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紫柠微微顿了一顿,停在空中的手显得有些僵硬,“良娣莫不是看不起紫柠?”
“本宫不是这个意思,”司徒瑾颜忙解释道,下意识地朝珞洵看了看,但珞洵始终毫无表示,她只能在思量过后,端起了酒杯。
“即如此,那本宫恭敬不如从命了。”她总算如了施紫柠的意,在看到施紫柠拂袖饮酒后,她也缓缓抬起长袖,尝试了一口。
炙热的灼烧感顿时滚下喉间,她黛眉紧蹙,从没想过这酒竟是如此冲喉,一时咽不下,霎时反涌而上!
“咳咳咳!”她忙侧过头去将那口白酒吐了出来,脑子一空,一阵闷痛且难受的感觉瞬间遍袭全身。
“没事吧?”眼角出现珞洵探来的脸。
司徒瑾颜将身子别过,心中其实是有点气愤珞洵方才不替她圆话的,因为珞洵明知她不会饮酒,还放任施紫柠逼迫,所以就算现在呛了鼻,她也只会相信珞洵是上前看热闹,而非关心。
“施小姐看到了,良娣真的不会饮酒,本王代她回敬你一杯吧。”
说话间,珞洵忽地从司徒瑾颜手中夺过了酒杯,又重新倒满,与施紫柠对视了一眼后,一饮而尽。
司徒瑾颜渐渐缓过了神,回头朝施紫柠抱歉地点了点身,“施小姐见笑了。”
施紫柠只是默然一笑,目光在司徒瑾颜身上打量了一眼,再转到珞洵身上时,变了鲜活。
“那便不多打扰殿下了,紫柠告退。”她道,在得来珞洵的点头许可后,转身离去。
司徒瑾颜重新坐下,一旁却传来珞洵不温不火的调侃声,“不会喝酒还要逞强,这么喜欢折磨自己吗?”
司徒瑾颜微有不悦,自己方才明明和施紫柠说过不会喝酒的,可对方软硬兼施,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所以让殿下丢脸了是吗?”她凛声问道,双目似一汪淡冷的清水,与珞洵平视着。
珞洵眉头皱了皱,“冲我发什么火,我又没让你要喝。”
司徒瑾颜不觉嗤声一笑,道:“对,本来就是臣妾自己要喝的,与殿下有何干系?”
说完,她便将脸转过,把注意力都投在了前方歌舞上。
就在这时,珞洵作罢的身影才刚歇下,迎面却又走来一名举杯之人。
不过,目标却不是珞洵,而是司徒瑾颜……
“皇嫂,可否赏脸喝一杯?”如此穿着奢华,言行浮躁,不是阴魂不散的赫珉宇拓,还能是谁。
又来敬酒!司徒瑾颜方才的怒意还未消,抬头便将赫珉宇拓冷冷扫了一眼。
“皇弟好兴致,这杯中酒不是先敬母后,反倒是敬起本王的良娣来了?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暗隐不成?”珞洵将慵懒的身子用双肘撑靠在后桌上,眸光幽幽地看了赫珉宇拓一眼。
司徒瑾颜怫然一郁,惊奇地看去他,“你什么意思?”
岂知,珞洵丝毫未在意她的不满,仍继续意味深长地说道:“本王说错了吗,良娣与皇弟的交情岂是普通兄嫂那么简单?也就只有本王才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吧。”
珞洵声音不大,却分外刺痛人心。司徒瑾颜直接坐立了身子,用即震惊又愤怒的眼神望着他。
他居然因为先前的那件事,现在都怀疑起司徒瑾颜的贞洁来了,赫珉宇拓何德何能,这般阴险的小人司徒瑾颜凭何看得上他!?珞洵此话摆明了就是羞辱!就是报复!
“皇兄此话差矣,皇弟只是仰慕皇嫂的才德,只是单纯地想敬一杯酒给皇嫂而已,并无……”
“夸嚓!”
不等赫珉宇拓说完,司徒瑾颜就蓦然起身将他的酒杯打翻,只是至始至终,她冰冷的目光都直视在珞洵身上。
“本宫不喝你的酒,本宫更不受任何人的羞辱!”漠然说完,她便转身忿然离席。管它身后是何场合,管它皇子百官是何神情,天塌下来不过废了她良娣之位,那正好合了她的意!
“良娣?”
