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向您打听个事,当今讼师当中,要属谁最厉害?”司徒瑾颜继续问道。
狱卒想都没想就道:“当然要属白状师了!伶牙俐齿,只要他出马基本没有打不赢的案子!”
司徒瑾颜听了心中一喜,“那他现在住哪?”
“白状师住在平阳湖那边,夫人只要进了第一个巷口看见白府,那便是他的府邸了。”狱卒细细答来。
“多谢。”司徒瑾颜忙道了谢,随之在狱卒谀媚的恭送声下,快步离开了牢房处。
正要出去衙门外,忽闻身后一声敬言。
“夫人请留步。”
司徒瑾颜闻声一滞,蓦然回首,只见一个穿着浅绯色官服的中年男子,步履匆匆而来。
“你是?”司徒瑾颜疑惑地看向他。
来者却笑道:“下官便是这通天府衙的府尹,听下人们说,夫人是来自太子宫的?”
司徒瑾颜泰然点下头,并不以为然,“我是太子良娣。”
那通天府衙一听,霎时白了脸色,忙作揖跪下,“原来是娘娘驾到,下官接驾来迟,还望娘娘恕罪。”
司徒瑾颜并不喜好这些娇柔做作,当下抬手示意,“大人快请起。”
“娘娘此番出宫来到这通天府,所为何事?”徐正杰缓缓起身,恭谨问道,话才说完,忽地似想起什么,赶紧佝腰朝司徒瑾颜伸手做出请的姿势,“娘娘里边用茶。”
司徒瑾颜温雅摇了摇手,“不用了,本宫只是来探望一个朋友,身上还有要事,这便先告辞了。”
陆晓昭的事让司徒瑾颜急上了心头,再没有多的时间与徐正杰虚与委蛇,说完她便要转身离去。
谁知徐正杰却将她视作了一个转运金,逮住机会连忙跑前将司徒瑾颜的步子阻拦,讪笑着道:“敢问娘娘的朋友是何人啊?”
司徒瑾颜看穿了他的用意,虽然心中对于此种人感到鄙薄,但转念一想,如今陆晓昭身陷大狱,利用一点特权也未必不好,至少能推翻冤情,让此府尹重新审理此案。
想及此,司徒瑾颜朝他淡然一笑,“是陆晓昭,昨日大人因怀疑他谋杀,从而关进了通天大牢。”
徐正杰思虑了一会,片刻恍然大悟,“下官想起来了,此人乃是相府的一名杂工。”
司徒瑾颜静静地看着他似默认。
徐正杰却顿时面生难色,立马解释了起来,“下官已经请示过相府那边了,相爷说并不受理此事,下官也只是公事公办啊……要不…下官给娘娘通融通融?”
徐正杰将请示的目光望去司徒瑾颜,此中的“通融”用意更无需讲解了,司徒瑾颜当即便会了意,神色陡然肃了起来。
“千万不可,本宫相信清者自清,只要没有犯法,何需畏惧刑律。”司徒瑾颜坦然道。
徐正杰将将佝偻着腰,只好不停领着是是是……
对于这类投机取巧,糊弄法律的官员,司徒瑾颜再没了心思与之周旋。
“若没其他要紧的事,本宫就先告辞了。”淡薄地说完一句,司徒瑾颜便带着汀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出了通天府衙,临上马车了,汀兰布满忧虑的声音才在耳畔响起。
“娘娘,我看这通天府尹对您挺敬重的,不如我们就让他打点打点,反正晓昭哥也没有杀人啊,早点放出来不是更好?”汀兰自以为是地说着。
司徒瑾颜漠然转身,面对着她郑重说道:“汀兰,如果晓昭因此才出牢狱的,那么他无罪都成有罪了!”
汀兰面泛犹豫,眸子里又环起了滢滢雾光,“可是…您也看见了…牢房里的环境那么恶劣…晓昭哥他……”
司徒瑾颜安慰地扶住她的双肩,语重心长地劝解道:“我知道你担心晓昭,我也很担心,可是我们一定要找出证据,才可以证明晓昭无罪,鼓起点勇气好吗?”
