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上官梦时察觉到了问题。母亲第二批买的小鸡也全部死掉了，明明翅膀都长大了一圈，抵抗能力应该更强了，怎么会说死就死了呢？春夏许多人家都给孩子买小鸡仔玩，五六岁时，上官颜也给她买过，就是她不会照料，最后都拉肚子死掉了，此后母亲就再也不给她买小鸡了。
她还隐约记得，自己特别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可爱的小东西们，越看越爱，还到学校宣称她家的小鸡都长得像某个某个明星，非常漂亮。因此还被嘲笑了好久，同学们都知道她家的小鸡时明星脸，一个个都认为她眼睛瘸，而上官梦时就是坚定的认为她的宝贝们都是举世无双的美。
现在回想，当年的她确实是眼瘸，实在太丢人了。
往事不提，继续展开眼前的画面。上官梦时奇怪的还有，就算是死亡，也不该是手拉着手同时上天堂下地狱吧。又不是鸡瘟，就十来只小鸡，人家养鸡场不都还好好儿的，她家怎么可能一只都养不活？
上官颜的脸色也不太好，把小鸡的尸体处理了，叹息着说：“最后再买一波吧，要是还不行就不养了。”上官梦时觉得哪里不对劲，从母亲的表现来看，上官颜似乎知道些什么，又对女儿欲言又止的神态，不晓得是认为和小学生说了也是白说，还是觉得她这段日子的表现太泼辣了，不愿意上官梦时再招惹是非。
上官梦时决定跟着母亲一起上早市买小鸡仔。这个年代城管不是那么严，早市拖拖散散的到九十点钟还能见到摊子，夏天的夜市就更热闹，就是上官颜每天上班，下班，照顾孩子，睡觉，很固定，很少会带着她饭后散步吃小吃，买玩具什么的。如今的上官梦时也不是真的小孩子，自然不会惦记那些，很理解母亲工作，一个女人养大女儿的辛苦。
卖小鸡的农妇也很热情，帮着挑拣几只活蹦乱跳的小鸡，并给她们掰开小翅膀，解释什么样的小鸡更容易养活。上官梦时抱着小家伙们很开心，她们买得多，塑料袋根本装不下，对方就把废掉的破篮子送给她们，反正能坚持拎到家就行。
有些人家养的鸡比较多，都是从养鸡场直接拿的，她们也就十来只，犯不上折腾。上官梦时觉得要被治愈了，染了颜色的小鸡死亡率高，她现在捧着的都是嫩黄嫩黄，一个挤着一个，叽叽喳喳，有的露出兴奋的神色，有的显得很委屈。为什么她总是把动物看得很拟人呢？
又买了豆腐和鸡蛋，上官颜不会把这两种需要轻拿轻放的交给女儿，所以上官梦时的任务就是看好小鸡们。她的目光都被萌物吸引，没留意迎面两个一宽一瘦的人影近前，直到母亲先打招呼，她才后知后觉地扬起笑脸，看是谁。
蒋鑫冲她翻了个白眼，挽着母亲的手动了动，瞧样子，似乎很鄙视她爱鸡如命的傻相。
突然一只手伸了过来，上官梦时躲闪不及，被蒋大妈一把就抓走了两只小鸡。上官梦时看她都快把小鸡捏死了，听着凄惨的啼鸣，心底微痛。但她还是没有表现不满，为了五毛钱一只的小鸡和对方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起争执不够明智。
“你家还养鸡？不都养不活？你瞅瞅，这鸡也不精神，肯定还养不大。”蒋大妈认真地对小鸡评头论足一番，然后随手往上官梦时的方向随手一丢。一只小鸡接回了篮子，另一只尖锐地叫了声，啪地跌到地上，当即就瘸了一条腿，站都站不起来，唯有蠕动。
蒋鑫捂着嘴笑，心道：让你一个小学生牛，你妈都不敢吱声，你有什么了不起的。蒋家也是在这一带霸道惯了的人家，特别蒋大妈仗着人高马大，没少和人打架，而且基本是屡战屡胜。当然对手基本都是女人，男人也不好意思和她一个女人计较。蒋鑫长得柔弱，为人可不客气，继承了母亲的传统，在学校表面文文静静的，其实最会利用娇柔的嘴脸，欺负前后桌。
