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瑾颜心中一惊,随后门外便传来珞洵稍显错愕的回应声。
“嗯...去忙吧……”
“是。”
司徒瑾颜也不敢断言珞洵有没有听到些什么,但当珞洵再从门外进来时,脸上确实还是那抹和煦的笑,平静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汀兰见了他,连忙起身恭谨地退在了一旁,珞洵便径直来到了司徒瑾颜旁边坐下。
“晚上想吃什么?”珞洵问道,语气依旧温和。
“嗯……”司徒瑾颜不敢迎上他的目光,不太自然地四下顾望后,才结结巴巴地答道:“随,随意。”
“那就煮你最爱吃的清蒸鲤鱼吧,我去让膳食房准备。”说完,珞洵又是冲司徒瑾颜暖暖一笑,然后出了霖湘殿外。
他的笑容与柔情依然没变,唯独少了眼里的那份流光溢彩。
司徒瑾颜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太好受,但忧虑仅是片刻,转念一想,她却觉得这也并没有什么不好,至少珞洵如果真的对她死心了,以后便不会再在她身上做无用功了,这又何尝不是对珞洵的一种解脱与负责呢……
夜幕降临,月光温柔地洒在盛满荷花的池塘上,几只锦鲤愉悦地聚拢荷叶下,偶有一片落叶吹在水面,惊得它们四下逃窜,一下就不知所踪只剩浅浅晕开的涟漪了。
司徒瑾颜自晚膳过后,在此亭栏上已经趴伏一个时辰有余,她强迫自己去思虑贵妃中毒的事,可每次想着想着,思绪就会不自觉地想到珞洵,特别是他下午进霖湘殿来时,面上有些失落的黯然。
珞洵未言明,但司徒瑾颜的心里已然感到深深的内疚了。
她怎么可以心里放不下一个男人,而表面上又恬不知耻地接受另一个男人的好呢?司徒瑾颜讨厌这样的自己,她觉得这样的自己和司徒茉微又有什么区别!
越想越烦闷,她正打算起身进寝殿去看书,刚一回头,前方却蓦然出现一个身影,吓得她微微一震。
“我,来看看你怎么还没睡。”珞洵觉得有些唐突地解释道。
“嗯,我马上就回去……”司徒瑾颜垂着眸光,正要说马上就回去睡了,珞洵却在这时忽然走至身前,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她肩上。
“夜开始凉了,别冻着了。”珞洵温声道。
司徒瑾颜低下了头,端在腹前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握在了一起,这样的珞洵,让她心里更加地难受。
“晚饭你也没吃多少,要不我让膳食房再给你做点,吃了再睡吧。”珞洵未觉她想,仍旧自顾自地对着她好。
司徒瑾颜觉得,有些时候有些话,是该对自己也对别人负责了。
“珞洵......”
她抬起迟疑的目光,清澈的眸子月光下泛着晶莹白光,让珞洵看了不禁一愣。
“我认为,你真的不必对我这么好,我…才刚从顾钦南的阴影中走出来,真的还接受不了别人……”
司徒瑾颜谈不起来说这些话时,内心是歉意更多,亦或是难受更多,因为她在感情面前从来都是盲目的,一种无法用理性思考的感情,所以任何时候所说所做的,都不会得到自己内心最真实的认可。
珞洵听完她说,突然将她抱住,紧紧地将她锁在怀里。
司徒瑾颜先是身子一僵,但珞洵的气息却似乎并不让她排斥,于是绷紧的神经居然也慢慢安顿了下来。
“我从来都不愿听你说这些话,我对你好是我的事,接不接受是你的事,你不可以用你的绝情,就将我的希望浇灭,那样对我不公平。”珞洵伏在司徒瑾颜的耳边,轻声说道。
“我就是为了你的公平才要把这些告知你的。”司徒瑾颜解释道。
珞洵慢慢松开了手,看着司徒瑾颜迷茫的眼神时,他却坦然一笑,“让我继续对你好就是对我最大的公平。”
司徒瑾颜望着他黑如曜石的瞳孔,一如温和的面容让司徒瑾颜都不忍再拒绝,但内心又仿若有两军在交战,徘徊与迟犹久居心中,让她不敢再目视珞洵灼热的目光。
“别想太多了,让一切都顺其自然吧,我送你回去。”珞洵故作轻松地拍了拍她的头,一下舒缓开来的气氛让司徒瑾颜避开了内心压抑。
当下看了珞洵一眼,未语默认。
珞洵便将她送回了霖湘殿,在门外安排好守卫后,才安心离去。
越日。
贵妃的事情越来越迫在眉睫,司徒瑾颜不得不把全部心思都暂先放在此事上,而通过昨日一事,她越发相信此事与寂伽宫有关,于是也不顾其他,一大早便令汀兰去取来了婉嫔当年的卷宗。
案卷上记载的东西其实都与众人口中的相差无几,唯一有结果的就是婉嫔当年被赐的毒酒为鸩毒,死时全身皮肤几近溃烂,于绫甘殿焚炉内火葬。
“汀兰。”司徒瑾颜总觉得其中没那么简单,便在思量了片刻过后,把汀兰又唤了过来。
“娘娘,您找我?”汀兰闻声从门外走进。
“我想让你去一趟婉嫔的故乡平原县,看一下她老家还些什么人。”当案件变得头绪复杂时,司徒瑾颜也唯有把尽可能的线索都搜查一遍。
“是。”汀兰点了点头,正要出门时,又被司徒瑾颜唤住。
“路上小心,快去快回。”司徒瑾颜有些担心地再多添嘱道。
汀兰又再朝她点了点头,随之出了殿外。
司徒瑾颜目送她离去的背影,紧接着很长一段时间,又独自陷入了一片假索……
“娘娘,林贵嫔来了。”门外不知何时走来了碧莲,恭敬禀道。
司徒瑾颜闻声望去,微觉诧异,暗念林小岚这个时候来找她,莫非是为了今早婉嫔案卷一事?
