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刚才那个人是谁了吗?”司徒瑾颜不由地问向汀兰,虽然她知道这希望也很渺小。
“汀兰什么也没看见啊,只看到娘娘突然跑了出去,我就连忙跟上了。”汀兰微微抬头,却是一脸茫然地看了她一眼。
司徒瑾颜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方才那人跑得太快,她唯一能回忆起的就是起先看到的一顶三山帽,那是宫里宦官所带的服饰,可皇后宦官数以万计,她若想查出方才那人是谁,简直是大海捞针。
想着想着,快要经过后院墙角时,司徒瑾颜无意地从下水槽里瞟过一眼,忽然有一些黑褐色的不明物体从她眼角略过,她蓦地脚下一顿,又再次回头望去,
“等一下!”她道,将汀兰的背拍了拍。
“怎么了?”汀兰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司徒瑾颜却并未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松了搭在汀兰肩上的手,独自走前两步,蹲下身去拾起那些黑褐色类似药渣的物体,放在眼前仔细查看。
本草纲目里曾记载有一味唤作升麻的草药,生于北方,茎直立,叶互生,须根多而细,表面呈黑褐色,主治解百毒,杀百精老物殃鬼,辟瘟疫瘴气邪气,中恶腹痛,毒疠寒热,与喉痛口疮。
司徒瑾颜单是闻一闻,就能确定这是升麻无疑!与失踪宫服上的升麻味如出一辙!
她心中思量着其中关联,迷惑之际,又在残留沟槽的药渣里发现了党参与紫草两味药材,都是熬过药效后剩下的药渣!
“娘娘,天快黑了,您的脚又受伤了,我们还是快些走吧。”汀兰在一旁催促道。
司徒瑾颜这才从游离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没过屋檐的夕阳,她只好从怀兜里掏出手帕,将这些药渣妥妥包好又重新放进怀里。
“走吧。”她轻声道,被汀兰架起后,出来了寂伽宫。
汀兰在内务房雇了一顶轿撵,司徒瑾颜小心地乘坐上去后,一路琢磨揣测,转眼已经回到了太子宫。
恰逢珞洵从里出来,当看到司徒瑾颜瘸着腿被人扶下轿撵时,脸上一惊,赶紧走到她身前,一手扶住司徒瑾颜,目光落在了她的右脚踝上。
“怎么了?”珞洵眸含担忧地问道。
司徒瑾颜正要答没事,岂知一旁的汀兰就先开了口,“娘娘的脚追贼的时候扭伤了。”
表情何其夸张。
虽然司徒瑾颜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但还是忍不住白了她一眼,“就你多嘴。”
“不是让你别那么拼命吗?”珞洵的轻责声立马让司徒瑾颜端正了神情,同时也替汀兰平反了委屈。
司徒瑾颜看着珞洵逐渐沉下的脸,居然一时不敢驳话,畏下了头的头呈出一副我错了的神情。
下一刻,珞洵便将她的手架上脖颈,左手拦腰一搂,直接将司徒瑾颜横抱而起,“我带你去上点药。”
司徒瑾颜微微一惊,想要抗拒,但珞洵说时,已经抱着她进到太子宫了。
她只好作罢,赶紧牢牢搂住珞洵的脖子,生怕会掉下去。
温热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身躯,司徒瑾颜刚一抬眸,却将珞洵棱角分明的脸庞映入了眼帘深处,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如刀雕刻般的轮廓,没有以往的放荡不羁,认真起来的模样让司徒瑾颜不自禁地觉得,这个男人竟然可以这么耐看……
不知不觉当中,司徒瑾颜已经被看走了神,直到珞洵穿过条条回廊,将她放在霖湘殿的罗汉床上时,轻微的触碰才将她的神情拉了回来。
“在这等我。”珞洵温声嘱咐道,说完便向橱柜边走去。
司徒瑾颜倍感羞耻地低下了头,暗念幸好没被珞洵发现自己刚才花痴的模样,否则还不知会被笑成什么样呢!
未久,珞洵便拿着两个小瓷瓶过来了,径直蹲下在司徒瑾颜面前,单膝跪地,将司徒瑾颜受伤的右脚放在屈起的膝上,替她褪下层层鞋袜。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司徒瑾颜不好意思地想将脚收回,奈何珞洵却急忙将她的脚拉住。
“别动。”珞洵也未抬头,只是小心翼翼地替她脱下了袜子。
见状,司徒瑾颜只好半将半就地作了罢,但心里确是感到一丝莫名而来的温暖,以至于脚上的疼痛都让她忘记了。
受伤的脚踝处,露出一个红肿的小包,珞洵试探性地轻轻一按,立刻将司徒瑾颜的神经摧毁,当即“哎呦”了一声,忙低下头去查看。
珞洵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一边将药油涂在手上给她揉捏患处,一边冷冷地训了起来,“你也知道疼,抓贼又不是你的本分,早就让你尽力就好,非要逞强。”
“我在寂伽宫查案的时候,突然看见窗外有人窥探,我心想会不会是凶手,于是就追出去了……”司徒瑾颜的声音愈说愈小,本是委屈的神情说到这里就变成了恨铁不成钢,“太没用了!跳个窗也能把脚扭成这样!”
