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令城很安静,这种安静却让许多人转辗反侧、夜不能眠!今晚,会是个特别的夜晚!
陈紫卿就不习惯于这样的寂静,从傍晚黄甲兵兵围桂花巷以来,心悸的感觉就没有散去过!陈紫卿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了,令国何时有过士卒能在都城之内横行自如、杀人劫财?看来三爷已经罩不住桂花巷了!
陈紫卿不是没想过被赶走的这一天,看过了太多年勾栏瓦舍中的明争暗斗,陈紫卿也给自己准备了后路!只不过没想到不是被同行欺负走的,而是整条桂花巷全被打翻了,真是神仙斗法,小鬼遭殃!
陈紫卿决定不再等待,趁着一众人跑回阁房看到被糟践的情形而痛哭流涕的时候,陈紫卿却脚步匆匆,直奔后边偏院去了,心里念叨着,这臭小子该不会又乱跑了吧!
好在封金全还是知道好歹的,此刻正边半倚院口,边吹着口哨,嗯,听出来,是曲习社的柳梢眉,这浑小子为什么不学好?想到此处心中便来了气,陈紫卿大踏步走上前,一脚朝着封金全浑圆的小屁股就踢了过去!
封金全心情正好呢?虽然别来无事,但人家说书不是说的,闲来无事便是福!这个小胖子向来是心宽体胖!嘴里正哼着昨几日路过听得的曲子!有滋有味的!混不吝挨了人一脚,封金全一下子就蒙了!
哪个敢踢你封大爷?
我左青龙,右白虎,曲终收拨当心画,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不管了,从来只有你封大爷欺负人的,哪里有吃过这暗亏的!肯定是那帮半大小子下的黑手!
封金全爬了起来,扭了扭自己的屁股,转身就想找身后的人算账,还没来得及大喝一声:何方小贼竟敢暗算你爹!耳朵就先遭到了重击,一股熟悉的力道顺着耳根一路直贯到脑袋里,封大爷总算回味过来了,这分明就是自己那个霹雳如虎的大姨母啊!
连忙求饶了!
“姨母!姨母!疼,疼,我可是照您说的啊疼!这不是一直乖乖呆在这里了吗?呦呦呦!别下死力气啊!”封金全严重感到自己的耳朵快要失去知觉了!
陈紫卿反复扭了几下,才松开!挺好,这小子总算不犯浑了!
将痛到跳脚的封金全甩到一边,陈紫卿看向正站在角落的花狗儿,见着他规规矩矩地站在一边,面色如常的看着她,只是手中的那条脏布已经被丢到一旁去了!
“花家小子,变天了!老娘要离开令城,今晚就走!你跟不跟?”
很简单的一句话,说的就像往常让花狗儿去干活儿的语气一样!却让那个站在一边的少年瞳孔猛的一缩,浑身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他本以为这一辈子都要烂在淤泥里了!
“啊!姨母,离开?为什么要离开?我们去哪里呀?”封胖子抢先问话!不过陈紫卿一眼都不带瞧的!
花狗儿定定站在原地,眼睛却是露出了迷茫,他想离开这个噩梦之地,却不知道天下之大哪里可去!
“花家人都是果决之人,怎么就你小子婆婆妈妈的?”陈紫卿看着花狗儿说道!
“我不是......”
“少废话,我要是受过你哥哥的恩惠,会帮你这小子留条命?你小子现在骨头都烂了!你没什么衣物,大全,你和花狗儿马上去取些换洗衣裳,我们连夜就走!”
“连夜就走?”
“我哥哥?”
花狗儿和封金全两人都脱口而出,只不过陈紫卿只回了一句!
“对!你的哥哥,花言道......”
......
“快爬,快爬,你们两个小子磨磨唧唧比娘儿们还慢!”虽然嗓音压得很低,但一听便是中年老妇女独有的怒吼声!
“陈管事,这就走,这就走......”有个小少年诺诺的声音小声地传来!
“闭嘴,别再喊什么管事不管事,就叫...就叫我卿娘,懂吗?”
“哎呦,别推,别顶我!?”另一个恼怒的少年声音。
“不好意思,全哥儿!太黑了,没看清!”
隔一会儿,三人总算从一处狭窄的狗洞中钻了出来,满身污垢,还沾上了不少说不出名的野草,是够狼狈的!陈紫卿在随春阁胡混了十几年,对这里边的一草一木是再熟悉不过的了,带着两人换了一身寻常百姓的衣裳,趁着天黑直奔东墙的一处狗洞,此处原本是早年前有个随春阁里的姑娘幽会情郎的地儿,只不过后来那姑娘被抛弃后伤情上吊自杀了,慢慢这地方也就没什么人知道了!当然陈紫卿是知情人之一!
多年没人光顾过这里了,都快变成了野草乐园了!不过此时却成为陈紫卿三人逃走的绝佳掩护!三人抹黑穿过了狗洞,便来到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子中。绕了几圈便来到了城东大街上,从此走向南门只能走城中大道。
陈紫卿原来还担心,一个胖妇人带着两个小少年会不会太惹人注意!如果是只带封金全这混小子大可扮做母子,想来也可以蒙混过关,只是此时丢下花言天,恐怕他见不到第二天的阳光!今夜的城南道外出的没多少人,大多数城中百姓还受到宵禁令的影响,行道上的人只手可数!
