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耕饮了一口茶,道:“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广而在勇。大燕北境三大龙骑军加起来总数不超过三十万,为何可以震慑匈奴百万大军?因为其兵精将勇,来去如风,个个可以以一当十。我西境若可以有一支这样的骑军,对外可以震慑秦骁骑营,对内可以镇守中原,使中原各部,不敢妄动。”
苏玉庭听罢,连连点头,道:“先生言之有理。只是我西境一无兵,二无将,三无马,怎么组建骑军?”
姜耕道:“将军可以借力。”
苏玉庭疑惑一下,试探道:“龙骑军?”
姜耕摇头道:“不,是并州金氏的私骑。并州金氏的私骑战力超群,一部分被先帝设为龙骑军,经过近十年的发展,成为了扬名漠北的十万破虏龙骑。虽然剩下的骑军经过逐年削弱,再加上连年征战,只剩下三四万之数,但仍然是我燕国数一数二的骑军,若能借到这支骑军,将军不超过五年,就可以有自己的骑军班底。”
苏玉庭担忧道:“先生的想法是好的,只是我去要,金戈未必肯给。”
姜耕道:“不消将军出面,可让陛下下一道令旨去上谷郡。”
苏玉庭还是心里没底,道:“只是金氏私骑是并州金氏一族最后的依仗,就算陛下下旨,金戈也未必肯给。而且,陛下恐怕也不会允许我们两家交往过密。”
姜耕道:“金氏私骑是金氏一族的依仗不假,但并非完全不可舍弃。若只是借一两万兵力,而且诺以五年十年之期,再加上陛下亲自下旨,就算是金氏不愿,也得乖乖把骑兵送来。至于之后的事情,一切都好商量。”说到最后,姜耕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苏玉庭顿时会意,两人相视一笑。
只是苏玉庭转喜为忧,道:“只是陛下那边,需得有人去说。”
姜耕当即建议道:“此时将军不可亲往,当派一舌辩之士入京,或可成功。”
苏玉庭思来想去,道:“恨某帐下无人,只得劳烦先生。”
姜耕推辞道:“辱国罪臣,何敢当此重任。”
苏玉庭正色道:“先生国士之才,必可马到功成。”
姜耕道:“既将军见用,下官必将竭尽全力,不辱使命。”
苏玉庭大喜,当即命设席款待姜耕,二人在席上又细细商谈如何发展骑军。最后商谈出的章程是先把西境现有的骑军择其精锐组成两万骑军,之后徐图扩充,又选出步军中的精锐,组成十万西境边军,这些是以后苏玉庭镇守西境的主力和直系力量;其余的步军先填充边境各个要塞,剩余的发往内地各州郡,镇守地方;增设斥候,作为养兵练兵之所,以便为骑军提供源源不断的人才。
二人边吃边谈,至晚方散。送走姜耕,苏玉庭回到书房,直觉心神激荡,如同拨云见日,前景一片光明。
一月之后,有侍郎前往洛阳宣旨,召《御秦七策》的作者进京面圣。
先前《御秦七策》在洛阳引起轩然大波,就有无数人猜测打探其作者是谁,只不过被苏玉庭封锁了消息。而今圣使前来宣旨,方才让姜耕引起洛阳上下的关注。而当姜耕是《御秦七策》的作者的消息以征西将军府为中心疯狂扩散之时,苏玉庭、姜耕等人已经随着侍郎的车驾出现在洛阳城外。
烈日当头,秋日的微风拂面,苏玉庭身披甲胄,双手握着姜耕的左手,殷切道:“先生到了京城,不要忘了我的嘱托。”
姜耕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说:“将军放心,一年之内,金家私骑必到。”
苏玉庭闻言稍稍放心,又松手与侍郎见礼,道:“侍郎一路辛苦,本将军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此是本将军一点微薄心意,还望侍郎笑纳。”说着,从身上摸出一张百两的银票来塞到侍郎手里。
侍郎见了银票,微微一笑,道:“为陛下办事,不敢言劳苦。”
苏玉庭又从怀中摸出一张二百两银票来,把银票塞到他手中,拉着他的手道:“姜耕兄乃我府上贵宾,我待之以上宾之礼。此一去山高路远,还望侍郎多多招拂。”
侍郎见到苏玉庭又塞给他一张二百两银票,脸上笑容更甚,拍着胸脯道:“姜耕先生是将军的上宾,又是陛下亲自下旨传召的人,下官一定照顾得无微不至。”苏玉庭闻言,放下心来。又把姜耕拉到车后,悄声道:“先生此一去,必定是凤凰涅槃。陛下是爱才之人,一代雄主,愿先生善佐陛下,待先生披红簪玉,苏某将亲自过府庆贺。”在燕国,一品大员才可以穿红色朝服,用玉簪簪发,腰佩玉带。
姜耕听到这话,心神激荡,豪气干云,又感激苏玉庭知遇之恩,紧紧握住他的手说:“苏兄专心镇守边境,愚弟不管将来境遇如何,必将倾力助兄成就功业。”二人双手紧紧相握,良久,苏玉庭颤声道:“保重。”
“保重。”姜耕回道,说罢,松开双手,向侍郎走去。
“贤弟,”苏玉庭叫道,姜耕回头。“苏氏苏玉庭愿与贤弟共进退。”
姜耕闻言,大笑登车而去。苏玉庭送出十余里方回。
侍郎车架驶出洛阳地界,侍郎陪笑道:“渤海吴氏吴明书,现忝为中常侍郎,敢问先生家居何方?现任何职?”
