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震天接过柳佳人递过来的苹果，削得整齐又漂亮，他将拐杖放到一边去，慢条斯理地说：“我并不是为她动用家族力量，而是因为你。那个律师往你身上泼了脏水，如果不跟你道歉，以后人家怎么说你。”
沈青瓷的心中震撼了一下，看着沈震天一口一口地啃着苹果，还以为是柳佳人为她削的。她向来冷静，知道跟上官绾缠斗上来没有什么好处。向来这些无聊的争斗最伤人。她不得不走近沈震天，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沈老，我说真的。你是沈家家主，不能那么任性，要从大局考虑，要学会隐忍。我已经不是沈家人了，您这么劳心劳力为我，不合适。”
沈震天的手抖了一下，目光沉痛地看着沈青瓷。
沈青瓷微微地低下头，握着沈震天的手：“我很开心，你还是如此关心我。我一定会回到沈家的，只是不是现在。而我，不希望沈家卷进来。我已经给沈家带来了很多麻烦了。”
沈震天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她恨自己，恨起来的时候，就像一匹凌冽的狼。但是，从心里最深处，她是柔软了，她只是……忠于自己的选择而已。
而自己，曾经逼她在最爱最亲的人之间，做选择。
他的起源也是爱啊，只是不知为何，变成了两败俱伤的结局。
上官绾在门外站了许久，她本来已经被楚沐泽说服，要过来道歉，只是一听到沈青瓷在搅和着，似乎在帮她一般，她就不想道歉了。
但是，楚沐泽就站在她的身边，安静，却是磅礴万钧。
他……为了另一个女人，逼迫自己去道歉。
上官绾终究还是过不了心里的那一道坎，给沈青瓷这种人道歉。
不要！
绝对不要！
上官绾甩开楚沐泽的手，转身走出医院。
楚沐泽的眉头微微拧起，很好，惊喜没了。
而病房里。
沈青瓷似乎还在劝着：“爸，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事一闹大，我的名声还要不要？毕竟……一起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万一他们信了我的流言怎么办？”
楚沐泽明白沈青瓷的意思，她不想这件事情闹大，无论上官绾来不来道歉，她都准备说服沈震天，不要将事情闹大。
而现在。
沈震天需要一个台阶。
那么他楚沐泽是要去帮忙搬一个过来。
楚沐泽敲了敲门，规律而沉稳，似乎要引起人心中的共鸣一般。
沈青瓷抬起头，嘴角就忍不住上扬了：“楚律师大驾光临，所谓何事？”
楚沐泽在模糊的光影之间，微微的勾起唇角：“惊喜跑路了，我只能来救场。”
沈青瓷想了想，便知道，上官绾那么高傲的一个人，肯定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她大度地笑了笑：“我知道的，上官律师也只是做了分内事，主谋是江风瑾啊。”
没错！
想要上官绾不道歉，那么就只能找出一个更加可恶的大boss去刷了。
楚沐泽的眼角都染上笑意，好聪明的一个女人啊，幸好她没有什么争斗心，不然……肯定是一个狡猾又难对付的狐狸。
沈震天似乎没有想到这一层关系，立刻拍桌而起：“你说什么！”
沈青瓷敲了敲额头，有些无辜地说：“上官也是江风瑾的律师，她做的一切都是江风瑾指使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倒不觉得上官律师有什么错，错的是江风瑾啊。”
“太过分了！就没有见过哪个男人那么没有担当的，能够让一个女人提出离婚已经够丢脸了，他居然还那么不干脆，居然还用这么无礼的手段纠缠着！”沈震天直接咆哮出来。
沈青瓷看到目标已经转移了，给楚沐泽一个眼神。
楚沐泽笑了笑，千万不要高兴得太早，以他对沈震天的一点点了解，估计接下里的话题……
沈震天指着沈青瓷，语气更是暴怒：“你当初到底什么眼神啊！早就告诉你，那个人心机深沉，手段无赖，而且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你当初听一听，就不会走到现在的结局。我到底是怎么教出你这么一个笨蛋！”
沈青瓷对于沈震天的暴怒已经完全免疫了，只是……这一次，沈老居然当着楚沐泽的面前这么骂着，这就有些尴尬了。她忍不住向楚沐泽求救，毕竟她知道，以她那男饲养员那暴躁的脾气，沈青瓷现在说什么都是炮灰。
楚沐泽接收到沈青瓷的信号，轻咳一声，提高声音让沈震天听清楚：“沈老，人的一生，总有眼瞎的时候。你又何必如此愤怒呢，只当是生活的一个玩笑就好了。现在重要的不是纠结过去，而是解决当下的问题。”
