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的手艺吧?”
司徒瑾颜不以为然地看了他一眼,“对啊。”
“可比今日那个什么施小姐强多了,当着皇太后的面,我都不好意思提起你。”珞洵利索地说道。许是饿坏了,一连扒了好几口饭,把司徒瑾颜都看急了。
“你慢点。”
“美味。”珞洵嘴里含糊不清地连连点着头。
司徒瑾颜无奈地摇了摇头,但其实对于他的赞赏,心里还挺美滋滋的。
“我给你把药换了吧。”见珞洵也吃的差不多了,司徒瑾颜温声说道。
珞洵很自然地放下筷子,衣带一解,露出微凸的锁骨和一部分结实健朗的臂膀,肤色相比前些天晒黑的脸要白上许多。
司徒瑾颜捣药的动作不由地顿了一顿,目光由他的伤口渐渐转到宽厚的胸膛上,心口不由地一酥,一股莫名涌起的欢悦正在不断蔓延……
但为防被珞洵发现,她赶紧强迫自己回了神,低头加快了捣药的速度,然后注意力集中地替珞洵拆了旧纱布。
粉末轻蘸伤口,司徒瑾颜明显看见珞洵的身子一颤,但抬眸望去时,他却一声不曾吭,只是神情坚毅地等待司徒瑾颜全然上好药。
包扎好肩膀,司徒瑾颜又继续拆着掌上的纱布,珞洵手心的伤口不比肩膀的浅,两道细长深刻的刀痕,如嗜血魔虫一般紧紧趴那修长的手指上,已见森森白骨!怵目惊心!
司徒瑾颜紧紧蹙起了眉头,这些伤口就好比尖刻锋利的刀子,在她心口狠狠划下了一道口子她无法弥补自己的感激,更无法道出心中的歉意。直到白纱绑上结扣后,她才不由自主地轻轻握住了珞洵的手掌。
“珞洵。”她唤道,在得来珞洵微弱的回应后,抬起了忧愁的眼眸。
“嗯?”
“如果我以后做了什么伤害你的事,你会怪我吗?”她认真且期待地地问道。
“当然不会了。”珞洵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眼里可见的尽是深情与宠溺。
“真的吗?”司徒瑾颜稍稍松了眉头,可心头的顾虑却始终无法消散,如果她真的选择保住顾钦南,珞洵真的还会像如今这般待自己好吗?
不知为何,她犹豫了,更害怕了。
“傻丫头,你怎么可能会做伤害我的事,我说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在你身边。”珞洵温和一笑,让司徒瑾颜看了心中一暖。
“嗯。”她欣然点了点头,努力挤一抹无恙的笑容。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朦胧的月亮透过层层乌云,将惨白的月光潆向大地,这一夜苦忧作伴,漫漫未央,直至遥远无际的天边。
次日,清脆的鸟鸣声从稀薄的窗纸外传来,床上的人微展身脚,穿鞋下了榻,在梳妆台前准备洗漱。
“咚咚咚!”殿门处忽然传来徐徐敲门声。
司徒瑾颜闻声望去,看身影像是碧莲。
“娘娘,您起了吗?”门口的人恭谨问道。
司徒瑾颜起身去将门打开,昨晚照顾珞洵太晚,导致她今日有些精神不佳。
“娘娘,宫外来了一个人,称是顾府的管家,想要见您。”碧莲细声禀道。
司徒瑾颜微微一惑,暗念难道是顾钦南有什么事?想了想,她连忙对碧莲吩咐道:“你把他带去百花园,我马上就来。”
“是。”
“诶!”见碧莲正要转身离去,司徒瑾颜又面露难色地将她唤住,“别让殿下知晓了。”
“奴婢知了。”碧莲欠了欠身,在看到司徒瑾颜已毕地扬了扬手后,才婉婉退下。
在门边杵了一会后,司徒瑾颜才转身重新做回梳妆台前,洗了一把脸,望着铜镜中失落的自己,却平白升起了一种厌恶之情……
简单地装扮了一番,她将煎药给珞洵的任务转交汀兰后,悄悄出了太子宫。
一路来到百花园,亭中踱步等候着的,正是那日与顾钦南一齐救她出相府的随从。看见她只身前来时,还算恭谨地作了一揖。
“小人棋岳,参见娘娘。”
“可是你家公子有何话说?”司徒瑾颜直接问道。
闻言,这名被唤作棋岳的男子缓缓直起腰,嘴角会意一笑,“娘娘英明,我家公子问,娘娘打算何时实现自己的承诺?”
司徒瑾颜就知道,他们定是为这事而来。
“不是说好了吗,待你家公子迎娶了御史千金后。”司徒瑾颜将身子微微侧过,飘向远方的眸子闪过了一丝搪塞。
“我家公子已经向御史府提亲了,莫大人也答应了尽快完婚,娘娘,那个前往婺州打探厉王爷铁矿的吴大人……也快折程回来了吧?娘娘莫不是要等我家公子保下了莫老爷子,然后再由太子殿下摆我们一道?”