珞洵听完她说,再抬头时,看司徒瑾颜的眼里又添了一份无奈与心疼。
“只是轻微扭伤,休息一两日就好。”他道。上完药油后,又给司徒瑾颜擦上了止痛粉,“你就是做事情太过较真了,我都说过不会让你有事的。”
“可是皇上金口已开,难道你要为了我得罪皇上吗?”司徒瑾颜随口一问。
本来只是一时较不过劲,谁知,珞洵上药的动作却忽然顿了一顿,司徒瑾颜再顺势望去他的眼睛时,只在他深深的凝望里看到了数不尽的柔情。
“为了你,别说得罪皇上,得罪整个天下我也在所不惜。”珞洵要用很认真的神情将这句话说完,然后才转身拿起后面的纱布,给司徒瑾颜的脚小心翼翼地进行包扎。
司徒瑾颜总是会为他时不时冒出的情话矛盾,她也不知以珞洵的纨绔不羁的性子,这话究竟是真是假,实在想不明白,她只好试探性地问道:“你对每个姑娘都这么说吗。”
此时,珞洵已经将她的脚妥善处理好,听到司徒瑾颜这话,先是稍稍一愣,尔后滑稽地笑开。
“我说我只对你一个姑娘说过你信吗。”珞洵的神色不似撒谎,但却看不出来是无奈还是难为情。
毕竟堂堂一国太子二十有余,只喜欢一个姑娘有些不对头吧。
许是看出了司徒瑾颜的怀疑,珞洵只好又道:“当年我坠落深山,从你救我的那一刻起,我这一生就只认定你一个人了。”
司徒瑾颜看着他真挚的目光,然而珞洵的正经从来就不过三秒,很快,他便在嘴角浮出一抹邪魅的笑意。
司徒瑾颜立马反应过来了情况不妙,但还不等她往罗汉床后方缩去时,珞洵已经起身将脸凑了过来,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你是不是在吃醋啊。”珞洵直接两手撑在床上,把她固定在了身下,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全喷在了司徒瑾颜的脸上。
司徒瑾颜羞意难当,但她深深明白以珞洵的性子她若挣扎肯定是无济于事的,索性换了一招,故意捏住鼻子,一脸嫌弃地对珞洵说道:“臭死了,还不快去洗手。”
珞洵无辜地伸手看了看上面的药渍,只好从她身上站起,随之满脸幽怨地瞟了她一眼。
“还不是为了给你上药。”说罢,他只能撅起两只袖子,摊着手出了霖湘殿。
珞洵后脚刚走,门外就走进了端着木盆的汀兰,嘴角是掩饰不住的偷笑。
司徒瑾颜才从罗汉床上缓缓爬起,碍于脚伤,她只能一瘸一瘸地走到桌子上,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没好气地白了汀兰的幸灾乐祸一眼,“你笑什么。”
汀兰将木盆搁在洗脸架上,说时已经拧来了一条白巾递给了她,“汀兰什么也没笑啊,汀兰觉得殿下对娘娘可真是好,好得不得了。”
说起这个好,司徒瑾颜却没了心思和她开玩笑,对一个受过伤的女人来说,再想接受另一个人的好,可实在太难了。
“顾钦南之前对我不好吗?”司徒瑾颜反问道。
其中不言而喻的伤痛,已经被她赤 裸裸地摊在了面前,没人可以保证别人能永远对自己好,对于顾钦南是如此,对于珞洵她更是如此。
汀兰面上一愣,随即停了笑意,坐在了司徒瑾颜的身旁,“娘娘,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如果您一直陷在一个泥潭里出不来,只会让您更加痛苦罢了,这个道理连汀兰都明白,您怎么就转不过弯呢?”
闻言,司徒瑾颜的眸子陷入了一片忧伤,连着手上倒茶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汀兰说得没错,可她面对感情,就是这么倔强不会转弯,仿佛所有理智当放在感情面前时,都变得一无是处了。
“也许珞洵说得对,我就是太较真了,我无法接受他对我的好,就像我还无法放下顾钦南一样……”
司徒瑾颜淡淡地说着,话还未说完,便突然闻得门外传来一声福语。
“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