沈震天冷哼一声，看了沈青瓷一眼。
楚沐泽伸手拍了拍沈青瓷的头，笑意满满，语气温柔：“况且，我相信沈青瓷一定知错了。她的心中也是充满了后悔，你这么说，不是给她的伤口撒盐吗？”
沈青瓷下意识地抬起头看楚沐泽，他真的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心理学……怎么学得那么好！
沈震天的眼神最终软化下来了，他冷静下来坐在凳子上，沉吟着：“看来，我要找江风瑾来单挑一下。”
沈青瓷立刻端正站直，嘴角扯了扯：“沈老，不劳您大驾。这是我跟他的事情，就让我来解决吧。”沈震天又打不过江风瑾。
而且，对于这件事，沈青瓷有阴影啊。当初江风瑾为沈青瓷挨了沈震天一棍子，就……住院了。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恨上了沈震天的。
沈震天冷哼一声：“你在他身上吃的亏还少吗？”
沈青瓷：“……”
楚沐泽看向沈震天，眼神真诚而劝告：“沈老，你好歹也是书香门第，欺负人要有格调，打打杀杀多不好啊。你放心，我看着沈青瓷，不会让她受委屈的。况且，江风瑾这个人，您又不是没有领教过，万一再给你碰个瓷什么的，你冤不冤啊？”
沈青瓷心中猛然一跳，总觉得这句话有深意啊……
沈震天来回踱步，的确，他跟江风瑾向来不对盘，要是见面，说不定一个激动，就把他打成脑震荡了……很不好！他的目光落到楚沐泽的身上：“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楚沐泽慢条斯理地转着手腕：“放心，我会让你们，从心底觉得畅快。”
沈震天对楚沐泽的空头支票没有兴趣：“所以，青瓷白白被人讲了那么多坏话，就这么结束了？”
楚沐泽摇摇头，嘴角的笑意很明显，很恶毒，也很帅：“对我来说，这些都是攻击的点。你觉得江风瑾的行为渣，那么……法官也会这么认为，我会将这一切变成武器，狠狠地还给江风瑾。”
沈震天看着楚沐泽，最终哈哈大笑：“楚律师，你很合我的性子啊。”
“我的荣幸。”
沈青瓷看着眼前和乐融融的画面，却忍不住蹙眉，楚沐泽当真会将这个当成证据吗？那些流言毕竟是通过上官绾说出来的，这对上官绾的职业生涯，会是污点。
沈震天最终狈楚沐泽说服了，决定去打几个电话比较好……比如，他之前让人将这件事放到网上，传到律师协会，传入律师圈子之类的。
沈震天毫不避忌地在病房里打电话，声音爽朗，那是他对待其他后辈的和气……完全不像对待自己的暴怒。
沈青瓷有话跟楚沐泽说，便瞅了沈震天一眼：“爸，我有点困了。”
听到‘爸’这个称呼，沈震天立刻就走了出去：“诶，早些休息啊。”
走到门口还停了下来，善意地提醒楚沐泽：“楚律师，没听青瓷说要休息呢。”
楚沐泽点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
沈震天忙着回应电话里的消息，便走了出去。
楚沐泽转头看向沈青瓷，伸手拿了一个苹果，低着头开始削着：“你爸还是挺有手腕的，怪不得你这么聪明。”
这种事情，那么明显还用说吗？沈青瓷直接问了自己的疑惑：“什么叫做江风瑾又碰瓷啊？”
粉嫩的苹果皮一圈一圈地脱离果肉，楚沐泽的睫毛阴影落在脸颊上，嘴唇微微地张合着：“大概是……六年前，江风瑾挨的那一棍子，其实没有什么大事，但是他却装出一副很大事的样子。”
沈青瓷觉得有些气闷，居然……从六年前就开始算计了？不对，现在沈青瓷觉得整个十年都是算计。比如一开始的英雄救美，到接下来的李家俊毕业想表白他生病，再到回家见父母他挨了一棍受伤住院，再到他面临高利贷急需要钱说服她买沈府老宅，到最后的出轨还说谎……
楚沐泽见沈青瓷的脸色不好，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轻声问：“怎么啦？”
沈青瓷摇摇头，觉得有一种呼吸不过来的感觉，声音也压抑极了：“我开始怀疑，这十年间，他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楚沐泽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沈青瓷，声音笃定而深沉：“爱过！”
沈青瓷猛地就停下了胡思乱想，抬起头看向楚沐泽，他……说得太坚定了，好像感同身受一般。
楚沐泽将苹果在沈青瓷面前晃了晃：“喏。”
“你怎么知道他爱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