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渊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莫不是你们这里特有的惊悚美食，血腥猪蹄？”
虽然他已经闻到了真切的血腥味，但经此一说，李南风苍白的脸色略微好转。
“应该不是。”
“需要实地考察一番，你们这里还有熟人吗？”
“……我家人都转移去白水城了，这座山只有这一处院落，山下是一片民居。”
说到民居，又一股夹杂着浓重血腥味的暖风扑面而来。
“是吗……看来还是有必要出去考察一番呢。”
看着跃跃欲试的白如渊，李南风只觉得头皮一紧，低声和王北辰说道：“辰哥，这个勇者真的靠谱吗？”
王北辰咬牙，迟疑道：“这是我从祖师那里偷出来的媒介，据说是他打算亲自使用的，强度上应该没问题吧？”
容不得两人不多想。
召唤所用的材料质量本来就差，而媒介与勇者的出身有关，和实力却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换个角度想一想，叶惊澜本人已经足够强大，他还需要召唤什么？召唤出八品以下的修士根本没有任何战略意义，而九品真仙又难以驾驭，容易反客为主。
此时看不出白如渊的真实实力，甚至看不穿对方的想法，两个小白不禁有些认命。
此时眼见白如渊大步流星下山，两人虽然害怕，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山脚下，宰猪场里撕天裂地的嚎叫和浓厚的血腥味让白如渊大开眼界。
宰猪场老板腆着肥润油腻的笑脸，眯着两条小弯线，捧着七月怀胎一般的肚子，夹着一本红色封面的奇书，柔声道：“三位少侠有何贵干？”
李南风盯着老板波涛汹涌的肚腩，沉默不语。
白如渊神识扫过那本红书，眉开眼笑道：“没想到在这荒山辟岭之地还能遇到志同道合之人，幸会啊！”
老板疑惑地用粗壮的胖手搓了搓头。
白如渊气定神闲，笑道：“敢问这可是文仙所著的《赤颜血》？我观其书页古旧，气质非凡，张页之间有仙人之韵，紫气腾升仿若灵宝，字里行间净是纯粹的原始美学，故此问询。”
老板眉毛一扬，肃然起敬：“道友如此识货，顾某钦佩不已。这正是文仙所著，仙人之韵涤荡不去，读来只觉神清气爽，仿若身临其境。只是可惜，我只是一介宰猪老汉，不识大字，书中所写虽然美轮美奂，可惜我却无法想象。只是每次读起来都觉得全身火热，仿佛轻了一百斤，有使不完的力气。”
白如渊抿唇一笑，亲切地握住了老板宽厚油腻腥气的大手，热切道：“没想到和你一见如故，他乡遇知音啊！”
老板肥硕的面颊犹如波澜一般上下起伏，抖动不止，抽出手搓了搓几乎要谢顶的头皮，腼腆地笑道：“我也很高兴，只是……”
“只是什么？”
老板指了指白如渊的了脸：“为什么你的脸模糊一片？莫非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白如渊才知道自己下意识地掩盖起自己的面孔，也难怪王北辰迟疑不决，李南风怀疑不断。
玄妙的秘法撤去，白如渊也真切地“看”到了自己的面孔。
面如冠玉，颊如白雪，一双冷眸吹面不寒，两抹淡眉随性伏趴，三分清秀七分暖，九十分是眉宇间如谷间积水般深幽阴冷的抹都抹不去的“衰”，倒霉蛋的气质浑然天成，就算偶尔透露出一丝剑意锋芒，也丝毫不影响整体带给人的磕碜感观。
“我说为什么找到了承泽找到了王歆可却迟迟没有找到李正男，原来现在容纳我的躯体就是李正男的！”
白如渊恍然，一番仔细排查，终于找到了被压迫在角落静静沉睡的李正男的元神。
宰猪场老板身上看不出任何元神外溢，白如渊用追本溯源的神通看不出老板身上有什么奇异之处，反而透着一股虚无缥缈的意味。
如果这真的是黑白剑仙的发家史，那前后将近千年，主角都是王北辰了。也就是说，这个秘境当中，主要人物都附身在参与者身上，作为推动剧情的基石。
如果真是这样，那白如渊算什么东西？旁观者？搅局者？
“绝对不可能是穿越。”
白如渊无比坚信。
时空之道不是修士能领悟的东西，那是沉浸在星辰之海的法则，是“本源”，所以断然不可能是被那种东西牵引，然后跨越时空。
说实话，跨越空间就已经让他吃足了苦头，星辰之海将他的元神侵蚀成一团乱七八糟的的东西，让本不属于他的记忆强行混杂在一起，逼到他自行封印六成元神本源，和王歆可天天乱搞。
既然不是穿越，那就可以当做一般的剧情副本操作了，反正又不会影响到未来，而且说不定还能搞一搞这位即使是对于白如渊来说也能算作是前辈的未来剑仙，顺便见识见识他那个年代，其他小世家的修士是怎样修行的。
