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倒也没什么，王哲推着那几个男孩儿走到她面前道歉，上官梦时见他们一个个捂着肚子的样子，不觉哑然失笑，赶紧道：“没事，就是擦破了点儿皮，不要紧。”不是她大不大方的问题，是事实如此，没有必要揪着人不放。
行啊，王哲，学聪明了，以前上阵都是直接往脸上打，现在知道不能让人瞧出不对劲儿了，这是怎么了，挨个踹了肚子？
几个男孩儿也没多大的事，就是一时半会儿还直不起腰，看着上官梦时真是不计较的样子，忙忙道谢。
又是道歉又是道谢的，她都要不好意思了。不过在见到周莉她们围成一圈捂着嘴巴望过来时，她就淡定了。她是遇强则强，遇到不要脸的，她也没有必要装什么羞赧。倒是苏洋见她受伤了，求她还是站在一边得好，同时还责怪了她几句不可以这么凶的，那几个男同学也是不故意的，至于派王哲揍人吗？
刚还有些感激的上官梦时笑了笑，一颗心也冷了几分。
像苏洋这样的人，即使做了好事，也很难让人记得他的好，反倒是他的有意无意的误解，自以为是的评论，稍许成熟的高高在上，都很让人反感。他的一言一行仿佛都在证明，他是理智的，他是聪明的，他是最公正的，这种学大人言行作风的性格很难招人喜欢，上官梦时回想不起来，当初干嘛也偏得不甘落后地承认自己喜欢他不可。
一群傻了吧唧的小孩儿，包括她。
王哲拖着几人道歉后，就又溜得没了影子。很快，大扫除结束，他再次出现，翘着二郎腿侧坐在他的位置上，要不是私下他们的往来，她也很难喜欢表现得和纨绔子弟，嚣张跋扈的男孩儿。
和每一年都一样，教材一个接一个地往后传，她这回做得靠前了，不再是轮到最后的那本书，好的坏的烂的，她都得受。黄老师基本每年都是那些车轱辘话，翻来覆去讲完了，就先走了，稍微不同的是，今天比往常显得脚步急了些，大概是家里有事吧。
同学们也纷纷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上官梦时正决定一半书放进抽屉，一半拿回家，要不太沉了。每一年变的是教材，书后面的标签价格也再以较为缓慢的速度增长，明明是义务教育，教科书可当真不便宜。
不过，真要是义务教育，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穷苦人家的孩子念不起书了，不知道是自欺欺人，还是某些人认为他们欺不欺的普通人根本智商不够，体会不到。
才装了两本书，她发现书包的底面开线了，随着她赛书的动作吱嘎一声整个硬皮的底儿全掉了。完，这书包是光荣就义了，这破书包早不坏晚不坏的，但也用了几年了，也算是寿终就寝。正想着，一只被晒得黑乎乎的手伸了过来，上官梦时看了眼王哲，没打理他。王哲也早习惯她了，拿起笔刷刷就在她几本书上签下名字，简直可谓之明星的风采。
她都懒得计较了，“好玩吗？”翻个白眼，让王哲自己体会去吧。看来，只能抱着书回家了，别看就几本书，手里捧着可比肩上背着感觉沉多了。
“还行，挺好玩的。”王哲认真地想了想，认真的回答。他坐在她后面的桌子上，双脚悬空，摇摇晃晃的。后桌的女同学盯着他稳稳地坐着她的课桌，羞恼害怕加之嫌弃恶心的心情泛滥，咬着下唇，差点儿就哭了，偏生当事人还不知道他的屁股如此让人讨厌。
“一会儿还去吗？”王哲踢了踢上官梦时的椅子。
“去哪儿？”她回头看他，大概就叫心有灵犀吧，上官梦时瞬间就懂了，点点头，“你来帮忙吗？”
“我不是帮忙，我是玩。”两个人说说笑笑地拿了东西走出了教室，徒留后桌的女同学再次取出抹布使劲儿地擦拭课桌，嘴里还念叨个不休。
王哲先回了家放书包，她也同样。然后，两人就在水果店前集合。货已经送完了，此时街上来往的路人不算多，生意一般般，经过几天的相处，中年妇女也和他们两个孩子熟了，见到他们，笑着打招呼。
不得不承认，上官梦时的租借的小小水果摊抢了人家不少生意，有便宜更好吃的水果可以选择，谁会再买那些贵的酸的？中年妇女不介意，她婆婆早就不高兴了。再加上上官梦时的生意好做，几天的工夫下来，就四百元入帐，难免眼红。
