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利的刀子就要穿过她的身子,傅沨却在这时突然起身。
“不!”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瞬间凝结,她看着莹白色的钻戒从指尖摔落在地,而傅沨坚毅的背影却拦在了她身旁,替她挡去了那致命的一刀!
“傅沨!”
她呐喊着,大惊失色地接住傅沨倒下的身影,可待看清怀中之人的容颜时,却让她为之震撼。
————明明是傅沨的脸,却蓦然变成了珞洵的模样。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发现死的是珞洵后,心更如刀绞般猛然作疼,任眼眶里迅速凝结起来的雾水似雨滴般凄然泪下,她却只能哽咽着不停呢喃细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
“嗬!”
司徒瑾颜蓦然从石柱旁惊醒,待眼前一切古色古香的事物渐渐清晰地映入眼帘后,她才心有余悸地反应过来刚才只是个梦。
缓缓地喘上几口气,她有心地重重叹了口气,双肘抵在膝盖上抚着沉重的额头。
“把门打开。”
突然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锁链呤呤声,司徒瑾颜忙抬头望去,门却在打开时映入一片强劲的日光,让她不由地微微蹙眉、侧着脸眯眼躲避。
待门又被重新合上后,她再睁眼,顾钦南提着菜篓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她面前。
四目对视,司徒瑾颜未有言语,眼中冰冷却将憎恶诠释得一览无遗。
许是被看的不自在了,顾钦南淡然地收了目光,将菜篓放在桌上后,侧着身道:“一天没进食了,起来吃点东西吧。”
“不用你们假惺惺,不是要杀我灭口吗,饿死了我不是正合你们的意。”司徒瑾颜冷言讽道,随即把脸别了过去。
“瑾颜,我从没想过要伤你性命。”顾钦南转过身子,声音略显沉重。
司徒瑾颜却丝毫没有为之动容,在内心一阵讥讽过后,直接将顾钦南视作了空气,不再理会。
顾钦南沉默了半响,尔后盛了一碗饭菜走至她面前,轻轻蹲身放在她旁边的地板上。
“别和自己的身体作对,吃些东西吧。”顾钦南说道,语气异常柔和。
司徒瑾颜仍未理会。
他便在目光停顿了片刻后,起身走出了房间。
门外再次响起锁链穿过栓圈的声音,司徒瑾颜这才垂眸看了看顾钦南端来的饭菜。
鱼鸭腊肉,倒是丰富,只可惜她一点胃口也没有。
她想出去!她想给珞洵通风报信!思及此,她忽然忆起了昨日挂出去的信条,立马起身就要去查看。
“嘶!”因为屈着腿在地上坐久了的原因,所以当她猝然起身时,膝盖骨倏地传来一阵痛感及酸麻,只让她呲牙咧嘴缓了好一会儿。
稍稍平复了一些后,她才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窗台前,轻开窗隙,只见那张写有救命的布条仍原封不动地挂在那里!
这让她不禁蹙起了眉头。
按道理说萧二娘理应看到了才对,可为什么时到如今还未有宫里的人来寻她呢?是萧二娘还未看见,还是说,萧二娘其实已经看见了,只是害怕被司徒政耀发现,所以视若惘闻,明哲保身去了?
司徒瑾颜越想越觉得不安,她宁可相信是第一点,可千万别是第二点,否则她就再也无法得救了……
再等等,再等等吧……
她在心中宽慰自己,犹如行尸走肉般慢慢坐回了椅子上,但是一忆起自己如今的处境,还是让她无比惆怅地卷缩起了腿,把脸埋进双膝里。
此刻她真想像一只鸵鸟一样,遇到困难的时候,就自欺欺人地把头埋进沙子里,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管,只做着自己就好……
月阳县,施灾地区。
明明已是十月寒天,但是地处南昭最南边的月阳县却仍旧如六月酷暑般炎热,让地里耕田的农民们都汗湿了衣裳,挥手往额间一抹,就是一把热汗。
“殿下,天热,您进屋里去歇着吧。”
韩阳皱着眉,高挽袖袍的身影出现在农田上方的田埂上,显然的一副刚忙活完的样子。
“无妨,只剩最后一亩田了,我们干完就收工回宁城。”珞洵不以为然地回道。此刻正坐在一颗石头上监工,头戴笠帽,嘴叼尾巴草,若非韩阳唤他太子,寻常人见他一身布衣沾染淤泥的模样,还真以为是普通百姓了。