“嗯……”汀兰满脸忧伤地点着头。
司徒瑾颜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先行进了马车之内。
帘外是夏风和煦的明湖柳畔,可司徒瑾颜却半点没有心情欣赏,急急赶到白家府邸后,她忙敲响了那兽面门环。
从里出来一个身着褐色下人服的男子。
“请问找谁?”他问。
“麻烦通禀一下,我寻白状师有要事。”司徒瑾颜亲自上前解释道。
门奴将她打量了一眼,随之拉开了大门,“夫人里边请吧。”
司徒瑾颜礼貌地点了点头,便与汀兰一齐进到了白府。
指路的门奴将她们迎候在了大堂之内,不时有丫鬟纷纷端上茶水。
时间过去许久,司徒瑾颜的茶已是凉了半盏,可就是不见门外有任何人走来。堂间的汀兰已是焦急莫展,司徒瑾颜迫不得已,只好又让一旁的丫鬟前去催促催促。
终于,在过去半刻钟后,门口总算传来了动静。司徒瑾颜当下起身闻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淡蓝色缎袍的男子从外悠然走进,腰系银色玉带,手持青花流水白扇,面若桃瓣,眉如墨画,生得风 流韵致,约莫只有二十五六的年纪。
这番年少的模样,倒真是有些出乎司徒瑾颜的预料,一时竟不敢贸然相认。
“你寻我?”丝毫无感情的话语穿过来者的唇,说话间将司徒瑾颜淡淡地打量了一眼,转身便坐在了正席上。
虽有些讶异,但好在司徒瑾颜很快便平定了下来,从容答道:“白状师,我有一个官司想请你帮个忙,价钱你定。”
“什么官司?”案上的人不动声色地看了司徒瑾颜一眼,却只顾着低头玩弄指中板戒。
“前日郁香阁李掌柜遇害一事,家弟因为一时冲动曾与之动过手,然后便被作为疑犯关进了大牢。”司徒瑾颜说着,微侧眼角,身后便有汀兰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送在了白状师面前。
“这是五百两纹银,白状师只要还我弟弟清白,事后定还有重谢。”司徒瑾颜解释道。
五百两,在当世也绝佳不少了,何况还只是个定金。
白状师停了手中动作,轻抬眼帘,单单只是看了看面前银两后,便伸手推了回去。
司徒瑾颜见状,微惑,“白状师这是为何?可是嫌银子不够?”
“非也。”白状师勾唇一笑,面色恬淡得宛若青花瓷器上的塑像,“我并非嫌弃夫人给得少了,只是碰巧,此案的另一原告已经聘请了我,所以,我是该替被害人讨公道的。”
“李家聘请了你?”司徒瑾颜微微蹙眉,回念一想,却觉也对,像白讼师这么有名气的诉状人,铁定是个抢手货了,她与此案发生已经相隔了一天之久,会晚人一步倒也是正常。
“其实状师只是个间接诉案人,倘若令弟真的无辜,倒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白状师轻言带过。
事已至此,司徒瑾颜也已经无话可说了,只好作了罢。
“我知晓了,多谢白状师接待,告辞。”虽有惋惜,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司徒瑾颜只好无获而返,出了白府。
日上中空的烈阳,照得人就快睁不开眼睛。
“小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汀兰在一旁忧心地问道。
司徒瑾颜垂眸思虑了片刻,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白状师请不了自然还有别的状师,只是可惜我们没有介入此案的权力,总拿个太子令招摇过市也不是长久之计。”
汀兰撅着嘴,再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先回宫吧,万一出来久了被宫里发现就不好了。”司徒瑾颜继续说道,缓缓登上了马车。
去到皇宫必经的康庄大道,正是最为繁华,人流量也最拥挤的路段。天气太热让轿内变得十分沉闷,司徒瑾颜不禁将两边帘子挽起,空洞的目光便落在了窗外繁闹的市集里。
她心中正在忧虑陆晓昭的案件,也不知在经过哪处阁楼前时,忽然有几个熟悉的身影从她的眼角打马而过。
司徒瑾颜瞬间回了思绪,滞滞地将头探出去寻望,果见一栋装修风雅的楼阁外面,站着布衣打扮的白眉与韩阳两人。
楼阁的表面有各色彩条装扮,二楼栏杆与一楼门前皆有穿着裸露、浓妆艳抹的莺莺女子,正在嗲声嗲气地挥巾招客,确是青楼无疑!
司徒瑾颜迷惑地蹙起了眉,白眉与韩阳等人都恭候在这种地方,莫非里面的是……
“停车。”她顿然朝轿外吩咐道。
驾马的汀兰听闻,忙将马车赶至路旁,看着司徒瑾颜婉婉下车后,疑惑地问道:“怎么了?娘娘。”
司徒瑾颜看了她一眼,却未回话,紧接着提着长裙便往后面的青楼而去。
汀兰见了前方的白眉等人,瞬间恍然大悟,赶忙追上司徒瑾颜的步伐。
待走近青楼门前时,外边的白眉与韩阳瞧见了司徒瑾颜,倏地脸上一愣,好半响才回过神来。
“娘娘…你怎么来了?”白眉急忙示礼道。说话间,眼角似在顾忌什么,不时瞥了瞥青楼里边。
“殿下呢?”司徒瑾颜漠然问道。身后的汀兰早已是气得火冒三丈。
“殿下……”
白眉一脸为难地支吾不清,但就算她不明说,所有人也该猜到珞洵身在何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