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慢慢过去了三个钟,日午中空的艳阳已经淡化成残血夕阳,逐渐朝着远方山峰落去。
碍于回宫时辰,司徒瑾颜在确定少女得到救诊后,便先行回了宫,此外,还另让陆晓昭在医馆照看,等待女孩是否救治得当的消息。
太子宫内,司徒瑾颜正心绪焦虑地待在前殿等待汀兰的归来时,未久,忽闻门外传来宫女的一声恭语。
“参见太子殿下。”
说时,珞洵已经迈着急匆匆的步伐从门外走进了,离着司徒瑾颜回宫的时辰还不到半刻钟。
见是他,司徒瑾颜立刻漠然地将脸转过,宁愿望着窗外花锦也不愿去看珞洵一眼。
珞洵连忙走近她身旁,苦口婆心地解释着,“瑾颜,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林广溢他喝多了,大家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拔剑刺向那个姑娘。”
司徒瑾颜直接将他的话无视,冷如冰霜的脸上丝毫没有要理会的意思,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远空。
见状,珞洵只好双手扶向她的胳膊,把她的身子掰正看向自己。
“我会好好补偿她家人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珞洵继续小心翼翼地劝导着。
司徒瑾颜听了,却是一声嗤笑,眼睛里写满了荒唐与可笑。
“殿下是不是认为所有人的命都可以用钱财衡量,林广溢杀人也可以用喝醉酒轻描淡写地带过!是这样吗?”她用丝毫无感情可言的语气问道。
珞洵眸光深凝地看了她半响,尔后,慢慢收回了她胳膊上的手,脸上呈现出了一丝歉疚。
“林广溢还不能死。”他低沉着声音说道。
“呵!”司徒瑾颜这次笑得更加讽刺了,“可笑啊!堂堂一国太子竟然连处决一个昏官的权利都没有,殿下究竟是不能呢?还是不敢!”
司徒瑾颜愈说愈愤怒,一双清冷的眸子直盯着珞洵看,她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利益熏心,才能让这些皇家子弟变得如此冷血无情。
可面对她言语间的不敬与质问,珞洵的眼角仅仅只是闪过一丝冷意,却始终抿唇不语。
司徒瑾颜简直失望透了!
“殿下不说,不如就让臣妾来回答吧,殿下不敢定林广溢的罪,是因为殿下还需要得到他们对你储君之位的支持,如今的朝廷相斗相争,殿下是害怕自己的太子之位受到威胁!所以就算他们再怎么荒淫无道,再怎么胡作非为,殿下依然不敢动他们一根汗毛!因为殿下与他们就是一丘之貉!”司徒瑾颜怒斥道。
话音刚落,只见珞洵的脸色一沉,下一刻直接将司徒瑾颜的手腕抓起,让她直视自己森寒的双眸,“你知不知道,你方才的话足以定你一个大逆不道的罪名!”
“那殿下就快些处决我吧,臣妾不像殿下这般怯弱,不像殿下是个懦夫!”司徒瑾颜冷着一双秋眸,对珞洵的威逼丝毫不畏。
珞洵把她的话听完时,脸色已是越发难看,“我怯弱?我是懦夫?”
他不悦地蹙起眉头,忽然瞳光一凛,直接将司徒瑾颜两手抓住按在了一旁柱子上,“好!我就让你看看,我到底是不是懦夫!”
说罢,珞洵张嘴便直接压向了司徒瑾颜的红唇!粗暴地狠狠亲吻!
“唔!”
突如其来的一吻,让司徒瑾颜只觉脑袋嗡然炸响,霎时浑身的细胞都变得僵硬起来。待她血液回归正常反应过来时,顿时恼羞成怒,连忙伸手去推珞洵,可对方力气太大,无论她怎么使劲,都只能听见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发出的吱唔声,身子却半点没有反应。
无可奈何,她直接张齿就往珞洵的下唇咬去,登时,一股腥咸的味道袭上味蕾,受疼的珞洵立即松了口。
得了松弛,一怒之下的司徒瑾颜抬手便朝他扇去一巴掌,“啪!”的一声在大殿中响起一记嘹亮的回音!
殿上的宫婢们都惊得低下了头,纷纷退往一旁。
夕阳从窗外透进如血的余光,珞洵的脸微微侧向窗台,嘴角淌着一丝血迹,眼里不仅是失落,更多的而是灰冷。
“混蛋!”司徒瑾颜怒斥道,随之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大殿中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窗外不时吹来的丝丝凉风,空气里仿佛只剩了哀寂,与无边无际如潮水般卷来的落寞。
……
幽烛如月。
司徒瑾颜静静地坐在窗前,外面弦月如钩,夏虫脆鸣,几许繁星陪伴闪烁着冷月与清风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却扫不去她百味陈杂的心情。
“娘娘!”