“看到这些流民们又重回家园,属下真是由衷地感到高兴。”韩阳朝前方的一片水漉漉的梯田望去,脸上表现得十分欣然。
曾几何时,他们刚到此地时,面前还是一片片蝗虫侵蚀过的狼藉,短短半月时间,珞洵就命人开田布耕,一部分将士帮助百姓劳作,一部分将士负责拉马运水,总算将这个死气沉沉的小镇恢复了一小片生机。
想到这里,韩阳还是感到蛮有成就感的。
“你们的功劳,回去赏。”珞洵似不经心地回道。
韩阳嘿嘿一笑,明白珞洵向来就是这样的万事不放心上的性子,便未在意继续道:“那得多亏您身先士卒、事事亲为啊,要不是您率先下田种秧,这些娇生惯养的士兵们哪会吃这份苦。”
他说的倒是实话,但多少还是有些马屁成分存在的。
珞洵微微挑眉抬头将他黝黑的脸看了一眼,喉间忽感有些干涩,便在轻声一笑后,起身便往后屋走边调侃:“连你一向老实都会拍马屁了,回去还不得让父皇好好夸夸我。”
“哈哈,那可不是……”
两主仆一前一后,相继步入屋中,画面融洽得仿若兄弟一般。
……
相府,酉时。
时间渐渐的过去一刻又一刻,一钟又一钟。
闹市渐消,暖白色的阳光慢慢退换成血红残阳,屋内的时间就如冬日化冰过得十分漫长,而又令人心慌。
司徒瑾颜又忍不住往窗台处看了一眼。
萧二娘没来找她,宫里也没人来找她。
这一夜,她过得无比焦虑不安,直到后半夜倦怠得不行了,才浅浅睡了过去。
一夕骄阳转作霖,梦回凉冷润衣襟。
次日清晨,一记响彻苍穹的雷声把她从睡梦中惊醒,她恍然睁眸,眼里还剩着一份惺忪中的迷茫。
不久,淅沥沥的大雨掉落瓦檐的声音就传入了她的耳朵,她忽然忆起信条,连忙起身去打开窗户。
外面是阴沉沉的天,凉飕飕的风伴随着咆哮奔腾的骤雨从窗隙口打在她的脸上,她努力抬手将窗头的衣条取了下来。
只可惜,字迹已被雨水冲得模糊不清,而她的心中也只剩一片黯然无望。
因为她明白,萧二娘并不是没看见她的字条,只是害怕连累不敢出手罢了……
门外在这时又传来窸窣的开锁声,她赶紧将布条塞在了衣兜里,再惊慌望向门边时,只见进来的又是顾钦南。
他仍旧提着一个菜篓,搁在桌上后,又将司徒瑾颜昨日纹丝未动的饭菜看了一眼,皱了眉头。
“你何苦为难自己呢,要是把身子饿垮了,届时就算你爹想饶了你,你也无命活下去了。”顾钦南面泛着急地说道。
司徒瑾颜根本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担心自己,但是他明显在撒谎,因为司徒政耀根本不可能放过自己!
顾钦南也许猜到了她的心中所想,见她久未回话,便又道:“瑾颜,我答应你,我会向你爹求情求他饶过你,你先吃饭好吗?”
司徒瑾颜见他不似撒谎,何况,以自己如今的境地,顾钦南也根本没有可利用的田地。
想及此,司徒瑾颜这才缓缓绕过面前桌椅,对顾钦南说道:“我要见奶奶。”
“你知道你爹不可能让你见她的,”听闻她开口,顾钦南的脸上却不知是高兴该是忧愁,只能缓缓答来,“你爹把整个馥柚阁都封锁了,除了我和他,任何人都不可能见到你。”
司徒瑾颜不悦地蹙了蹙眉,“奶奶见不到我一定会去宫里禀报皇上的,你们锁得了我,难道还能困得住安和老郡主吗?”
这几天司徒瑾颜就在想,赫珉禄月这么疼她,没道理连她突然失踪了也不闻不问的,除非,司徒政耀有什么要挟,让赫珉禄月也不敢贸然阻止这件事。
“你所听去的乃是灭九族的大事,你奶奶纵使再疼你,也万不敢拿全家人的性命做赌注。”顾钦南一语道破。
司徒瑾颜淡笑,是啊,谁让她嫁的是当今太子呢!
“你本来可以和此事无关的,错就错在你不该偷听我与你爹的谈话。”顾钦南的语气似在惋惜。
听在司徒瑾颜的耳朵里却不由地让她嗤声一笑,略显诧异地望向顾钦南,“你们要杀我丈夫,却说我与此事无关?”
这是多么可笑的一个笑话。
“瑾颜……”
顾钦南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司徒瑾颜立即扬起的手打断,太多毫无意义的解释让她身心俱疲,现在,她只想知道怎样才能出去相府这个牢笼,就算是谈条件也得一试。
“我要见司徒政耀。”她只得再次向顾钦南妥协,既然赫珉禄月不能见,那么司徒政耀总该能见吧。
现在她是指望不上萧二娘了,若想保住她与珞洵的性命,她唯有与与虎谋皮,尽力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