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陌笙的确是去集市给萧承景买东西的。
一方面萧承景最近受了伤，宁陌笙想着办法想给萧承景买点东西炖了吃，就想着来集市转转，另一方面，宁陌笙也想看看边境的军火市场究竟怎么样了。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倒是吓了一跳。
边境的军火市场现在依然是十分繁荣，宁陌笙瞧了一圈，就见除了特种兵配备的东西没人拿出来卖之外，军队的枪支弹药都有人在摆摊了。
宁陌笙蹙蹙眉，让明焕过去问问。
明焕回来的时候脸色相当难看：“小姐，应当是军中传出来的东西。”
宁陌笙脸色微沉，颔首应了：“好，那我知道了。”
军中的人，将这些东西拿出来卖，甚至不一定会卖给本国人，这是打了胜仗以后就忘乎所以了？
听着那些人将这些东西吹得天花乱坠的，宁陌笙面色愈发寒凉。
似乎是看出了宁陌笙的心思，明焕迟疑了一下，道：“小姐，这件事军规并未完全写明，很多人大抵就是钻了这个空子。”
“是么？”宁陌笙淡漠地应了一声：“枪就是军人的命，这些人连自己的命都能卖，更何况，这暴露了军中管理的很多漏洞，怎么能少了枪支都没人发觉？”
明焕一一应下，宁陌笙认真起来的时候总是十分严肃，明焕忍不住偷觑宁陌笙的侧脸，宁陌笙这个样子，难怪殿下会喜欢。
实在是太配了。
宁陌笙说完了，这才道：“罢了，先去西市转转吧。”
宁陌笙想买的东西都列明了，明焕便拿了单子，一样一样地去挑。
宁陌笙坐在茶楼静静地看着下面，百姓安居和乐，他们并不知道，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这里差点就遭受了一场浩劫。
他们讨论着景王几乎兵不血刃地拿下了北寒，只将这当成一个神话传奇去讲。
宁陌笙微微垂眸笑了笑，就听那说书人正在兴高采烈地讲着萧承景是如何单枪匹马冲入殿内，将宁陌笙救出来的。
又是如何神勇非常朝着北寒王连开三枪，直截了当地让北寒王答应了元丰的条件的。
他说的时候，下面此起彼伏的喝彩声让宁陌笙差点笑了，心说说的还像是真的似的。
她的目光逡巡了一圈，便微微怔住了。
有一个人的背影直接吸引了宁陌笙的注意力——
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起身，径自走了过去。
下一秒，那人转过头来，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宁陌笙却没动，只是静静盯着那人看了良久。
那人的眼神无比平静，良久却终于开口了：“宁大人。”
他的声音带着一点刻意的沙哑，又或许是因为这些天的大起大落。
宁陌笙的喉咙紧了紧，哑声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一瞬间，重逢的惊喜几乎被紧张全数压制下去，宁陌笙死死盯着眼前的人，手已经在摸向腰侧的枪了。
“北寒已经败了，将军还想杀我。”那人垂眸笑了笑，笑意有点发苦。
“你在意吗？”宁陌笙反问道。
“说来……似乎也没有那么在意。”那人顿了顿，这才道：“我就不把自己当成北寒人。”
宁陌笙的眼底这才添了三分笑意，将手松开，道：“上楼聊聊。”
“好。”那人应下。
宁陌笙在二楼开了个雅座，隔着屏风，宁陌笙还是不应，径自让掌柜又给换了个位置，这次是四面环住的雅间了。
宁陌笙这才看向对面的人，神色颇为复杂：“你日后若是离开了北寒，打算如何？一辈子隐姓埋名吗，岂不是太辛苦了？”
对面的人沉默片刻，忽然一抬手，将人皮面具给撕下去了。
宁陌笙静静看着眼前熟稔的脸，一句话几乎脱口而出：“你要来元丰吗？”
风城的脸色微微变了变，摇摇头：“元丰容不下我。”
“偌大元丰，以你的本事，怎么会容不下？”宁陌笙反问。
风城苦笑了一声：“宁将军现在有一个特种兵队伍，若是我说……”
宁陌笙屏住呼吸。
她大概知道风城要说什么，可是她由衷地，由衷地希望风城不要将那句话说出来。
风城的眼神带着刻骨的痛楚，沉默片刻，到底还是没有开口，只是苦笑了一声：“我也知道不成。”
“你若是真的来到了特种兵队伍，你怕是真的要一辈子隐姓埋名了，而且这人皮面具片刻都摘不得。”宁陌笙紧忙道。
风城静静颔首：“我知道。”
宁陌笙这才说道：“所以……你怎么离开北寒的？”
风城的目光微微放远，想到了在北寒的境遇。
他现在遍体鳞伤，身上连快完整地方都找不到了。
只是现在在宁陌笙的对面，风城一句痛楚都不想说。
他不能在宁陌笙面前示弱，绝对不能。
风城只是不明白，这些人眼中心底的忠义，究竟是什么？
风将军甚至提议，让风城去皇上面前自刎谢罪，就在这一刻，风城才真正决定于风家，与北寒决裂。
他并不认为自己属于北寒，更何况是眼下这样的情形。
宁陌笙还在，他还不想死。
只是真正离开了，风城方才发觉，天下之大，竟是没有他的去处了。
风城只是静静饮了一口茶，道：“就是那样离开的，北寒王对风家不薄，不代表能够放任我。”
宁陌笙没有问下去，只是理解地微微颔首：“离开也好，若是待得不顺遂，倒是没必要委屈了自己。”
风城静静看了宁陌笙一会儿，这才开口道：“你……可要离开？”
宁陌笙一怔：“我？”
“我们若是合力卖军火，一定可以活得很好，”风城几乎是用尽了勇气，这才说了下去：“我们还可以训练雇佣兵，这样的行业在这个朝代是很先进的，日后你若是喜欢到处走走，我们也可以周游四海……队长，这些事情从前虽然做不到，在这里却都可以。”
宁陌笙静静看着风城，忽然想起前世的时候，这些的确是她曾经说过的。
她说退役以后就去周游世界，那时候风城怎么说的？
风城总是笑着说：
队长怎么这么年轻就想着退役。
现在风城回来了，将这些从前的承诺也都带来了。
只是啊……
时过境迁，什么都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