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所聚集的游侠虽然人数不多,却都是江湖中数得上的人物,他们的质疑等于整个江湖游侠的质疑。
周复如今的心情既怒且愤,还有着几分寒心,难道自己所做的事情他们都不记得了吗?与毛渊、屠阴之流相比,难道自己不更值得信任吗?
他捏紧了拳头,终于明白一件事,不要企图别人能够无条件地理解你、接纳你,无愧于自己的良心就可以了!
在冉弘不断的解释中,群侠终于冷静下来,虽然他们人多势众,却一时也奈何不了冉弘、关奇、邈云汉三人组成的人墙。
“各位!”周复终于开口说话,他解释道,“万大侠义薄云天,乃人中龙凤,虽然周某和他结义不过几日的时间,却深受其影响。当日誓言言犹在耳,我岂会做出这般畜生不如的行径。如今我大哥到底身在何处,到底安危与否,我等皆不得而知,只盼传消息的兄弟是误传了。是不是真的如那位兄弟所说,我等只有亲自去一趟城东的破庙才行!”
“正是如此说!”冉弘接嘴道,“万兄武功胜我百倍,以我的能力尚且能够逃脱秦国校事府的追杀,何况是万兄呢?诸位切莫被奸佞小人所蒙蔽,我等定要去那破庙里看看!”
“冉大侠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但是此子如今有重大嫌疑,我们必须押他去破庙里看看。”
“可是也有人说主谋是云情山庄的人,咱们是不是也该把白先生或者马将军押过去?”
十几个游侠,十几张嘴顿时吵闹起来,有人说该这样,有人说该那样,听得人头大如斗。
“嘁!一群乌合之众!”在一旁看热闹的世家子弟中传出一道冷笑之声。
这句话实在是刺激到了江湖游侠们那颗高傲又脆弱的心灵,他们立马停止了争吵,一致向世家子弟群中望去,一股好像实质般的杀气向他们漫延过去。
大多世家子弟纷纷避让,唯独一个英俊公子挺身而立,独自面对所有的压力。
“请问这位公子如何称呼?为何在此发笑?”有人问道。
正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更何况是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呢?若是不问个清楚,万一得罪了某个大门阀、大势力,那就得不偿失了。
“在下襄阳裴琰,见诸位只顾着质问那周少侠,却不敢动云情山庄的一下,也不敢问问那从楼上跌下来的粗汉,一群江湖游侠却吃软怕硬,真是可笑至极!”
此人正是裴琰,他经叔父裴约耳提面命,只得无奈地和一群世家子弟厮混。这时混在人群中看着热闹,却发现众人口锋所指的正是昔日的好友,他一时不忿,嘲讽游侠的话便脱口而出。
他说完这句话,便看向周复,而周复也正向他望去,两人微微颔首。
“襄阳裴氏的?”游侠中就有人说道,“听都没听过,想来只是个小世家吧。”
“哈哈哈...”只听周复一阵大笑吸引住了游侠的注意力,他知道裴琰如此做会为家族引来祸患,因此不愿再让他承受游侠的怒火。
他怒道:“尔等果真是欺软怕硬之徒!小世家怎么了?小世家便能随你揉捏吗?我周复虽然是个无名之辈,却也知道何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日尔等要么随我去破庙一趟,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情况。要么...哼哼!尔等今夜也是见识过周某的武艺了,想战的便来战吧!”
游侠们一时愣住了,他们想不到这个少年怎么变得如此强硬起来,说实话除非众人一拥而上,否则还真没有人敢上前和周复单挑呢。
“说的好!”冉弘的助攻总是很及时,“我们现在就去破庙看看,你们要来的便来,不来的也别挡我们的道!”
“等等!你们若是半路逃了可如何是好?”于飞掣又跳起来喝问道。
“直娘贼,姓于的你给老子站着,看老子不打死你!”冉弘性格暴烈,听于飞掣如此说,顿时暴跳如雷,直欲冲上去将他一拳捶死。
于飞掣不甘示弱,正要反唇相讥,却听周复道:“刚刚我不是说了吗?谁要跟来的便跟来,还怕我等逃了不成。于飞掣你若有胆便跟来,如何!”
“哼,于某才一个人,半路若是被你们杀了,弃尸荒野怎么办?”于飞掣不无担忧地说道。
“于大侠莫怕,我与你一同去!”有人说道。
“毛某也想见识见识!”毛渊当然想去看看热闹了。屠阴见状也连忙跟上,他已经将自己定位成毛渊最忠实的跟班了。
“如此重大事情,老夫怎能不去呢?”白堪之终于发言了,此话一出令群侠顿感安心。
“白先生...”马岳想要劝阻白堪之,却被他一挥手制止住了。
“马岳,你多带些刀斧手。”白堪之低声吩咐道。
世家子弟这边也热闹起来。
“如此有趣的事情怎能缺了我等呢?”
“柳公子说得不错,算我一份!”
“同去同去,哎,裴兄去否?”
他们好似要逛庙会般,呼朋唤友,结伴同行,看得一边游侠们纷纷摇头,世家子弟果然是爱凑热闹。
为了减小动静,白堪之命人开了后门,让众人悄悄地离开望北楼,又安排自己的得力手下到一楼去安抚众多的游侠,只说已经派人前去看探,到底是不是万大侠出事还不能妄下结论。
这一边,除了周复这边的人马,还有三十来人浩浩荡荡地行走在漆黑的街道上。遇到巡逻的士兵便由马岳上前交涉,这些士兵一见这么多世家子弟在场,哪还敢打搅,只当自己没看见,匆匆离去。
一路畅通无阻,直到东面城楼,今夜守门的将军见如此阵战,赶忙带人跑了下来,听了马岳一番解释,又掂了掂刚被放进怀中的金子,这才勉强打开城门一条缝,让众人出去。
至于说要不要报官,若是在其他地方或许有用,但是在樊城嘛,哪个不要命的官员敢管呐?
一路上,周复等人与游侠们皆一言不发,只顾默默赶路。
倒是世家子弟们有说有笑,好似不是去看一个案发现场,倒像是踏秋来了。
这条路周复之前和邈云汉走过,而那座破庙,正是他们练剑的地方,周复对之颇为熟悉。
就在众人闻到一股股焦炭之气的时候,周复停住脚步,转身拦住众人,说道:“诸位,前面就是那座破庙了,望诸位注意脚下,不要随便乱走,更不要破坏了现场。”
众人神色怪异地看看周复,不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又继续往前走。
白堪之毕竟是年老体衰了,只能由马岳带着几个手下陪他落在队伍最后,他拄着一根竹杖经过周复时对他轻声说道:“周盛大哥能有你这样一个孙子,应该会含笑九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