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静悄悄的，沈黛冉似乎还没醒，上官炎领着元宝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生怕吵醒她。
两人说话都只是张嘴不发声，见她睡得安稳，又悄悄退了出来，坐在医院的阴森又狭长的走廊上。
“就快过年了呢。”上官炎点点元宝的小鼻子，见他不开心，问道，“过年想要什么礼物？”
元宝迷茫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我现在只希望妈妈能快点病好，这样过年我们就可以开开心心地一起在家了。”
元宝对于过年的印象，跟别的小朋友不同。
他没有爷爷奶奶，也没有爸爸，更没有别的什么叔叔阿姨，他对过年的印象就是，跟妈妈在一起，吃饺子，拆礼物。
前几年还可以燃放鞭炮时，他常常看到别的小伙伴拿着鞭炮在爸爸的陪同下燃放。
可他没有哭也没有闹，没有缠着妈妈要放鞭炮，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爸爸，不应该有那么多奢求。
可即便只有两个人的新年，妈妈还是会给他准备很多礼物，很多很多，把一年能买的礼物全部买给他了。
像是补偿。
想到这，元宝深深地叹了口气，仰头看着上官炎，认真又严肃地问：“我今年不想要礼物，我只想家里多个人陪我们过年。”
多个人，多点热闹。
对元宝来说，两个人终究是太过冷清，尤其是他习惯了风乾易之后，还以为今年可以跟乾爸爸一起了，结果在临到年关时，又发生了变故。
“那我陪你好不好？”上官炎爱怜地摸了摸元宝的脑袋，想到他这七年和沈黛冉相依为命，便想到了自己。
他有爸爸，没有妈妈，而元宝跟他相反。
元宝心里当然是更期待风乾易的出现，可他知道，自己的期待只能是期待，便深深地叹了口气，学着像个大人的样子点点头：“好吧，你也可以。”
“什么叫我也可以？”
元宝稍微犹豫了一下，想了半天认真地问：“你可以跟妈妈结婚吗？”
这一问倒是问住了上官炎，跟沈黛冉结婚吗？
他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最开始的目的也不过是守在她身边陪伴她，保护她而已。
结婚，这个问题对他来说太过遥远。
喜欢一个人，想要谈恋爱，绝对不等于结婚。
婚姻这种事情，终究是太过沉重。
见他犹豫，元宝小小的眉头蹙成一团：“看吧，我就知道，你也不想跟妈妈结婚。是不是因为妈妈带着我，所以你们都不会跟她结婚？”
他怎么会这么想？
上官炎这才发现，这个快要八岁的小男孩，在应该天真烂漫的年纪，却成熟地让人心疼。
“不是因为你。”
他眯起狭长的双眼，眼镜后的那双眼睛里带着清浅的笑意，温柔又充满了爱怜。
“那是为什么？”
“大人之间的感情很难说清楚，结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不是说两个人住在一起就算是结婚，婚姻很复杂，你这么小，还不理解，以后慢慢长大就知道了。”
长大？
还得多少年？
……
沈黛冉又在医院躺了一天，第二天就是除夕了，为了不大过年的跟病魔做斗争，她回家后便吃了药早早躺下，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似得。
元宝躺在她身边，伸手摸摸她的额头：“妈妈，上官叔叔说，你睡觉前再吃点那种红色的药，我等会儿去给你端水。”
“好，谢谢元宝。”输了液，她稍微恢复了些体力，虽然身上依旧没什么力气，但比早上好多了。
晚饭吃的是上官炎给她熬的粥，虽然不好意思，但想到自己如果好不了反而给别人添更多麻烦，她只能强迫自己吃了很多。
“妈妈，上官叔叔说，他今年会陪我们过年？”
沈黛冉看着他愁眉不展的小脸，心里略有愧疚，都没时间带元宝去置办年货，也没给他买新衣。
“你不是觉得每年过年只有我们两个人很冷清吗，怎么，上官叔叔来陪你不开心吗？”
元宝摇摇头，想了想认真地说：“不是不开心，妈妈，其实我更喜欢风乾易叔叔。”
沈黛冉竟然发现，不知不觉中，元宝不再叫上官炎为“上叔叔”，也不叫风乾易为“乾爸爸”，似乎一下子就长大了，像是知道了什么，所以在刻意回避。
他还是一个小孩子啊。
“元宝，你怎么不叫上叔叔了？”
元宝伸手摸了摸她柔软却带着病色的脸颊，那葡萄般的眼睛闪着让人难以琢磨的光：“妈妈，以后，我要做个男子汉保护你，好不好？哪怕没有上官叔叔，没有风乾易叔叔，还有我在你身边陪着你，好不好？”
沈黛冉鼻子一酸，瞬间泪水盈眶。
她不想在孩子面前掉泪，不想让孩子觉得自己是一个软弱的妈妈，可听到元宝的这番暖心的话，她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眼睛像是无法关掉的水龙头，晶莹的泪珠不断地往外涌。
她明明是笑着的，可泪却没办法止住。
“妈妈，你别哭，别哭……”
都说，孩子是天使，沈黛冉在这一瞬间无比感谢上帝，感谢它将元宝带到了她的身边，更加感谢自己七年前的那个决定。
有了元宝，她这七年的苦没白吃，以后不管日子如何艰难，只要他还在自己身边，她便无所畏惧。
“妈妈不是哭，妈妈是高兴，我的元宝终于长大了，我的元宝，终于变成了男子汉。”沈黛冉紧紧地将他小小的身子搂在怀里，心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暖洋洋的，并涌遍全身。
窗外的雪下了一整天都没有停止，人踩上去，积雪厚厚一层，差不多没过脚踝，很多年没见这么大的雪了。
都说瑞雪兆丰年，沈黛冉相信，明年会更好。
腊月二十九过去，很快，新的一年要来了。
沈黛冉的病奇迹般地好了起来，第二天起床，头不疼了，也不发烧，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昨晚她的小太阳给了她温暖，以至于她百病全消，总之，她在将近除夕之时，病好了。
开开心心地带着元宝去超市购买年货，中午又贴了对联，下午打扫了卫生，热热闹闹地过了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