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看什么呢……”大夫边擦药边问。
司马逍心中一慌,但怕被发现异常,缓缓合上书,故作镇定地道:“没有什么,只是我师父两年来给我来的信,让我合成一本,适才掉落出来,细细翻阅,未免睹物思人……,呃!”司马逍一脸悲愤地看向薛大夫。
“啧啧啧”吴大人在一旁感叹。
原来趁司马逍不注意时,薛大夫突然拔出箭头,然后迅速在创口上撒上一堆不知什么药,十分得意地点了点头,微笑道:“家里祖传的箭伤粉,养半个月,疤都不留。”然后缠了几圈纱布。
司马逍强颜欢笑一咧嘴。那薛大夫凑近了道:“要不是吴大人,这玩意儿我还压箱底呢,嘿!”掂掂药箱,站起来对司马逍道:“那块儿九天不碰水,每天抹点金疮药,好得快着呢!”然后向老人行礼,下了马车。
“不要见怪,他就这个样儿!”
司马逍点了点头。
吴大人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看你少年英雄,这一回我能逃出来,全依仗你救我一命啊。”司马逍忽地想起,道:“晚辈应该的,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吴大人点了点头又道:“我看你颇像一个故人之子。”
司马逍眼睛一亮
“公子可姓司马名逍?此行可为寻亲”
司马逍大惊道:“前辈如何得知?难道……”
老人大笑道:“天缘巧合!天缘巧合!我的老友司马道之子终于寻到啦!”
司马逍潸然落泪,抹了一把泪失笑道:“当真?”
“当真,当真!你还有个哥哥司马沅与你长的一模一样!我与尊父同朝为官,怎会不知?全凭你哥和那棉袄中的牌子,让你爹娘死死抓住这个找到你的希望!他啊,每年还要画一大摞你哥的肖像,四处穿散找你。”
司马逍站起来,忍肩上剧痛作揖道:“当真不知改如何感激您了前辈!”
吴大人笑道:“无事,我们恰好同道而行”
司马逍道:“前辈在扬州为官?”
吴大人一怔,幡然醒悟道:“你父亲原在扬州任职,后来升迁到汴京,做了大官!……”
司马逍听此,眉头一皱,道:“前辈,我只怕不呢与您同程了”
“为何?”
“我在扬州有事未了,须尽快解决了”
老人露出有些遗憾的神情,耸了耸肩,道:“你去薛大夫那里拿些金创药吧”
司马逍行礼,下车去,见薛大夫骑了一头毛驴,由小吏牵着,自己闭着眼嘴里喃喃哼着小调,微微摇着头,十分的吊儿郎当。
“薛大夫!”司马逍跑过去
“诶?”薛大夫睁开眼睛眨了眨,打了个哈欠,道:“公子何事啊?”
司马逍道:“想向您求点金疮药”
“哦”他爽快地答应了,从小吏手中接过药箱,拿出一个瓷瓶,斜出来一点药到纸上,递给司马逍。
司马逍仔细看了一下,当真少得可怜,敷一次的都不够,尴尬地笑道:“再给点行不”
将纸还给他,顺便搁了一小块银子。
薛大夫哈哈一笑,又把那两样还给他,最后将那个瓶子扔给他,笑道:“罢了,都给你!”
司马逍道谢,牵来马,想起楚卿父亲也在汴京为官,便赶到大队后面找她,楚卿已经伏在马上半睡半醒。他找到冯烟,然而冯烟也是困得要死,眼珠子都没有力气向司马逍瞥一眼。
一行人已行数里,多半都疲惫不堪,那边开国公没叫停,且人多势众,这些个“江湖豪杰”也不好意思叫停。
“那位公子!”。两人走了过来,是那个把马放出来的和在危急时刻心中有计却不敢大声呼喝的智、李二人。
“在下智浃”
“在下李若虚”
两人向司马逍走过来。
“公子年纪轻轻,却颇有胆识,在下佩服!”李若虚拱了拱手
司马逍只是谦道:“过奖”
智浃道:“我们二人空有一肚子墨水,可未遇明主,前几日我们刚刚离开孙府,在潼关游历,也不知怎的,那帮匪劫了我们两个身无分文的穷书生。真是奇怪……,奥对了,我在吴府看到了一个肖像,跟你十分像,你是不是叫司马逍?”
司马逍笑道:“不错,我叫司马逍,也是从开国公吴大人那里刚刚得知,乃是司马道之子”
智浃和李若虚相视一笑,道:“好好好……”
李若虚笑道:“公子有福气,是司马道之子!素闻司马道为人和善,宽厚仁慈,其子自然不逊其德!”
司马逍拱了拱手,转了个话题,叹道:“也不知道这大队何时才能停下来”
智浃道:“那吴大人在轿子里舒舒服服的坐着,他自然不愿意停。然而他的手下又炸开大门,也算对大伙有恩,这会儿可没人敢叫嚣。”
司马逍沉默片刻,问道:“我有一事不解,不知能否问一下吗?”
“但说无妨”
“这朝廷派兵来,为何不一锅端了这匪窝?而是劫狱?”
