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傅的目光落到了地图上特意标注的地方，也不免赞同的点了点头。
他是尚风悦教出来的学生，思路上难免与尚风悦有重叠之处，尚风悦觉得不错的地方，他看着也是不错。
御天府兵之中，也是有不少人去过这个地方的焉支山脉是朔方原上唯一一处有山的地方。整个朔方原是没有适合防御的地方，但占据高地，至少好打一些。
杨傅看向尚风悦，是需要商量的意思。眼下这个情况，若是要等援军，就得依靠山脉躲避一阵子，撑到援军到就行了。若是对后援不报希望，那就不如正面冲过去，能走多少人是多少人。
眼下的情况，统万城距离这里最近，但就兵力而言，统万城是抽不出多少人手了。至于刀龙府，至少要等到天启的动乱结束吧。
杨傅思索片刻，终于还是决定，姑且撤退到焉支山，先占据地形优势再说。更何况焉支山山脉连绵，进去之后没准能找到别的出路也不一定。
下定决心之后先发了烟火讯息给另一边等待会和的先锋部队。几位传令官去军队之中传递命令。撤离的话，自然要有人殿后，杨傅已经穿好战甲了。虽然号称自己只会纸上谈兵，但到了这种时候，他也绝不会畏怯半分的。
他这边铠甲都已经穿好了，尚风悦虽然劝他，身为主帅不要去做殿后那么愚蠢的事情。万一有点闪失，岂不是让军队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说到底，也是为了借用别人的性命做筹码，说服他珍惜自己一些。但杨傅却没怎么听进去。
他笑了笑，满不在乎道，“我偶尔也想试试身先士卒是什么滋味啊，更何况现在父亲不在，没有人管得了我，正好让我随意。”
这样说着，又将兵符丢到了尚风悦面前，道，“万一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师尊不是还可以带兵么？师尊既然是军师，三军将士的性命交到师尊手上，我也放心。”
尚风悦被他气得，险些说不出话来。只十分勉强道，“我不过是个策士，上马打仗鼓舞士气这种事，原本也不是我该做的，你这样大的人了，总该负些责任。”
语气里略微有几分指责之意，话却也说得不算重。杨傅是没怎么听进去。偏是这个时候，外面有人掀开了帘幕，杨傅看过去，正是楚云清身边那个年轻的副将。
那位副将进来，先是一礼，然后说道，“二位不必争执了，楚帅说了，他负责殿后。请将军先带着轻骑撤退。”
杨傅愣了一下。
这位副将虽然颇为客气，但说出的话却十分斩钉截铁。俨然说什么是什么了。也是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再怎么说，楚云清也是主帅，那一位一旦下定决心，他们谁都不能阻拦。
尚风悦在他身后，略微松了一口气，却不料杨傅笑了一笑，看向那位年轻的附件。
“你叫什么名字？”
那位副将拱手一揖，道，“末将楚寰。”
杨傅意外了一下，倒是没有想到，楚家年轻一辈的人里面，居然还有和楚云桓同名的人。当即便没忍住多问了一句，“和四公子同一个字？不用避讳么？”
楚寰知道他误会了，当即便解释道，“在下的名字，是祖父取的，祖父早逝，当初说过若是孙辈有孩子，就叫这个名字。这名字取得早，不是有意冲撞镇南将军的。而且，和将军也不是同一个字，是有宝盖的那个寰，不是木亘的那个字。”
第一次被外人问到这个问题，还真有些慌张，原本是想比划的，想了半天，云桓的桓还好。他这个字，却是指手画脚也很难比划出来的，只好作罢。
杨傅微微笑了笑，将方才放在桌上的兵符丢到了楚寰的方向。楚寰下意识的便伸手接住了。
杨傅道：“我和你们家那位楚帅一起殿后吧，带军撤退的事情，我这位军师既然不肯代劳，就只能交给楚将军你了。”
指挥不动楚云清与尚风悦，难道连楚云清的副将也差使不动么？他这样想着，果然见楚寰犹豫了片刻，还是收起了兵府，再度附身，道，“末将领命。”
杨傅满意的点了点头。
楚寰奉令而去，杨傅一回头，果不其然看到的是尚风悦一脸不满的表情。
尚风悦知道劝他也不肯听，只低声说了一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杨傅点头说知道，从小就听这句话，听得耳朵都要生茧了。
尚风悦说，“知道你还非得要往危险的地方冲。”
拦都拦不住。学了那么多谋略，不知道都学到哪儿去了。
杨傅低声道，“我知道师尊是替我着想，只是这么多年我在北境，始终都是纸上谈兵，一场像样的仗都没有打过。如今不同往昔，天下都要乱了，父亲与师尊，未必都能庇佑我一生一世。更何况，楚云清那个人，师尊是看得到的，他分明一心求死。若是由得他一个人殿后，能不能回来都很难说。”
尚风悦没说话。杨傅说的没错，楚云清的状态，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杨傅接着说，“如今天启动荡，楚家那位雪鸮姑娘回援天启，刀龙府却立场未明，他日若是有什么变动，若是楚家再度借着勤王的功勋翻身，我和那位楚帅并肩出征，我平安归去，他死在这里。刀龙府与楚家的仇怨只会越来越深。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我当然想要活着回去，我还得保护楚云清。”
很多事情，都是生死关头一瞬间看破的。也是被丢在北境的这一刻，杨傅才突然意识到，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能永远等着家族庇护他，有些时候，他也要为家族考虑。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错，眼看着当初那个没什么心事的孩子成长为如今的模样。尚风悦也是百感交集。他微微叹了一口气。终究不打算再继续阻拦下去。
只略微嘱咐了杨傅几句，说，“也别太把楚云清看作是需要你来保护的人。他毕竟也是一代名将。猛虎有余威，战场之上，多跟他学着点。”
杨傅点头笑道，“那是应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