不论如何,于情于礼她都得去会会这个林贵嫔。
“你来扶本宫过去吧。”司徒瑾颜只好把碧莲招了过来,这脚受伤果然是不方便极了。
碧莲泰然领了是,随之便扶着她出了门外。
一路来到前殿,林小岚已经独坐在了宾客椅上,一旁有宫娥给她上了茶水,她倒是自顾悠然地品着茶,丝毫不显生怯。
“见过贵嫔娘娘。”司徒瑾颜是晚辈,见了她还是得行礼的。
林小岚睨来一眼,淡漠的目光落在了她腿上,“你的脚怎么了?”
“一点小扭伤,多谢林贵嫔挂念。”司徒瑾颜语气温良地回道。
林小岚却嘴角一扬,笑得十分轻蔑,尔后,她放下了手中杯盏,一边起身向司徒瑾颜走来,一边意味深长地问道:“良娣果然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本宫越是警告你不许调查婉嫔一事,你却非要和本宫对着干。”
司徒瑾颜就知道她会亲临太子宫,多半都是因为此事。
“我只是公事公办,众多线索都指向寂伽宫的婉嫔,难道林贵嫔不想我尽快抓住下毒的凶手,替贵妃娘娘解毒吗?”司徒瑾颜泰然反问,林贵嫔毕竟是她的长辈,她只好用贵妃来压压此人的气焰。
听闻此话,林小岚的脸上显然不悦,但又似在有意克制,转了个眼的功夫,她又继续悠悠道来:“司徒良娣不要误会,本宫恨的只是婉嫔,所以并不想你多管她的事,听说太子殿下很想担任此番月阳灾区的巡抚,曾几次求得家父帮忙,只要良娣答应本宫不再管婉嫔的事,本宫定让家父力挺太子殿下!”
说完,林小岚微微侧眸,得意而又锐利的目光将司徒瑾颜狠狠打量了一下。
司徒瑾颜微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暗念林广溢,林小岚,突然恍悟,莫非林小岚就是户部侍郎的女儿!?
真要是如此,事情就麻烦了……
“怎么样?司徒良娣?”林小岚见她久久不回话,耐不住又多问道。
司徒瑾颜很清楚她这种人的性子,如果没按照她说的要求办,她极有可能会让林广溢改变主意,不再支持珞洵担任灾区巡抚!
但于此,司徒瑾颜心中也很迷惑,就算林小岚憎恨婉嫔,可司徒瑾颜针对的是下毒的凶手,又不是婉嫔与六皇子,为什么她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此事被调查呢,难道这里面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林贵嫔是在担心什么?”忽然,司徒瑾颜眸光一抬,目光精锐地看着她。
林贵嫔听了她说,忿然作色,“放肆!本宫能担心什么!”
“那林贵嫔为何威逼利诱都要阻止我调查婉嫔?”司徒瑾颜看见了她用愤怒掩饰而过的心虚,便更是不依不饶地追问。
林小岚还想继续发火,但眼睛都瞪直了,话到了嘴边却硬生生被压制了些许,“有些事情良娣不必过分较真,没有解药,死得不过是这三千后宫的一个妃子,可你若继续查婉嫔的事,惹怒的将会是这半壁后宫!良娣应该权衡其中利害!”
林贵嫔冷道。话音才落,突闻门外传来一声呵斥!
“放肆!”
司徒瑾颜忙寻声望去,看见来者后,不禁暗念今日她这太子宫是起了什么东风,把后宫几个从不交好的主都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