智浃哈哈一笑,道:“这还不简单吗?如今边关战事吃紧,可咱们大宋屡战屡败,现在打到长安,在不多久就快到汴京了,巫罗寨历史悠久,军事实力强,朝廷哪敢又哪里有精力端了他?”
大队突然停下,吴大人从轿子中走出来,向后面众人喊道:“夜已深了,咱们也离那匪穴有数十里,各位可以休息,前面便是客栈!”他指了指,自行下车走进客栈。
那客栈所建之处偏僻,没有多少人入住,然士兵不能入寨,又加之各豪杰多半经过土匪洗劫而身无分文,只有那些官员幕僚由吴大人请客入住,李、智二人也被请了去,这客栈中竟还剩有十来间空房,那些没钱住的人便依靠着林中的大树而睡。
司马逍转头一看,楚卿昏昏沉沉地下了马,栽到一颗树前,搂着树干而睡。
“噗”司马逍竟觉得楚卿这般十分可爱,笑了出来。
在旁边的冯烟用怀疑的眼光看了司马逍一眼,骑马走了。
一个小吏过来,向司马逍行礼道:“司马公子,吴大人给您要了一间房,请公子前去。”
司马逍拱手道:“还请帮我答谢吴大人,那我能不能将我的房让出?”
小吏一怔:“公子稍等,我去问问吴大人”
不一会儿,小吏又回,道:“吴大人给您要了两间房,请公子携朋友一同前去。”
司马逍指向楚卿道:“就是那个”
楚卿正酣睡,司马逍走过去,蹲下拍了拍楚卿道:“楚卿?”
楚卿梦醒,见与司马逍距离如此之近,顿时清醒,道:“司马公子?”
司马逍笑道:“临敌时你尚叫我司马逍,现下又叫我司马公子,未免太别扭了些,以后叫我司马逍即可。”
楚卿点了点头,司马逍道:“在此处睡难免着凉,我托吴大人给你要了间房,可以尽情到客栈中休息。”
楚卿大为感动,向他谢过,问:“那冯烟怎么办?”
司马逍道:“我自有安排,不必担心。”,便率先起身,伸手拉起楚卿。
楚卿刚站起未稳,忽然头痛欲裂,身子摇了一摇便栽倒,司马逍惊道:“你怎么了?”楚卿抱着头,揉了揉太阳穴,咬牙道:“起猛了……,过一会就好”
司马逍想了想,道:“你且把手拿开”,指尖指向楚卿头顶,连点三个穴位,俯身道:“好些了没。”
楚卿一怔,抬头一笑,道:“痛楚全无,多谢!”由司马逍扶着,缓缓站起身来。
那边冯烟看着他们两个许久,楚卿站起身来见他站在那里,便挥了挥手道:“哥!”
司马逍转头一看,笑道:“冯兄,我正要找你!”携来冯烟与楚卿到客栈,给楚卿一个房间,他与冯烟一个房间。
冯烟与司马逍在房中各占一榻吹蜡歇息不多时,冯烟道:“司马逍,当日长安乱兵之中你关心卿儿让陈庸送她回去,虽然所托非人,但你诚心关心卿儿,我也在城楼之上有所见的。”
“这是小弟应该的”司马逍道
“今日闻卿儿遇难,你这般急切担忧,不惜身陷险境也要去营救卿儿,实属不易。”
司马逍不答
“又如此贴心给卿儿要了间房,她身体不适便为她点穴治疗,亲自搀扶,此般时时刻刻对卿儿如此之好,一切我都历历在目,一些事下来倒叫人匪夷所思啊,也不知是你……”
“冯兄万万不能误会!”司马逍坐起身来,被冯烟一连串质问惊了一身冷汗。
“我只是待她若妹妹一般”
“我是她哥,都不敢碰她分毫,你与她非亲非故,便对她动手动脚,难道不知男女授受不亲?你是对她有非分之想还是风流成性?”
他说得有些激动,句句逼人,司马逍一怔,待在原地。
冯烟也是好久不不语,再说话是已是有愧疚之感,道:“今日你邀我住在这里,我知你有恩于我,我这样偏激逼问也实属不该,只是……”他顿了一顿
“我虽称是她表哥,但只是祖上有亲,世隔四代,然而这四代世代文臣封爵,与卿儿家世也相差不远,我来长安前拜访过楚卿的父亲,他跟我说待楚卿回去,极有可能将她许配于我,我……”
司马逍道:“冯兄不必自责。小弟在外漂泊无甚家教,不通礼法,归根究底的确是我的不该,此时幡然醒悟悔恨当初,还要多谢冯兄指点。冯兄不要担忧,此事我必处理好。此时天色已晚,再过几个时辰还要赶路,须得趁早休息。”语气中略带悲伤。
冯烟没再说话,心中有些愧疚,但不过多时便睡去了。
楚卿来时天已大亮,冯烟还没有醒,她敲了几声门才惊醒冯烟。
冯烟起身扫眼一看司马逍却没了踪影,桌子上空留一张白条。
楚卿又敲了几下门,冯烟叫她进来,楚卿不见房中有司马逍,问道:“司马逍呢?”