候在门外的侍从见司徒瑾颜率先出来,一脸迷茫。正打算掀开娇帘让司徒瑾颜进去时,司徒瑾颜却压根没正眼看过他,直接忽略马车独自一人气恨地朝前走着。
“诶…良娣……”身后还传来侍卫错愕不及的呼唤声。
司徒瑾颜未理,仍旧一个人走着,直至越来越黑的宫巷,灯笼相隔的距离越来越远,她急促的步子才稍稍缓了下来,变成闲散。
珞洵甚至连追出来看看也没有……
司徒瑾颜仰起了头,硬是将眼角的泪憋了回去。
为什么心这么痛?她在心底问着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那么在意珞洵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当他怀里搂着其他女人的时候,她会像吃了一坛老醋一样,酸进了心坎里……
她逝了逝脸颊终是没能抑制住而滚下的泪珠,温热的湿感透过指尖传入心里,蔓延成了一种悲伤。
就这么一直往前走,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条无人宫巷,走着走着,突然来到了上回她遇袭的地方。
她的步子不由地愣在了原地,眼里蓦然重现当时血腥、惊险、珞洵为救她生死不顾的场景,犹如倒带影像一般,一幕幕皆然重现眼前。
为何他们会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司徒瑾颜挨着墙面,无力地滑落在地,将脸埋进了双膝里。如果不是此番造弄,她也断不会觉得,原来早在不知不觉当中,珞洵已经慢慢住进了她的心里……
这一夜,星辰无月,皇宫一角仍然绽放出了风华满天的烟火表演,她独自一人静静观赏那些转瞬即逝的美丽,想象着那一边欢快热闹的气氛,一种顿然涌来的孤独蔓开心扉。
她没回去太子宫,而是在这寒夜里一人发呆到天明。
卯时的天,已泛着朦胧的光。司徒瑾颜伸了伸已感发麻的腿脚,扶着墙才费力站起。
她抬眸望去,只见遥远的天边挂着一片淡淡的,桃红色的云霞,若隐若现,若明若暗,晶莹耀眼,冉冉上升,给寂静的清晨平添了一份凄美。
寒风凛冽,她双手环抱起了自己的身子,目光呆滞地继续往太子宫走去。
“娘娘!”
才出紫竹院,司徒瑾颜就闻前方传来一声呼喊,她闻声抬眸,正见汀兰疾步奔来的身影,毫无落差地一把扑倒了她怀里,伴随着呜咽的委屈声传出。
“娘娘你去哪了,担心死汀兰了……”
司徒瑾颜好生将她从身上卸下,抱歉地看了她一眼,“对不起,是我欠失考虑了。”
她只想着珞洵一定不会寻她,却不曾想平白让汀兰担了一晚上的心。
“我让人找了你一晚上,就差把皇宫翻过来了。”汀兰抹了把脸上的眼泪,噘嘴说道。
司徒瑾颜并不想说出自己因怀旧而在北巷坐了一晚,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臂,道:“没事了,咱们回去吧。”
“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汀兰猝然又起担忧,连忙拿起司徒瑾颜的手,在掌心反复摩擦着,“昨晚风那么大,娘娘你身子才好怎么能随意在外留宿呢,万一有什么危险怎么办?”
说着说着,她的眼眶又红了起来。司徒瑾颜再也抑制不住,和她紧紧拥住。
“汀兰,我就只剩你一个人了。”司徒瑾颜突然哽咽道。
“怎么会呢,您还有晓昭哥啊,我们都在您身边的。”汀兰安慰地拍了拍司徒瑾颜的背,就像以往司徒瑾颜安慰她的时候一样。
司徒瑾颜无言摇了摇头,虽说晓昭也像她的亲人,可许多事情她并不能无所顾虑地去对陆晓昭讲,甚至男女有别,很多时候,汀兰照顾她远比陆晓昭要细上许多。
“娘娘,是不是昨晚宴会发生了什么?”汀兰忽地念起此事,连忙问道。
司徒瑾颜慢慢松了手,半会,却依然面色灰冷地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件事,有些人过去了就是过去了,我再恍然明悟也无济于事。”
汀兰眉头微皱,司徒瑾颜仿佛猜到了她即将要讲什么,赶紧深允了一口气,挽着她的手起步走去。
“好了,没事了,我早饿坏了,咱们去吃点东西吧。”她道,也不知道笑的有多违意,总之汀兰识趣没多问,她便也当做什么也发生过,。
未走两步,汀兰又似想起来什么事,忙撇下司徒瑾颜的手,“哦对了,我还没通知晓昭哥已经找到你了呢,娘娘先自行回去吧,我马上就来。”
说罢,她便立即往反方向跑去了。
司徒瑾颜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只好自己先回了太子宫。
此刻,天已完全破晓,事物逐渐光亮了起来,宫内行走奔碌的宫娥太监也逐渐多了起来。
司徒瑾颜才进太子宫门,无意间地一侧头,却看见檐下走廊处站着叶无双与碧莲。她本不以为然,但紧接着,叶无双却递了个什么东西在碧莲手里?
并且,令人略觉讶异的是,碧莲身为奴婢,一般在主子或者宾客面前都是颔首低眉的卑恭模样,但她现在立在叶无双面前时,却抬头挺胸,倒是叶无双,此时春风得意甚至都不把司徒瑾颜放在眼里了,可在碧莲面前却略显失意,虽不太明显,但完全没有之前趾高气昂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