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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风云散(四)

不知不觉间,船上的仆婢已经将地上污秽之物收拾干净了。

一小块龙涎香被放在了香炉之中,顿时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股摄人的香味。

司马道子从沉思中缓缓醒来,拿起案上一壶酒,习惯性地想给自己倒一杯解解渴,却半天也倒不出一滴酒。

不是壶里没酒,而是周复的那声怒喝再次回响在他的脑海中,他怎么也倒不下来。

最终,他放下酒壶,挥了挥衣袖,命人把酒撤了下去。

周复提起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去,他欣慰地点点头道:“殿下若是想喝点什么,在下推荐喝茶最善!”

“茶?”司马道子悻悻道,“本王可不想遭那水厄!”

魏晋时期,北方流行喝酪浆,南方流行喝“茗饮”,所谓茗饮还不同于后世直接泡茶喝,而是将茶叶当作一般的菜,烹煮成羹汤而饮,可以用来解渴,也可用来佐餐。

有的时候还会往里面放些葱、姜或者橘子之类的东西用来调味。它的味道不比“胡辣汤”之类的东西好些,但是很有提神的作用,因此士大夫们还是非常喜欢喝茶的。

晋朝的司徒王蒙喜欢饮茶,每有客人来访,便煮茶给客人喝,士大夫对此都很害怕,每次去会见王蒙都会说,今天又有水厄了。因此司马道子才会如此说。

听司马道子如此抱怨,周复不觉莞尔,他不仅听过这个典故,也知道这个时代喝茶的方式,于是说道:“殿下有所不知,我这喝茶的方法与世人不同。”

“不同?能有什么不同?”司马道子本身不喜饮茶,最多看人喝过,哪里琢磨得出喝茶的其他方式。

“时下士大夫饮茶皆用煮茶法,煮出来的茶汤似苦药一般,在下却不是如此,乃是以沸水泡之,泡出清汤而饮,品之甘甜芬香,回味无穷啊!”

“泡茶?真是闻所未闻,周郎可否一试?”

“不知船上有没有茶?”

少年心性,对新鲜事物总抱着极大的热情和好奇。司马道子忙命人去找,好在琅琊王出行,一切所用之物准备得甚是齐全,不一会儿就有小侍女捧着一袋茶叶进来。

周复打开一看,却是一块完整的茶饼,中间有个洞,是用来串绳子的。

与此同时,几个仆婢鱼贯而入,将接下来要用到的茶具、炉火摆放整齐。

周复也一一检查了一遍,虽然与记忆中的泡茶工具有些差距,但也都凑合着用,只是那煮茶器必须换成烧水的水壶,否则没法冲泡。

周复一边吩咐旁边的侍女换上一些器具,一边暗道,改天有机会可以自己打造一套。

不一会儿,器具已备,周复跪坐桌前准备泡茶。

这茶饼必须先放在陶盘里烤一下,因为那时的茶是蒸过之后晾干保存,不似后世用炒茶的方式保存茶叶。所以只有烤后才能去除茶叶原有的青草味,并使之散发出馨香之气。

接下来便是一系列的烧水、捣茶、洗茶、泡茶、分茶的程序。在“梦中的世界”里,周复也曾研究过古今中外各种饮茶的方式,因此虽然器具、茶叶都不太和心意,但依旧能够掌控。

周复边做边说:“茶有四道,一曰和,二曰清,三曰寂,四曰真。和者天人之和,清者去污存清,寂者坐忘无己,真者心纯见真。”

周复慢慢地泡茶慢慢地说话,举止言行令人如沐春风。

司马道子似乎被周复的一举一动所感,不知不觉间移座到他对面,想将泡茶的程序和技巧记在心里。

两杯清茶置于案头,茶水上水汽朦胧,隐隐有清香扑鼻。

“殿下请用茶。”

司马道子小心翼翼地端起一杯茶,凑在鼻子底下深闻一口,说道:“好香!比那些老头子煮的茶香多了。”

“殿下再缓缓吸吮一口,小心烫着。”周复提醒道。

“咻~”司马道子将茶汤吮吸入口,只觉两颊生津,回味无穷。

“原来茶可以如此好喝!”司马道子饮完一杯叹道,好似喝了一年的酒都白喝了。

“啧~”周复也尝了一口,比想象中的差了些,毕竟这茶的制作工艺和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之所以能达到这个程度,主要还是因为茶的品质好,若是这茶在采摘的时候就用后世的工艺制作,它的味道一定更好。

“怎么,周郎觉得还不好?”司马道子注意到周复微微摇了摇头,便出言问道。

“哈,已经很不错了。若是能用炒制的工艺制茶,那就更妙了。”周复笑道。

“茶还能炒,如何炒?周郎快告诉我!”司马道子急忙问道。

于是周复大概地将炒茶的方法说了一遍,但是也不是很详细,毕竟他只是在“梦中的世界”看过别人炒茶,里面的细节和技巧不是自己一看之下就能学会的。

然而也无妨,只需讲个大概思路,自然会有人去钻研,就比如眼前的这位琅琊王。

司马道子双目闪闪发光,就好像已经看见自己被一群年轻世家子弟备受追捧的情景了。

不错,他才不管什么茶道不茶道呢,重要的是这样泡茶真的很有风度,只要自己在建康请大家这样喝一次茶,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小看自己了。

看着司马道子只顾发呆,周复哪还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谁都渴望成为众人视线的中心,谁都渴望被人肯定,何况这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琅琊王,此时的国之储君!

周复想着,既然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何不好人做到底呢?

于是他将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司马道子唤醒过来,说道:“殿下,还有一点在下要提醒一下。”

听到还有什么要点,司马道子立马打起精神,侧耳倾听。

“一是这制茶工艺,至为重要,二是泡茶器具,殿下还得叫人重新制作一套。”

接着周复详细地将所用到的茶具以及茶具的样式告诉司马道子,司马道子忙命人拿纸笔将周复所说的记录下来,甚至还叫了一个画师在一旁边听边画,又让周复看哪里画得不对的,立马修改,直到改对为止。

最后司马道子拿着一叠厚厚的纸,欣喜万分,恨不得一日千里,直接回到建康马上开工制作这些茶具。可是他总觉得这事情好麻烦,若是有人直接替他办好了那该有多好啊!

突然他想起邀请周复上船的目的,他放下纸张,看着周复道:“周郎,不如跟本王去建康吧!”

周复轻轻放下茶杯,他早已料到司马道子非要自己上船的目的了,因此才会跟他说那么多有关茶具的事情。

虽然只是喝茶,周复却达到了三个目的,一是让司马道子不再醉心于美酒,二是等司马道子回到建康必定会大肆宣扬茶道,自己的名声也有可能被他传出来,三来嘛就是为了应对司马道子的邀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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