别看就四百元，也许对池家那种身份的人而言算不得什么，池珍的一套衣服都不是这个价钱。可对于他们这种阶级来说，拼命争取也是正常的。不少邻里就是因为几毛钱的利益成为仇家。上官梦时这还想着下个月将租金提高一些，水果店的老婆婆就阴阳怪气地说她要害死他们一家人了，买卖做不成，不就得饿死么。
听老婆婆这么说了，上官反倒不想提高租金了。她的水果买得好，那是因为物美价廉，又不是水果店的生意本来就有多好。他们之间又是口头的承诺，根本没有契约关系，别说坚持不了一个月，就是现在清货走人也没什么。
要不是看在阿姨的面子上，她真不想在这儿托付生意了。
现在她了解几分这水果的买卖怎么做了，还不如自个儿开店，省得受气受埋怨。
街上的铺子空的不是没有，就是没有人照顾，如果上官颜辞职的话……
多半不行，母亲是那么死心眼的人，更何况在上官看来，卖菜卖水果挣得再多，也和正经八百有份工作差不少，前者从事的是贱业，说出去多难听，后者是可以挺胸抬头承认的，到退休也有退休金。
别看上官颜的言论似乎是人人应该平等的，职业也不分高低贵贱，但这句话作为女儿的上官梦时都不信。这和幼年的出身有关系，母亲讨厌进城打工的农民工，工人之外等行业在她的认知中就是游手好闲。
其实这些方面，白瑞华和上官颜很像，而且上官梦时越想越像，要不然这两个女人怎么都盯着池平军一棵树上吊死呢。
五年级开学的日子，和以往没有多大的半边。这回轮到临窗而坐的上官梦时唯一多了的感觉是人越来越高，连教室也越来越高了。五年级就在五楼，她始终不明白的是换教室就换好了，为何他们还非得折腾得把课桌椅也搬到楼上。
反正老师们也不费事，就好比后世看到新闻里说小学老师让学生们在雾霾的晚上数星星一样，真不知道愚蠢的究竟是谁，被耍和耍了不是某个人，而是整个社会。
开学不到一周，老师又要收取一笔书费，不多，也就是二十来块钱，但还是引发了家长们的不满。这书本费，学杂费，各种费用都是提前一起交好的，怎么突然就又要钱了呢？别告诉他们是老师们缺钱喝酒了。
事实上，肯定没有部分家长想象得那么恶劣，小地方的老师再没人管，黄浦市的管理也是很严格的，堂而皇之，不明不白的收钱学校是不敢的。
这回还是要从上官梦时讲起来。要是她知道和她有关，定然诧异，毕竟和前世走的路不通了，蝴蝶效应，改变了不光是她，还有周围的人和事，点点滴滴。秃瓢校长得知上官梦时提前就自学英语后，便将曾经的踌躇壮志再次提出，是向教育局正经申请过的，低年级就罢了，希望能给高年级开英语课，以免上了初中一时接受不能，手忙脚乱学不明白。
小道消息是上头有人事先打了招呼，于是他的提案就通过，当然不是大范围的，就是他所管辖的小学师范，四年级以上均开通英语课程。
由于批复也需要时间，这才开学后便再收钱。没办法，出发点是好的，然而总不能让校长自个儿掏钱，羊毛还是出在羊身上。即使有家长在举报也没有效果了，这是教育局首肯的，而且再教育局的官员们眼中，二三十块钱罢了，谁家花不起，至于为了点点小钱就闹得那么严峻么。
这阵子，中央的要求，重点在于减负，孩子们必须早放学，至于学校开什么课程，倒没多大的关系。学英语也是好事啊，家长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对于上官梦时等一干小学生，重要的既不是英语课，也不是家长们的长吁短叹，校长的能力有限，教育局的奉命办事，他们得知以后放学自此改定在了两点半，眼睛都快要放绿光了。校长心情好，也允许孩子们放学后在操场上玩乐了，以前沉闷得和监狱一般的气氛一扫而净，阳光更明媚了，空气更清晰了，朗读更有力了。
男孩子们放学踢球，女孩子们家里没人就在教室里聊天，或者跳皮筋，踢毽子，总之几样简单的娱乐活动就能让孩子们乐开了花。上官梦时也跟着笑，她笑的是什么？笑的是以后有时间卖水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