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时,步入西域城之前,我变作人样,与钟芜艳装扮成进城置买货物的商人。
“呵呵!挺帅的么!帅哥!哪里人啊!家住哪啊!我派人去提亲!”钟芜艳看到我干净利落的模样,一脸花痴地看着我。
“姑娘,不好意思,在下已有良配。还请姑娘另寻郎君!”看到她入戏的模样,我也只好敷衍道。
“那你可纳妾?我做小的没问题的!”她继续演。
“这……我就要问一下我的娘子啦!”
然后,我的耳朵便火辣辣地疼了半天。
最后我悟到一个真理,“女人说话从来不按套路!尽是套路!”
后羿打扮成我的随从,我和钟芜艳一路吵吵闹闹地走入了西域城。
“走路不长眼睛啊!你快点!我家的屋角还在等着你去修呢!别忘了,明天给我缝身衣服!真特么倒霉!”
刚进入城中,便看到一个浑身邋遢的女人提着油漆撞到了一个大汉,油漆从桶中溅出来,弄脏了大汉的衣服。大汉嘴里叫嚣着她。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衣服给你弄脏了,你回家洗洗便是!为何还要修你家屋角?”钟芜艳见到这么愤愤不平的事,自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性子。于是上前与那大汉理论。
“你是什么人啊!关你屁事!切!”大汉嘴里不服,但看到钟芜艳光鲜华丽的妆容,便有些胆怯地叫嚣着离开了。
那个女人走到钟芜艳面前,连声道谢,她的声音虽然细微且沙哑,但很好听。若只是听到她的声音,您在脑海里一定会认为她是一个兼美貌与修养与一体的娇羞娘。
但她不是。她的头发蓬松且凌乱,完全将她卑躬屈膝的脸遮挡住,她的衣衫褴褛且脏兮兮地沾满了油漆。那双握住油漆桶的手不仅粗糙,而且还长满了厚厚的茧。整个看去,她倒像是一个没日没夜苦作的奴隶,根本谈不上穷人家里的劳苦的妇人。
“姑娘,你不用谢我!我也只是看他太欺负人了而已!”钟芜艳想向前搀扶她起来,但是她被她避开了。
“姑娘是好人,你以后不要再管我的事了,我都是一厢情愿的!”那女人说完话,提着油漆桶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我们三个人一脸茫然。
“切!不知好人心!”钟芜艳努着嘴生气地说道。“哎!我可是帮了她的哎!”
“好了!跟这样的人怄气,多不值得!”我向前安慰钟芜艳,眼睛看着那个女子离开的背影,她脚上露着脚趾的鞋子吸引了我的眼球,然后对钟芜艳说,“那么冷的天,还穿一双单鞋!她肯定是一个神经不正常的女人!魔种做奴隶的时候还知道往脚上裹上稻草呢!”
“我看也是!道完谢又指责人家做的不对,这样的人不是神经病又是什么?活该她被人欺负!哼!”
我继续用手拍着钟芜艳的臂膀,然后问后羿,“我们现在在什么位置?我怎么感觉这里不像是城池啊?”
后羿从怀里拿出地图观摩了一会儿,然后说,“西域城被周围的村落围绕,应该还在里面,我们现在的位置是曾经西域国的旧址,现在叫菩提村。”
“菩提村?”
“对,因为这里有一颗千年的菩提树,我想应该跟那棵树有关吧!”后羿说道。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钟芜艳问他。
“我漂泊四海,见到的和听到的自然不少。”后羿说,“我还知道,那棵树有一个非常的故事,而且那故事的主人公与我素来交好。”
“不会是达摩吧?”我问。
“你怎么知道?”后羿问我。
“我只是随口一说,难道真的是他?”
“没错!”后羿说道。
“没看出来他有着什么特别之处!还是别谈这些没用的啦,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钟芜艳问道。
“此时已接近傍晚,我们离西域城尚有一日的行程。”后羿看着天色说,“依我之见,我们此时应该找个宿馆,顺便打听一下关于……关于西域城的事情,明天一早再出发。”后羿说话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你们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钟芜艳听出来后羿说的话有所遮掩,然后扭头委屈地看着我说。
“好,我告诉你!我们要找元气炮!然后摧毁它!”我如实招来。
“元气炮!早说啊!我知道在哪!……”钟芜艳理直气壮的模样突然又转换成愧疚,低下脑袋不再说话。一幅犯了错的小女人模样。
“你这是干什么,我们不是都说好了么!以前的事已经烟消云散,如今我是新的我,你也是新的你。”我知道钟芜艳的心思,怕她再次悲伤,只好走向前,用温柔的口吻对她说。
后羿显然受不了,只好摇着脑袋走到别处,向过路的人打听附近有没有宿馆。
“自从元气炮沉寂以后,就再也没人能够驱使它,于是纣王将它当做物件赏给了周王。周王自当不敢怠慢纣王的赏赐,还特意为元气炮修建了府邸,称为封神山庄。这件事还传到了纣王耳朵里,还夸赞周王懂朕心,知道感恩戴德。”钟芜艳抛开杂念,对我娓娓道来。
“封神山庄?好霸气的名字!”我在心里想。
入夜时分,我们找到一家宿馆,要了三个房间。休息之前,我们在宿馆的大堂里用餐,点了九斤牛肉和几壶酒,就着昏黄的灯光和门外浓浓的夜色大吃大喝起来。
“去去去!到别家要去!每天都来!烦不烦啊你!”