不久,殿外终于传来一句熟悉的唤声。她循声回望,见是汀兰,连忙起身走前。
汀兰就似知道她要问什么一样,张口便道:“放心了,女孩没事。”
听闻,司徒瑾颜总算松了一口气。
“我拿了些银两给她们父子两,并让晓昭哥暂时在宫外照看几天。”汀兰又道。
司徒瑾颜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最好,关于晓昭的事,日后有机会再接他进宫吧。”
“嗯。”汀兰应道,沉了沉眸后似忆起了什么,脸上陡然增了一份怫郁,“那些昏官简直太过分了,光天化日之下强抢妇女不成,竟然又起杀心!简直令人发指!太子也是,明明可以制止他们这样做,却当做什么也没看见,任由他们为非作歹!”
司徒瑾颜用鼻子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悲凉地说道:“太子若是无道,只是更加肯定南昭江山的快速灭亡罢了。”
汀兰愤恨地表示认可,正当这时,殿外突然又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喊声。
“娘娘……”
两人朝门边望去,只见白眉火急火燎地从外奔了进来,见了司徒瑾颜连忙欠身禀道:“娘娘,您快去看看殿下吧,殿下他从晚膳开始就一直喝酒,谁劝也停不下来……”
司徒瑾颜听闻,仅是将她淡淡地扫了一眼,便独自坐回了窗边,“他喝酒与我有何干系。”
漠然无情的语气穿过司徒瑾颜的红唇,殿上的白眉见状,当下急上了眉头。
“娘娘怎么可以这样说话,殿下已经喝下五坛酒了,再这么喝下去奴婢担心他会出事情的……”
“你若担心,你去劝便好了,来找本宫作甚。”想起白日珞洵的轻浮行为,司徒瑾颜迄时还剩着一份羞怒,这个男人究竟把她当成什么了!?
思及此,司徒瑾颜对白眉再没有了更多的耐心,起身便朝内侵殿走去,“汀兰,送客。”
“娘娘……”
身后还在传来白眉未尽的呼唤声,但司徒瑾颜坚决的背影不留一丝置喙,关上内侵的门,殿外是何动静她也再不加理会了。
慢慢地,所有喧嚣都开始沉寂了下来。
司徒瑾颜更下秋衣,熄了灯火,这一夜漫漫未央,她亦是莫名地辗转难眠。
清晨。
一缕金光穿过斑驳的窗桕,将细碎的点花映照在榻上的团锦素绒绣花被褥上,司徒瑾颜微微睁眼,从轻柔的暖阳中醒了过来。
“碧莲。”她轻声唤道,将梳妆的宫婢喊了进来,一边已经下了床榻在梳妆镜前坐下。
外面走进了步履轻盈的碧莲,给她欠了欠身后,便上前给她梳妆。
“娘娘,白姑姑好像还在殿外跪着。”碧莲忽然在她耳边细声道。
司徒瑾颜当即扬起右手,将碧莲手上的梳发动作示停,透过铜镜看着她道:“她昨晚没回去吗?”
“她说娘娘若是不见她,她就一直跪在霖湘殿外。”碧莲怯生生地回道。
虑了虑,司徒瑾颜立刻起身披了一件杏黄色的褂子走出了殿外。
逐渐临秋的早晚气候,已经开始泛起了丝丝凉意,白眉衣着单薄地跪在大殿之外,见朱门一开,憔悴的脸上顿然生起了欣喜。
“你这是作何?”司徒瑾颜知晓她对珞洵忠诚,但不知她竟可以顽强到这样。
“娘娘,广阳殿的宫婢都把事情与奴婢说了,奴婢知道娘娘还在气头上,所以就算奴婢说破嘴皮娘娘也不会相信,故以,请娘娘给奴婢半天时间,奴婢带着娘娘出宫去亲眼见证。”白眉信誓旦旦地对司徒瑾颜说道,充着血丝的眼睛写满了期待,悲怜得让司徒瑾颜也不忍拒绝了。
“既然你还要做无用功,那本宫便随你玩吧,待我梳好妆后出发。”漠然说完,司徒瑾颜未理白眉的感激之言,转身便入了殿,临门前,她步子顿了顿,终究不忍地朝外说了一句,“进来吧。”
“谢娘娘。”白眉当即磕下一个响头,连忙提裙跟进。
待一切整理妥当时,正好日上初空,辰时出头。
白眉单独让司徒瑾颜坐上马车,亲自驾马驶出皇宫。这一次,她们是径直出了宁城,在一片城郊小路奔跑了约莫三个时辰之久。
司徒瑾颜终于忍不住将轿帘掀开,对着正在驾马的白眉疑惑问道:“你要带我去哪?”
白眉闻言,却回头冲她神秘一笑,只是道:“娘娘到了就知道了!哦,对了!待会还得请娘娘纡尊降贵,暂时先褪下封号与奴婢一齐称作女侍。”
白眉又想起了什么,继续添嘱道。
司徒瑾颜疑忌地看了看她,未再多语,随之合上了轿帘,安静地等待去到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