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及文化的传承有时不能只靠人本身,他们需要很多载体。为了求长存,石雕石刻便涌现出来,后人复制图案文字时便会将一张纸紧紧覆盖在作品上,用黑色或别的颜色材料进行拓印。
此刻,坐在学校足球场旁的石阶上,白仁也正在“印拓”,他将一片掉落的树叶夹在本子的两张白纸中间,倾斜握笔,然后轻轻密密的在叶子之上覆盖铅笔线条,大概轮廓拓出后取出叶子,再用橡皮把过长的线沿着轮廓擦去,一张完整的叶子就呈现在纸上了。
近似菱形,可又圆润,纤长柔美,边缘围着一圈锯齿。这是桦树的叶子,白仁很喜欢。
正当白仁在这页右下角标注日期地点时,他旁边坐下一个女孩,不等他标完日期就说道:“白仁,可不可以帮我也画一张啊,好漂亮。”
白仁没有说话,继续在纸上写完日期并签上姓名,之后将这一页整齐的撕下,递给身旁的女孩儿,“送给你”白仁说。
她穿着白衬衣,下身搭配黑色百褶裙,白色长筒袜并黑色小皮鞋,棕黄色的头发编成一束,上面没有任何装饰,连发带也是黑色的。
她的脸白的透亮,可鼻梁却不算高,两只眼睛虽大,离的却略远。没有酒窝但笑起来很暖,像一朵雏菊,娇小却清新,仿佛开在春日的阳光下,伴随着偶尔吹来的微风,轻轻摇摆在人世间。
“送给……我吗?”她眼里满盛惊诧,可嘴角却开始上扬。
“嗯”,白仁将那页画纸放在她并拢的双膝上,然后便开始收拾东西,再等一会儿,彬光就应该踢完球了。
“白,白仁,谢谢你”,她抿着嘴笑的很可爱。
“艾,艾利斯,不客气”,白仁略有些揶揄道。
“你还会调侃别人呢?”
白仁笑了笑没有说话。
艾利斯摸着那张拓有树叶的纸,“白仁,我有句话想对你讲,我……”
“我也喜欢你,”白仁扭头面对着艾利斯,艾利斯略略睁大了双眼,眼里好像有光,可她听到接下来的话,眼里的光好像又灭了。“可我们不能在一起,因为我们可能很快就要回故乡了,回去了,就不会回来了。”
他看着艾利斯缓缓低下了头,缓缓撅了嘴,可她又慢慢笑了出来,抬起头认真的说:“白仁,这好像是你第一次说这么长一句话,你以前只和我说几个字。”
白仁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
那边球场已经结束踢球,彬光远远的朝白仁挥手,“小白——回家啦——”
白仁背好背包站了起来,艾利斯也赶忙站了起来,白仁对她笑笑。
“那明天见了。”
“嗯,明天见”,艾利斯说,“那个画我很喜欢。”艾利斯朝已经走出去两步的白仁说道。白仁回身笑着朝她点了下头。金色的夕阳发出柔和却依旧耀眼的光,穿过白仁的发丝,掠过白仁的脖子,包裹着白仁,艾利斯只能看到他隐隐绰绰渐渐离开。
她将手里的画纸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夹在本子里,并写下这样一句话:白仁,你像我的太阳,让我有了向上生长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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彬光兴致勃勃地给白仁讲着今天他们踢球过程中他的亮眼表现。如果不是正骑着自行车恐怕又要手舞足蹈了。白仁一如既往安静的听着,不发表任何评论。
“彬光,我们什么时候回家乡?”白仁趁着彬光休息片刻的空隙问到。
“啊?呃……”彬光明显思考了片刻,“也许是今年年末,也许是明年夏天,但明年五月中航道就关闭了,所以年末的可能性大一些。别担心,回去了也还能上学。”
“哦。”
“怎么啦,你不是对这事不怎么关心吗?上次老彬提了一嘴,你又不听。”
“没事。”
“喂,小白,今天老彬就回来啦,你说他给咱俩买啥好东西了。”
“不知道。”
“今天马尼奥约我周六看歌剧呢,你走不走?”
白仁摇了摇头,继续想他事。
彬光依旧喋喋不休,和白仁讲一切他想到的事,“小白,你以后想做什么工作?小白,小白。”
“嗯……水手。”白仁想了一瞬,说出了令彬光意想不到的答案。
“哈?以为你想当科学家呢。”
“为什么?”
“哈哈,你那么喜欢研究各种各样的东西。”
“你呢?”
“我啊,如果你想当水手那我当船长好了,你要是勤恳踏实没准我升你个大副当当,哈哈哈哈哈……”彬光笑着把自行车踩的飞快,大概是坐着影响他发挥,索性站了起来,边骑边大声的呼喊着。
白仁微微无语,并不想有所回应,依旧不急不缓的蹬着脚踏。
出了学校往西直行,过一条街再向南骑几分钟就到了都达区,向西拐进九号路,第五户便是他们的家。往常,白仁远远的就能看到姑母和邻居在门口闲聊,等他们到了便让他们进屋喝果汁吃点心,可今天白仁没有看到姑母。屋前停了几辆车,姑父工作的邻市车牌,也许是姑父的朋友吧。彬光显然也注意到了,因为他停止了和白仁说话。
彬光困惑看着门口的车,“老彬不带他朋友回家啊,而且他不是晚上才回来吗?”白仁没有说话,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家里好像有哭声,他把车摆好在院墙边,朝家门走去。
彬光忽然在后面拉住他,“小白”。
白仁拉了彬光的手,正如小时候那样。
姑父不可能早回的,工地有工地的任务,工人们修建完姑父也不能走。他和其他工程师要核对校准一些东西。通常姑父是晚上回来,可现在太阳还没落下去。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白仁没有停下脚步,拉着彬光推开了家门。屋里站着好多人,有邻居,朋友,但多是姑父的同事,他们都穿着和姑父一样的工服。这屋里的人都面色凄凄,还有人眼含热泪。见两个孩子推门进来,都略朝后退了退,让出一条直通客厅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