这三人想借着人群混出去有些困难!陈紫卿正看着前面正在搜检的两三个黄甲兵有些发愁,这关该怎么过?不过陈紫卿自有办法,既然都要被人搜检,不如大方地迎上去!正有些踌躇的时候,陈紫卿突然眼睛一亮,也是老天帮忙,看见正站在一旁的那几个黄甲兵的领头,突然计上心头,便领着身后两人走了过去。
“站住,什么人?不知道朝廷的宵禁令吗?没有官家的夜行凭证就把你们抓起来!”一个人高马大的士兵拦在路中间,放横了手中把着的长矛中气十足的说道。
“大哥,大哥,自是有,自是有凭证!”一声拔高了不知道调子的哎呦声叫的直让在场的人鸡毛圪垯都起来了,后边的小胖子见着陈紫卿这熟悉的架势,知道这妇人的表演要开始了,心中还有些淡淡的孺慕之意,将来我也要像姨母一样,会说不如会演啊!
只见陈紫卿一边对着拦路的士兵笑脸相迎,一边却三步作两步地走到了黄甲兵领头身旁,那领头的当然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一时间也不知道这老娘们为什么凑上来!陈紫卿却抢先开口了:“黄统领,您贵人多忘事,不记得奴家了吗?”
这名姓黄的统领被陈紫卿的手帕一甩,有些糊涂的脑子顿时清醒了过来,虽然今夜的月光有些暗淡,但是这条大道可不暗,几乎都有黄甲兵沿途把守,灯火通明!借着被晚风吹着有些互明互暗的火光,黄头领从头到尾看了一眼身前这位正在卖弄风骚的妇人?
这是?我那个楼里边的相好?不对呀,什么时候我品味这么奇特了,连这样的货色都要了?
忽然一下,黄统领总算是开启了记忆的阀门,抓住陈紫卿的手边走到一旁说道:“陈婆婆!你怎地来到这里?你就为了那几十两银子追来这里?要钱不要命了吗?”
这个统领的声音有些粗犷,压低声音之后莫名有种公鸭嗓子的嘶哑,听着有些滑稽,可此时的陈紫卿却不敢笑,使劲抹了下掌中的汗,又露出了笑容说道:“瞧您说的,谁都知道您黄大富统领那时家财万贯啊,若不是家中有只母夜叉,那能过上神仙日子的啊!”瞧着黄大富有些不耐烦的神情,陈紫卿急忙接着说道:“可即便如此,您哪次来不是一掷千金呐,奴家再怎么糊涂都不会追到这儿来找您要银子!”
“那你这是干嘛?”
“大人,您忘记那两个小娘子的好处了吗?”陈紫卿露出一副“你懂得”的神情。
一听陈紫卿这话,黄大富还是有些不明白,随着陈紫卿手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站着一胖一瘦两个小少年,便有些反应过来,露出淫荡的神色说道:“陈婆婆,这两个是你的货?老子可不玩**,不习惯呐!”
“哪里说的话?这令城中谁不知道您最喜欢八九岁的小娘子,奴家就算是眼珠子瞎了也不敢带着两个呆小子来找您!这是南郊李富户家要的,就怕家中夫人发现,这不折腾着让人连夜送过去的吗?要不是他家使的银子足,奴家才不跑这一趟呢,这三查五岗的,就算手中有凭证也烦呐!这可巧遇着了您!行个方便,领着奴家出城门!”
黄大富看着陈紫卿快眨到抽筋的双眼,扭来扭去的肥胖身材,沉吟了一下,心想这婆子也算是买卖实诚,便手一招,喊了个大头兵过来:“这妇人凭证齐全,你领着她们出城!就说是本统领的意思!”
“是!”
听着这话,陈紫卿悬着的心放下一大半!刚要迈步离开,却猛地一把被黄大富抓住臂膀,陈紫卿心被吓的都要跳出来了,却听见黄大富淫贱的嬉笑,小声的说道:“陈婆婆,记得要送我两个温柔可亲的小娘子!不然我可不依的哈!”
“一定!一定!统领放心,等回来马上就安排,保管是一等可人的!”陈紫卿心内大骂起黄大富这个色鬼,还以为被察觉出漏洞了!嘴上却一味奉承迎合,此时要是黄大富要天上星星月亮,陈紫卿都能答应!
陈紫卿手一招,将两个站在一旁等的小少年招过来,黄大富看着花言天和封金全两人嘴上啧啧的说道:“这李富户的口味还真是独特呀!这两小子才几岁?”
“大人,瘦的8岁,胖的10岁。”
花言天和封金全无言地跟着陈紫卿走着,他们也只能依着陈紫卿说的去做!
有了黄大富的担保,从大道到出城门这一路上三人都是通行无阻,很顺利地便出了城门!守城的士卒神职还对着三人微微笑着,善意十足,比较是有着黄大富的担保走的!
除了令城之后,陈紫卿一步也不敢耽搁,拉着花言天和封金全一路狂奔,他们必须在黄甲兵反应过来之前达到浦河渡口,才有一线生机,否则一旦等人反应过来,恐怕就走不了!就算是平时浪荡惯了的封金全此时是竭尽全力一路狂奔!
“姨母!我实在跑不动了!歇...歇会儿!”
“不行,你要不要命了,我们是骗过那统领逃出来,被抓回去只有死路一条!快跑!等到了渡口,顺着河下,他们一时半会儿是找不到咱们的,才有一线生机!”
“卿娘,停一下吧!这样全哥儿也跑不快的,不如歇一会儿,等下再跑!”
许是看着封金全脸都发白了,陈紫卿到底心软了,便说道:“那就歇一小会儿!”刚说完,小胖子便一下子倒在地上了!三人坐在荒地里,各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然,封金全一把指向北边,惊疑不定。
“姨母,令城好像走水了!”
果然陈紫卿一看,北边的天空已经火光冲天,她呆呆地望着!
“那是桂花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