明月几时有6
张富贵陪着三丽,在两个孩子的坟前站了一天一夜。直至青雨蒙蒙下,张富贵撑了把伞给她遮雨,轻声叹道:“回去罢,孩儿们也回不来了。”
她悲恸,却无能为力,只知世间最无情的,便是生老病死。泪水流满双颊,却紧咬着下唇,不发出一丝呜咽,在他的搀扶下,一步步艰难地离开,跌跌撞撞。那背影萧条,似是一代少女风华万千,昨夜恰逢白了头。
后来张富贵不知从哪听胡诌,说是这院子邪气太重,招了邪物来。起初张富贵还不信,但频频“遇鬼”后,吓得胆颤心惊,不敢出门,只得向长辈求助。
张夫人是最宠爱张富贵这个儿子的,听他说得这般严重,坐立不安,在江湖上花重金请了个“风水大师”来作法,并设了佛堂,纳了门小妾给张富贵冲喜。
那小妾也好生乖巧懂事,不争宠,也不闹事,张富贵便任由着她在深院里,又哄着三丽去。
那日,三丽如往常一般弹琴罢。才抚了几个音,就觉着调不对劲。平日这铃声清脆空灵,泛动着愉悦的光芒,可今日不知怎的,这音却是暗哑沉声,些许压抑。
张富贵察觉出来,便问道:“娘子可是有甚伤心事?”
三丽柔和地望着张富贵,半晌,慢慢吐出几个字来:“富贵,我要随啊青啊乐去了。”
张富贵顿时只觉心中被猛猛一锤,吓得圆胖的身子从坐席上滚下来,狼狈地滚到她脚边,抱住她双腿哭喊道:“我不许!娘子定是糊涂了,净说胡话!”
三丽帮他擦眼泪:“是真的。以后我不在了,你得一个人好好的,做个真正的男子汉,莫让人笑话了去。”
此时银草在三丽脸上,看到她从未有过的温柔笑颜。
珠帘轻挽,青衣已褪,旧人不在,留下的不是珠黄,而是永不泯灭的念想。
昔日窗前阳光好生明媚,怎奈今日三尺积雪格外寒。
你若走了,以后再也没人给我抚琴,没人鼓励我勇往直前了,没人能真心陪我相伴到永远了。
银草看着她的身子渐渐变淡,灵魂慢慢从身体中剥离,等着灵车的到来。她看了一眼铜铃架,似是隐约看到了银草,笑道:“万物皆有灵吗?这架琴怕是要烧毁了,你赶紧走罢。”
三丽染疾去了。那家子人嫌晦气,表面上这丧礼倒是办得风风光光,实际里一把火烧光了她留下的痕迹。那架铜铃在张富贵的竭力保护下,还是烧毁了大半。
银草离了张府,再后来,她似是嗅到张府的铜器上有三丽的气息,她寻念着那道味,且吃了那些铜器,法力增长的快!
“原来……竟是这般真相。”张富贵闭上眼,似在脑海里勾勒三丽的模样。“那架铜铃被烧毁后,我舍不得,便拿去融了,做了个铜章,这些铜器上面的印,就是拿铜章盖的。”
“误会解清了。”何清道,“接下来你们要如何了结?”
银草把脑袋垂得很低。
张富贵犹豫了一下,嚅了嚅嘴道:“这件事我可以不追究了,但是我想请铜妖姑娘帮我一个忙。”
苏文看了一眼他俩,接过何清手上的传信符,跟长辈对起话来。
“你想见三丽?”明月发问道。
张富贵“唰”地抬头,充满希冀道:“不错,敢问能否……”
“痴人说梦。”明月毫不留情。
张富贵眸子灰暗了大片,却不放弃那丁点希望:“我知道你们有办法,你们都不是人,能见到三丽肯定很容易……在下愿意付出代价!”
“无论多大的代价,也愿意吗?”
张富贵重重地点头。
“去红楼。”明月算是给他指了一条路,随后,她离了何清的簪子,飞往白阑身边。“来谈谈。”
白阑难得的拱手作了一揖,只道:“多谢阁下。”揉了揉银草的脑袋,示意她乖乖在此处,便跟着明月出去了。
苏文通信完毕,收了通信符,向张富贵道:“在下已向长辈请示,为了弥补贵客的损失,我等将助贵客查探府上邪事,如何?”
张富贵自是拍腿道好。
明月与白阑谈了不到一刻钟便回来了,神色正常,若无其事。
几人辗转张府府内,只有几个下人无精打采地干活,颇为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