姜耕回答道:“雍州姜耕,现任洛阳县主簿。”
吴明书听闻他非燕国世族出身,又担任县主簿这样不入流的微末小官,心中生出轻慢之意,收敛了笑容,问道:“将军既秦国人氏,又怎么会在我燕国任职?”
姜耕如实答道:“随军被俘,被发往洛阳县任职,因此为洛阳县主簿。”吴明书闻知他的来历,顿时断了结交之心,不咸不淡来一句“原来如此”,之后便闭目养神了。
姜耕察觉到吴明书的态度转变,不以为意。开始思索入京之后如何打算。
车驾在驿道上驱驰将近二十日,方到京城。吴明书带姜耕来到吴氏在京城经营的一家客栈,唤来掌柜的,指着姜耕道:“这是我奉旨从洛阳接回来的姜耕先生,你们为他准备一间上房,小心伺候。”说罢,淡淡地向姜耕一拱手,不待姜耕还礼就径自回身上了马车。掌柜的满脸谄笑,点头哈腰,连连称是。
掌柜的将吴明书送出客栈大堂,引领姜耕穿过庭院,来到后楼的一间上房,在姜耕表示满意之后,掌柜的笑着退下。这家客栈分前后楼,前楼三层,充作酒楼之用,下面两层是大堂,第三层是一个个雅间。后楼四层,下面两层是三等房,第三层是二等房,第四层是一等房。一等房最好,二等房次之,三等房又次之。姜耕住的就是一等房。
掌柜的走后,姜耕细细打量房间。这个房间很是宽敞,用两扇屏风隔出两个小间,左边的小间是卧室,右边的小间是书房。中间是正堂。房间雕梁画栋,房间里珍奇异宝,古玩字画琳琅满目,连饮茶用的瓷器都是皇宫里流出来的好物件儿。姜耕从小到大都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如今身处其中,不由连连称奇,在房中走来走去,瞧瞧这个,看看哪个。
不一会掌柜的敲门,姜耕开门迎进,却见掌柜的后面跟着数个伙计,两个抬着沐桶,两个拎着热水,一个托着一领白袍。
掌柜的搓着手,谄笑道:“小的特地请先生沐浴更衣。酒菜马上备好,先生是在房里用,还是另备雅间?”
姜耕道:“不用麻烦,我在大堂用就好。”
掌柜的笑道:“诶,好,小的马上准备。”说着,让伙计们把沐桶抬进来,倒好热水,他亲自下楼张罗酒席去了。托白袍的伙计把白袍挂在衣架上,低眉垂手道:“掌柜的叫来了天香楼的伶官儿,都是上好的,现在门外候着,是否叫她们进来为先生宽衣?”
姜耕听了,大皱眉头,挥手道:“让她们回去吧。你们也下去吧,我不叫你们就不用来了。”那几个伙计听命退下。
姜耕先沐浴,换上伙计送来的白袍,觉得神清气爽,白袍也甚是合身。整理好衣冠,就要下楼,开门见门前一左一右两个伙计等着伺候。姜耕从怀中掏出两粒碎银子递给他们道:“二位辛苦,汤桶可以收了。我吃了饭就要歇息,两位不用候着了。”两个伙计,接了银子,又见姜耕如此好说话,千恩万谢,又说了许多奉承话,这才进房去忙活。
姜耕下楼,穿过庭院,来到前楼,掌柜的在柜台后望见,连忙上前,陪笑道:“先生,酒席在二楼,先生请随我来。”姜耕跟着掌柜的上楼,见临街靠窗的位置,有一张大桌,上面摆满了山珍海味,各种菜肴精致非凡。桌边小火炉上还温着美酒。掌柜的将姜耕引到位子上,躬身退下。
姜耕在窗边坐下,一边欣赏街景,一边吃喝。此时将近日暮,街上却愈加繁华,不远天香楼各种欢娱之声,在客栈的二楼大堂隐约可闻。
姜耕正在吃喝,却听得耳边一个声音道:“小生冒昧,可否讨杯酒吃?”姜耕抬头见旁边一个少年郎,峨冠博带,衣袂飘飘,风神俊朗。姜耕抬手道:“请。”那少年郎含笑致意,与姜耕相对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