接近酒足饭饱的时候,那个傍晚时分的女子又出现在了宿馆的门口。她的衣衫沾满了油漆,看起来又厚又重,手里拿着一个缺了角的碗,她稍微直着头,能够在灯光里看到龟裂干涸的嘴唇,嘴唇浸着血色。
“小哥,行行好!你看有没有客人吃剩的残羹剩饭,我只要一点就够了!”她用极好听的声音,对店小二问。
“没有!给你说过多少次了!没有!没有!你去别家吧,我们还要做生意呢!”
那女子见到小二如此坚决的态度,也就没在多做纠缠。拿着碗,转过身,看了看夜空,便迈着憔悴的步伐准备往黑夜里走去。
“喂!等下!”钟芜艳叫住她,从桌子上拿了两块完好无损的牛肉,然后朝那走了过去。
夜色虽然暗,但是还能看到芜艳从钱袋里拿了不少银子要给那个女子。可是那女子只是接住了牛肉,银子决然不拿。
芜艳扭不过她,只好看着她走入漫无边际的夜色里。
回来的时候,钟芜艳的眼里有泪花闪烁。
“怎么了?是不是她又说了什么惹你不开心的话了?”我关心地问。
钟芜艳摇头,她借助酒力,哽咽了好一会儿。最后她揪着鼻子说,“她的手上都是针眼,胳膊肘也磨破了,脚趾上都是走路磨出的脓包。她为什么会那么苦?我给她钱她也不要。她说,‘拿了别人的钱,上天就不会宽恕他的罪,如此他就再也回不来了’。”
芜艳心酸地接着说。“我问她,那个他是谁。她说,‘他是我的执念,他是我倾之一生要等的人’,我说,‘你去找他啊!在这里受什么罪?’。她说,‘他以为他的罪在这里,我就在这里将他的罪赎回来!要不然,就算是到了天涯海角,他依然不是他,他依然回不来!’。”
我听着芜艳的叙述,心里也突然为之心酸。她绝非神经病,而是情义至深的女子,她之所以不选择安逸和逃避,就像她的脚之所以不裹稻草,是因为稻草扎到她脚上的伤口会让她痛。
“小二!过来!”我想起刚才店小二对她的态度,气就不打一处来。
“来嘞!客官,有何吩咐?”店小二的嘴脸一幅想要被抽的模样。
“刚才那个女子是谁?”后羿按住我的手,语气较为平缓地问店小二。
“她呀,七彩蝶,都叫她小七或者臭七!”店小二一脸厌恶的表情。
“她为何会沦落到这副田地?”后羿的语气似乎知道七彩蝶这个人。
“哎呦,这可就说来话长喽!”店小二晃荡着身子,用手指来回地挫,示出要钱的手势。
“给!拿去!”后羿再次按住我蠢蠢欲动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子放到桌子上。
“谢客官!其实啊,不只是你们见了她要打听,从这路过的人啊只要见到她,都会问!”店小二扯着嗓子说道。
“碰!”钟芜艳用力拍打在桌子上,“你到底说不说?”
“客官莫急,听我娓娓道来!”店小二说,“她本来是西域国大臣七将军的掌上明珠,而且她与西域国大王子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两人还有了婚约。只不过呢,就在西域国国君入葬的那一天,七将军突然就举兵造了反!说是即将登位的大王子是魔,于是就所向披靡地杀到了这里,七彩蝶因为不顺从他父亲,所以就被七将军关了起来。恶仗打了两个春秋,最后大王子还是不敌他,就带着王者金印逃到一个寺庙里闭门不出,诺!就是这条街尽头的那个寺庙!然后……”
“然后呢!”我看到店小二又挫了挫手指。“找打!”
这一次后羿没能按住我的手。但我下手并不重,只是把店小二的脸打成了猪头模样。
后羿站起身走到在地上打滚的店小二面前,丢给他一锭银子,“说吧。再不说,猪头可就要变成牛头啦!”
“噗!”钟芜艳听到牛头,一下把嘴里的酒水喷了出来。
“我说,我说……”店小二拿起后羿丢到地上的银子,接着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