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天的日夜兼程，一路上有伊泰这个胖子在一旁唠叨也不显得乏味。而且经常因为一些举动言语，惹得秦高阳心情烦躁。
金乌骄横跋扈，经过这几日的暴晒，凡是洪都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变得红肿发亮，而且还起了一些肉眼可见的小水包。
越接近段将军冢，秦高阳回头看洪都的次数就越多，眼中的神情也在洪都观察里越发复杂。
这一次见情况不对，伊泰也安静了不少。
终于，秦高阳看见了一些随意散落的矮小房屋，在这片一望无际的旷野上变得更加渺小，一撇便尽收眼底。不远处几座土丘排列着，这是埋葬着整个小村的人。
离近了，秦高阳看见，这个自己收悉的地方已经蒙上了一层拂不去的灰尘。没了人气的屋子破败的异常快，只消一年多光景，以往住了几代人的屋子，破的破倒的倒。入眼间，只有为数不多的三两间还算完好。
随意将驴拴起，秦高阳独自走进曾今生活的村落，直到现在他依旧能认出房屋的原主人。一座座房屋，一张张脸，一个个名字，这些时日不停的出现。
走过一个个房屋，秦高阳停在了那个与众不同的土坯房前。
敞开的门，堂屋里尘土味很重，但是日常用品摆放的非常整齐，堂屋中央的小桌中间摆放着一只略显笨重的碗，碗里积着半碗的灰尘。
秦高阳一脚踏入，便打扰了这里沉睡的亡魂，顿时屋里烟云翻滚，茫茫不见人影。
伊泰坐在马车上撩起帘子，指着眼前死气沉沉的破败小村，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嘶~你做的？”
洪都没有回答只是扬了扬捆在一起的双手，意思很明显。而且，他也不觉得杀了很多人是一件值得对别人大说特说的事情。
伊泰这时候出奇的愤怒，现在他觉得自己有无穷的力气无处释放。一旁的晏殊直接将心中的愤怒化为了行动，双眼通红的跳下马车，当面就是一记老拳印在了洪都的腹部。
“呃……”腹部突遭重击，洪都涨红着脸弓起了腰，嘴里一阵呻吟的痛呼。
这一拳只是个开始，晏殊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洪都的身上。
“住手！”伊泰阻止了晏殊的动作，晏殊只得罢手。
没有亲历有这么会知道别人的感受，世上从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伊泰晏殊也只是在道德礼法上难以接受罢了。
秦高阳听见动静，来时看了眼愤怒的两人一眼，说了句：“离他远点。”
“哼！”伊泰一扯帘子挡在了两人中间。
拉起洪都，扭着他来到一处倒了一面墙的房屋前，这里有一根石柱，将洪都结实的绑在上面。
又从布包里拿出糖罐，在倒塌的屋里找出一个土罐倒上水，将一整罐的糖倒进去和成糖水。这样秦高阳还觉得不够又生了火加热糖水。
洪都看着他得一举一动，不明所以。伊泰安耐不住想看热闹的想法，同晏殊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个小院里。
沉默，烈阳下，几人看着秦高阳在那里鼓捣。
罐里的糖水越熬越稠，很快就成了糖稀。
洪都眼见秦高阳神色莫名的端着滚热的糖浆向自己走来，他有种想要转身的冲动。
“是叫你穆青还是洪都？”秦高阳一边走一边说着。
“大兴十二年，夏，这个小村落转眼间就成了血海，头颅碎尸漂浮其上，现在轮到你了。”
伊泰不解，就见秦高阳将罐中滚烫的糖浆一点一点淋在了洪都的身上。
洪都避无可避，目眦欲裂。只一接触，便是哀嚎阵阵，糖浆流过的地方眨眼间变红，起了水泡。
“啊~啊，嗬嗬……”
洪都在地上徒劳的扭动着，叫喊着。这一切，作为始作俑者的秦高阳只是冷漠的看着。
伊泰此时有些呆滞，他无法想象这人的做法怎会如此的玩笑。
“杀人偿命，可惜你的命只有一条。”
糖浆倒尽，秦高阳随手扔了空罐，就在洪都对面盘腿坐下，盯着他说：“你到苦竹林时都快死了，而我不想让你就这么轻易地去死。所以给你饭吃给你喝，直到现在。”
“如果事情发生后一个月里，我有此报仇的机会，或许你也会死的快些。可现在都过去一年多了，一年多的时间很长，长到我每天都能千百遍的想起这里的惨状，自然也能想千百个折磨你的方法。”
“这个方法是从噬心一词化用而来，这些糖将吸引来蚂蚁，到时你身上这些烫伤也会溃烂，如此虽然做不到噬心，可也能让这些小东西将你啃成一堆白骨。而你，会亲眼看着它们钻进你的皮肉，在你的嘴巴耳朵和鼻孔里进进出出，一点一点的将你掏空。”秦高阳初时还很平静，之后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疯狂。
身后，起初还不以为然的伊泰登时脸色大变，脑海中想象了一下秦高阳的描述，不自觉往后退了几步脸上的肉一抖一抖的，一股寒气乍起，“唰”的一下冷汗就下来了。
晏殊此时也是一样，从见到秦高阳这个人起，他就浑身不舒服。这时看见秦高阳如此，加上洪都不停的惨叫，实在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疯子。”当即拉着呆滞的伊泰远远地离开，回到了马车上。
秦高阳对身后的声音恍若未闻，“眨眼的破损头颅，抽动的残肢断臂，未死之人的呻吟。它们是我亲手一点点的捡起，一块块的聚拢的。就在那里！”伸手一指那几个突兀的土丘，向着洪都吼道。此时此刻秦高阳彻底崩溃了。
伊泰两人坐在马车上听着咆哮和惨叫面面相觑，都从各自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恐惧。
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些天，晏殊早前劝过好奇心重的伊泰，要他早些回去惠县。
这反而让伊泰更想留下了，现在他就在马车上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今天已经是第十三天了，他怎么能吃得下去。”伊泰百无聊赖的看着秦高阳出来拿上些食物，就又回到那个破院里。
此时，洪都的惨叫在响彻了整整七天七夜后，便再也听不到了。
每每回想自己看见黑压压的蚁群而忍不住好奇，跟着出来拿食物的秦高阳一起进去的时候那个惨绝人寰的场景，那些个带着白色褐红相间的人骨，伤口处的一处处焦黑。整个破院子都弥漫着戈壁风沙都吹不散的血腥，和烧焦的肉的味道。
正说着，秦高阳无声的出现了，淡淡的看了一眼伊泰和晏殊。仅仅一眼，两人像受了惊吓，观其脸色也白了不少。
又是五天，再次从小院里出来，秦高阳顺势看一眼伊泰所在地方，顿时愣住了，停着的马车不知何时已经不见，就剩了自己的一架驴车。
站在原地想想，其实也挺好。此番自己已经报了仇，也是该好好祭拜一下。
回头看了看，就在刚才，仇人终于在自己的手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