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梦,本就驳杂无比,可是为什么,如今梦里的人走了出来。还是?
这里的人入了梦?
所以心理咨询时,她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成了靳子初从未遇到的第一个难题——
“您做梦吗?”
靳子初淡淡笑:“不经常。柳小姐多梦吗?”
柳明月安安静静的时候像一个乖巧的洋娃娃,她点点头:“确实多梦,并且,每一个梦都还很长、很长。”
靳子初的声音很温和:“什么样的梦呢?”
柳明月素来有礼,她很自然地回答:“梦到过自己变成蝴蝶,梦到过自己变成人偶,梦到过……自己变成一片羽毛。”
“嗯,还有呢?”
“梦到自己有超能力。”柳明月知道自己可能真的有超能力,但是这个秘密深层的内容她自己都没有能够挖掘出来。她不能授人以柄。但是,向心理医生撒谎显然不明智,而继续问下去,显然对她不利。
“哈哈,什么样的超能力?”靳子初把自己摆在一个很自然的同辈笑谈的状态里,很配合地做出忍俊不禁的神情,消解柳明月的戒心。
“比如,能够看到一些白影。”柳明月眼神不经意地扫过百礼兰所在的位置。
正如她所料,靳子初尽管隐藏得很好,但是他原来轻松游刃有余地询问她情况的把握好像没有那么足了。
“白影?”
“嗯……如果我说曾经在某个梦里梦到过靳先生的话,就太不实际了。您会信吗?”
“我会,”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认真,逐渐和她记忆里的那个洛巷渔人的形象重合起来,“我甚至更早以前就该见过你了。”
“飞机上。”
“飞机上。”
不约而同地开口,说出那一次三米之外撞到对方的初见。
“那么,保守秘密是双方的。”柳明月也暗示靳子初。
“可以……透露一下梦到我的事吗?”
“这会让我认为您是在套我的话。”柳明月起身,他们的心理咨询在书房里进行,她的指节于是在低矮的摆满了碟片的书架上游走,好像在挑选什么,最后打了个响指,抽出了一张《木兰花》的影碟。
“《木兰花》,这是部很好的片子,很想推荐您一赏呢。”柳明月礼貌地双手递给靳子初。
“木兰花。谢谢,我会去看的。我看这只小猫咪很喜欢你,那么,就作为回礼了。”靳子初明白她的不配合,也不勉强地起身离开了,临走前把自己的名片也双手递给了柳明月,手中拿着碟片,依旧是温和的语气道了别。
柳明月看着怀里已经睡着了的猫咪,也淡淡地默许了。总之柳母得到的诊断结果,就是柳明月近期压力有些大,需要静养。
柳明月喜闻乐见,总之是安抚好了自家母上,这个秘密就安安静静地让它沉淀下去吧。她不想牵扯那么多人进来,孰知是福是祸?
至于靳子初百礼兰,她则是真的不能把自己的梦完全当做自己“压力大”“精神不好”而产生的过于真实的藏象系统脑电波的潜意识呼应了。当梦中人是世中人,梦中异象成了自己真的拥有的古怪能力时,她真的曾陷入过莫大的迷茫。
那些她一醒来就当作从未发生,也确实从未在现实发生的无稽梦境,或许……是在哪里真实存在的呢?
那些过分真实的梦里:林忽与容馥悠的相伴蜕变、林氏夫妇的生生不见至死不渝、清绫的一念之差、李怀青与孙棠华有情人终成眷属……本就好像亲身经历一样,她还曾欠林忽一个告别,蝴蝶终究是蝴蝶,庄周也追不及;神秘的永夜神修、迷失在时空漩涡中的人偶师姬渔愿、话唠潇洒其实放不下的昆塔尔老师、穷追不舍的神女莉莉丝、听说是化为赤练焚烧了地狱的薇薇安、地狱恶神对他妻子的温情、看不透过去的泯光神靳子初和咬过她的百礼兰……那些在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与神相斗挣扎着活下去的生命气息好像从未远去,她总是记得修最后抓住她腾空时的脚踝让她能否别走,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交代的,只是她来不及听完;还有那个坚强得让人心疼的江明月、江明月两辈子看不透的亦敌亦兄的江秋、娇蛮却隐藏着巨大秘密的夏樱还有那个施博士和扇着翅膀出现的恶魔仆从……她化作的羽毛再也不能轻轻地在江明月耳边叽叽喳喳,做她的保护神了。
她顿顿笔,依旧简简单单地记在日记本里,好让她脑容量简单的人类记忆里方有这些梦境的一席之地。
她满意地合上了日记本,盘点最后一件事:她在第一个梦境里,或许是因为容馥悠的原因,获得了“漂浮”的能力,从此自己的鞋子总是挑重一些的,举动也更缓慢优雅了,防止自己的异常显于人前。第二个梦境中,姬渔愿作为人偶师,让她获得了“操纵”的能力也不难联想,当时蓄谋已久的货车撞来,她也实地地使用了丝线的能力,甚至在第三个梦境里她还是可以使用丝线的能力追踪到夏樱。至于第三个梦境,她作为一片羽毛,一片有点像第二个梦境里虚空化生笔那样的羽毛,她又获得了什么呢?
她闭眼又睁开,眼前又一次丝线化了,有那些延伸出去与他人相关的丝线,甚至有一条淡淡黑灰色的丝线是往很遥远看不到的地方牵过去的。但是她也追不到这样的事件,而是低头看看自己身体的状况。
她的脚下确实有一团白色的舒服的光,额头作为每个人丝线的联系处,不用想,“操纵”的能力应当是在那里。第三个能力并不难找,因为实际上她看看镜子确定额头是“操纵”的所在,她就明白自己双手掌的白光并非“操纵”而是第三种能量的所在。
她不敢去贸然尝试,毕竟她无法保证能力的结果,万一她把房子炸了可就得不偿失。不过她手掌的能力也没有要暴动的迹象,并不像漂浮那样还有点不太好控制,很安静,好像不存在一样。她安了安心。
这件事说起来很难接受,但是人本就是适应性很强的生物,她这样也算是随遇而安的惰性,但是倒也不消极,已经开始接纳涉梦铃另一边的梦境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