棋岳的语气平坦,却意味深长。司徒瑾颜蓦然一惊,诧异地回头看向他狡黠的眼神。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昨日厉王照例巡视矿地,意外发现有人蹲于草丛窥探,虽然最后还是让那个人跑了,但却在草丛里拾到了一块兵部令牌。”棋岳徐徐说道。
司徒瑾颜凛了凛眸,听到他们这么肆无忌惮地说出铁矿一事时,勃然而怒,突然在心里闪过了反悔的念头,“如果我把罪证都还给你们,岂不是纵容厉王谋反?那我和叛贼又有什么区别!”
谁知,棋岳在听完她的呵斥后,却淡淡地笑了,“娘娘不必担忧,您把证据交还给我们只是让顾家还有一系列官员得到自由罢了,至于厉王,谁也不会这么傻,铁矿都已被太子洞察了,谁还敢继续下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司徒瑾颜冷静地听他说完,这个人虽然看起来贼眉鼠眼的,但说的话却并非没有道理。珞洵迟迟没有揭发厉王,只是为了扳倒反对的势力而已,如果控告的罪证没了,顶多是让厉王忍痛割出铁矿,今后都必然不敢再贸然犯案了。
想及此,司徒瑾颜终于艰难地做下了抉择,抬眸,她目光清冷地直看向棋岳,“本宫告诉你!若你们得了罪证却不好好收敛的话,本宫就算牺牲自己也一定会把你们再次揪出来的!”
“是是是,娘娘说的是,此番顾家若解脱了,日后只会好好经营生意,再也不惹这些是非了。”棋岳忙频频点着头应可。
司徒瑾颜虽然不太相信他的话,但事已至此,也已然没了多余的选择。
“去告诉你家少爷,明晚戌时我会派人将信封送到盛香楼,让他务必亲自出场。”司徒瑾颜语气深沉,面无表情地说完一句后,便漠然转身离去。
“多谢娘娘,娘娘请慢走。”
身后还传来棋岳愉悦的恭送声。司徒瑾颜狠狠咬了咬牙,心中愤恨,使得脚下的步子也更加急促了起来。
回到太子宫的时候,珞洵才刚起床,在园子里伸展着腰骨,看见司徒瑾颜从回廊里走来,忙迎了上去。
“去哪了?”他柔声问道,在嘴角挂起一抹会意的笑容。
“哦,只是出去转转了,你伤还没好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司徒瑾颜眼睛不自然地眨了眨,连忙将话题引开。
“小打小伤罢了,无需这么谨慎。”珞洵不以为意地回道,整个人还沉浸在昨晚司徒瑾颜的关怀中,所以对于司徒瑾颜的眼神躲闪,根本未有生疑。
司徒瑾颜勉强撑出一抹笑容,端在腹前的手不安地紧握了一吧,思虑片刻后,试探性地开了口,“吴启明回来了吗?”
她故意这么一问,希望引起珞洵的关注,毕竟她不好道出吴启明被厉王发觉还受伤了的事实。
闻及此,珞洵才略显忧郁地摇了摇头,“三天没消息了,按照行程,应该这两天就要回来了。”
“要不…派人去找找他吧,可别出了什么事。”司徒瑾颜间接提醒道。
奈何珞洵垂眸虑了虑后,仍旧不明其事地将她回拒,“再等等吧,应该不会有事的。”
见珞洵都这么说了,司徒瑾颜也无法更露骨地继续说下去,只能在心中叹了口气,随之不再多语了。
“对了,”珞洵忽然抬眸,似忆起了什么事,在司徒瑾颜望来询问的目光后,郑重说道:“这两天是特殊时期,太子宫有内鬼,那些假珠宝和揭发信放在书房我觉得不安全,不如由你保管吧。”
听闻,司徒瑾颜倏地心中一震,眼神复杂多变,口中却似吃了涩果,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珞洵见状面上一惑,连忙不解地问,“怎么了吗?”
司徒瑾颜忧虑地转了转眸子,暗念赃物放在书房当然是不安全,可却没有什么地方比交到自己手中更危险了……
衣袂在她手中被揉成一团,她强制压制内心的恐慌与内疚,赶紧将珞洵的猜忌回了,“哦,没什么,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她也不知自己胡乱应了句什么,但珞洵却面色坦然,将她的心不在焉一笑带过。
“都怪我让你操心了,你快回去补一觉吧,午饭到了我喊你,至于那些珠宝,我待会会命人搬到霖湘殿去,你切莫让任何人接触。”
“嗯……”司徒瑾颜只能草草点了点头,随即低着头与珞洵擦肩而过,走在了前方漫长的回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