想来，白如渊看王北辰的眼神便微妙起来。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们是谁呢。看你们是从山上来的，难道是李家？”
白如渊一怔，随即唉声叹气，凑在老板耳边苦涩道：“我妹妹爱上了别人家的大哥，我心里苦闷的很，我这不打算带他们下山，顺便就让老妹见识见识人性的可怕之处，让她认清臭小子的真面目。实不相瞒，刚刚我们的院子崩尸，非常惊悚，我就打算带他们下来检查一下。”
老板恍然，看向王北辰的目光也微妙起来。
“放心吧，有个外来的修士在山下闭关，结果走火入魔，不仅自残，还袭杀居民，打伤打残了好几个人。刚刚灵剑卫来了，两道剑气把他炸得粉身碎骨，啧啧。”
“原来如此。”
“小哥打算去哪里？现在据说出世了一件神器，到处都不安分，很多修士暴起杀人，一点道路都不讲，小哥还是谨慎为好呀。”
“老板说得有道理。”
“天也不早了，不如在我住一晚？别看我这里又腥又腻，几间干净的客房还是不在话下的。”
“真的吗？”
白如渊面露喜色，就像一个离家出走被好心人收留的孩子一样。
“哈，只要你们不嫌弃，这又算什么呢？”
老板将他们领到客房便提刀去切肉，说是要做一顿好的招待他们。白如渊只要了一间客房的时候，老板看向依偎在一起的王北辰和李南风，面露了然之色。
“来，王……小友，和我说说你的情况，我尽量指点指点你，没准一下子你就大彻大悟，飞升成仙了呢？”
白如渊没有看透王北辰的修为，事实上四品以上的修士如果刻意隐藏修为或者佩戴了隐藏气息的秘宝，外人没有相应的天赋神通是很难看透的。
“四品虚丹圆满，主修七梅剑法，副修剑心通明，别的会的不多，擅长凡间剑术……”
白如渊认真思考其中玄妙，在想怎样才能恶心王北辰。
“很久很久以前，洪荒时代有一位开天辟地的大能，将诸天万界的真仙砍得屁滚尿流，最后将太阳当做自己的坟墓，就此羽化。在此之前，他留下了一门顶级的仙级功法，传言习得此功者，就能拥有吞天噬地之能，可以补足你现在缺乏的牢固根基，你感兴趣吗？”
王北辰皱眉，疑惑道：“那是什么功法？”
白如渊微微一笑，将《魔皇经》的章引言部分全部删去，将其中关于吃人的部分稍加修饰，修改成委婉的说法，传给了王北辰。
也算是小小做件好事，毕竟按照实际情况来看，新时代的修士已经淡忘关于魔族的事情了，这也算是避免魔族秘法失传吧。
稍加点拨，王北辰已经在奇妙的道韵中开始顿悟，李南风留下护法。
白如渊摇身一闪，已经来到宰猪场的后院，一个干净整洁，但血腥味厚重、猪腥味十足的大片空地。
老板立刀，静静面对着一扇禁闭的大门，围巾灰白，长刀雪亮，一尘不染。
似乎知道白如渊会来，老板轻轻一叹。
白如渊负手站在门槛之外。
“你躲不掉的，书已经暴露了。我只是好奇，你，你们，想干什么。”
“我也好奇，您是哪位大人物？”
白如渊眉毛一扬，咧嘴笑道：“我说我是白如渊，你信吗？”
“白如渊？没有印象。”
“要不要随我看一看，我们的工作？”
老板笑眯眯地推开厚重的锈迹斑斑的门，厚重的血气几乎就要喷涌而出，却被一层神秘的力量束缚，在一片黑暗之中蠢蠢欲动。
白如渊稍稍迟疑，跨过门槛。
道韵流转，笼罩着这扇破门，也让白如渊看穿，这是小世界的入口，然而受到一些奇妙的干扰，不能看清其中玄妙。
终于，随着胖老板，两人的身影被黑暗吞噬，厚重的铁门缓缓合上。
入眼处是一片黑暗，神识无法探查，浓稠污秽的灵力按照奇妙的轨迹运行，不时穿过白如渊的身体。
老板舔了舔逐渐干瘪的嘴唇，笑道：“我的任务其实很简单，趁着道器出世，发掘灵脉，用生灵滋养、标记。”
“标记？”
“长老语言，未来将有一位背负魔族气运的绝世强者横空出世，将要横扫万界，征服星海，化繁碎为唯一，所以我们要做好准备，将地脉为他所用。”
白如渊下意识提气：“所以你们是为他而来？”
老板丝毫不理会白如渊言语中的小陷阱，虔诚道：“我是为长老而来。”
“哪位长老？”
“哪位？”老板明显一怔，“长老只有一位，一直都在三十三魔界最深处，你居然不知？”
白如渊默然。
三十三魔界虽然是整体，却是由三十三个小世界拼凑而成，每一界都有一位长老，但都是摆在明面上，巡游于星海边缘。
如果这都是真的，那白如渊从不曾听说过有一位能未卜先知、信徒众多的长老，也不曾知道当年魔族已经完成了渗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