冯烟摇了摇头,拿起纸条念到:“小弟司马逍之师托吾赴扬州行事,昨夜忽梦此事,十万火急,见兄熟睡,不忍惊扰,匆匆而去,忘兄勿怪!烦劳冯兄告知吴大人,代小弟请罪。”
楚卿脸色一暗,道:“随他吧。”,自己甩袖而去。她尚不知司马逍家世,如今心中万分难受:江湖之大,这一别只怕再难以相见。心道:“去开封向东行,去扬州向东南行,如今他最多走了一个时辰的路,应该不见如何远。”找到马,疾驰了出去
司马逍的黑马脚力本就快,其实他趁冯烟睡熟后便起身写信然后向东南疾驰,此时已奔出数十里远,楚卿哪里追的上?她寻了许久仍不见踪影,尽管心中绞痛,也只好回去。
回来时见大队已经整装待发。冯烟给楚卿留了面子,只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帮她收拾好东西,在等楚卿。此时吴大人亲自寻来见冯烟立于门前,大大惊讶,楚卿后脚也跑了过来,对吴大人行礼问安。
“莫非你们便是司马公子的朋友?”吴大人惊道
楚卿冯烟恭敬道:“正是”
吴大人笑道:“这个司马逍啊,所结交者各个不凡!一个是伯爵府的千金,一个子爵府的公子,天啊,幸会!幸会!”说着拱了拱手
楚卿辞了辞,恭敬道:“与伯伯数年不见,倒是见外了!家父是伯爵,您也是伯爵,等级相当,何况您又是长辈,如此这般,岂不折煞了我?”,吴大人哈哈一笑,道:“卿儿还是这般有礼,几年不见,又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如花似玉,而且不施胭粉,更是清秀,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楚兄得此一女,当真三生有幸!”
楚卿一笑,道:“吴大人也是神采奕奕,老当益壮,而且遇难有大内高手和朝廷兵马相救,可见伯伯的政绩也是蒸蒸日上啊”,吴大人点了点头,又看向冯烟,拍着他的肩膀,笑道:“冯家公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神明俊朗,这般的才貌俱全,日后必可成大事!”,冯烟弯腰拱手道:“多谢大人厚看!”,冯烟之父是子爵,比吴大人要低,才这般毕恭毕敬。
吴大人笑着眯了眯眼睛,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司马公子何在?”
冯烟道:“他托我给您道歉,其师托他有急事要办,清晨就走了。”
吴大人感叹道:“没想到这孩子这般重情重义,小小年纪便懂得公大于私。我早知他要去异乡办事,没想到如此急忙,了不起!”虽然司马逍之父也是伯爵,但司马道有一女入宫做了嫔妃,吴大人自然也要多奉承一些,哪怕司马逍不在。
“吴大人找他有何事?他日若能与司马逍相见,我可以代为传话。”楚卿虽知再与他相会十分难,但心中关心他,才要一问。
“我想司马逍与其父相见晚,我能早一些见到他的父亲,是想有没有什么话要我代传给父亲。”
“您与司马逍之父相识?”
“相识!相识!其父乃是伯爵府司马道,在京为官。”
楚卿一听,顿时欣喜若狂,一是喜司马逍终寻其父,二是喜其父与家父同朝为官,再见不甚难,暗自欢喜甚久,不愿回家之心反转,只想快快回到开封,熟悉司马道的府邸何在,然后候在城内等他。
“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吴大人道
楚卿想他行礼作别,转头见冯烟脸色难看,上前询问,冯烟不答,只是道:“咱们也走吧”
与吴大人相认后,待遇自然便好了许多,衣食住行皆有着落,走得也快,不十日便至开封。
开封之繁华,在下实难以形容,笔下也方能写其片面,只道是勾栏瓦舍,店家商铺,日夜不休。放眼那朱雀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熙熙攘攘的人群,卖力吆喝的小商小贩,使街上热闹非凡。风气开放,人民安居乐业,十分富裕,就是奴仆,也头戴金银腕戴玉,穿着也如别地小姐一般华丽。
街边上茶坊,药房,酒肆,脚店,肉铺,银楼等等各种专门经营的一大堆,那是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医药门诊,大车修理、看相算命、修面整容,各行各业,应有尽有,大的商店门首还扎“彩楼欢门”,悬挂市招旗帜,招揽生意。街市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座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讲真,路边的乞丐在此处行乞,也堪比其他城县的小商贩一般积蓄。
楚家伯爵府邸便立于这朱雀街上。
一入这大门,仍然人声杂乱,但是其规模不小,再往里面走去,是绿树成荫的小花园,便安静多了。府中除了楚老爷偶尔居住的书仪厅外,还有正房周大娘子的品端阁,胡、王、卫、三个小娘的三个小阁,其中值得一提的是胡小娘的玉弗阁,装饰华贵,堪比品端阁。其他的便是几个小姐公子的阁了。
这楚府关系杂乱,老爷有三子三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