要是她和谁起了争执，男生们也都傻兮兮地站在她的立场表示支持，一个高中女生能做到此，智商不高，情商着实不低。
上官梦时把那只可怜的小鸡捡到篮子里，安抚地摩挲了几下，余光见上官颜听蒋大妈说“哎呀，没拿住”，赶紧就连连摆手道“没事”，脸色不由一沉。“蒋大娘，我刚买的小鸡差点儿被你摔死。”再开口，她也不是责备的语气，笑盈盈的嘟着嘴，仿佛是和亲近的撒娇，任哪一个好事的，也不会认为她小小年纪就十足泼辣，为了一点点小事就不饶人。
确实，一两只小鸡算不上什么，她可以假装没看见，和母亲一样，平静地息事宁人，然而这不光是钱的问题。
有些人，一旦你给她开了口，她就会认为你好欺负，等到逼得你忍无可忍再反抗，对方又会传你小心眼，事多，麻烦精。
需要赔的不是钱，是态度。
“瞧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蒋大妈撇撇嘴，不客气地伸出手指要戳上官梦时额头，她轻巧避过，听大妈粗憨的嗓音埋怨道：“怎么是我摔死的，明明是你没接住。”
“恩，”上官梦时保持着笑容，语调不急不缓，不清楚的，还以为是晚辈和长辈在开心地聊天。“我是小孩子啊，反应慢，可蒋大娘是大人，不应该不知道轻重的啊。”
蒋大妈愣了愣，对上官颜指着她，一张脸也想维持笑意，又失败了，还带着几分凶煞之气，怪是狰狞。“听你女儿的一张嘴，这叫啥，铁齿铜牙？我跟你说啊，别看孩子小就不管，她这张嘴以后惹了大事，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早先就得好好儿教育了，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
上官颜就是尴尬地笑，嘴角都僵得抽搐了，很想赶紧离开，可女儿的胳膊没抓住，转眼又见上官梦时出声了。
“大娘，我不懂，什么叫做有些人能得罪，有些人不能得罪呢？”上官梦时恍然大悟地问，似乎天真地歪着头，“是不是实话实说就会得罪人？幸好蒋大娘是我妈妈的好朋友，不是不能得罪的人。”
她说着，母亲在一旁狠狠扯了她胳膊一。上官梦时好奇地瞧瞧这个，看看那个，最后不解地说：“怎么了，妈，我知道的，宁可得罪十个君子，不能得罪一个小人。可蒋大娘也不是小心眼的人，我们说说话有问题吗？”
从头到尾，上官梦时都是笑盈盈的，在过往的行人看来，确实是晚辈和长辈说笑的样子。
抬手不打笑脸人，蒋大娘也不能当着这么多熟人面前，和上官梦时闹大。她被一个小学生堵得哑口无言，心里要多憋屈有多憋屈，表面上还不能有什么，要不然不就是在证明自己小心眼了？
蒋鑫脸皮没有母亲厚，她的脸色不太好，还感觉周围的打量她们的男男女女似乎都在嘲笑，一个个全不怀好意的看她们娘俩丢脸。于是，蒋鑫使劲儿拉走母亲，不愿意再和上官家的俩贱货打交道。
这一带谁人不知上官梦时就是个私生女，上官颜未婚先孕，就是大家都不挑破这层窗户纸罢了。把她逼急眼了，就把这事实摆到台面上，让所有人评论评论，现在还是别惹一身腥好。
对上蒋大妈那一个白眼，上官梦时俏皮地眨眨眼，对方见她得意，更是大怒，又不能当场发作，唯有暗恨。女儿蒋鑫就显得比她冷静多了，不再多瞅一眼，反倒是两方人离开了十几步后，才恶狠狠地瞪向上官梦时纤瘦的背影。
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让你装，让你装！蒋家最近老鼠比较多，母女俩就转入了药店里。这种小地方，药店不光是经营人所吃的东西，还有不少乱七八糟的物品，甚至门口还堆放卖拖鞋的摊子。
上官颜指责了女儿几句，教训她不能太咄咄逼人。上官梦时嘴上答应，根本没往心里去。两三句话就是逼人了？那别人在欺负上官颜老实时，怎么就没见母亲想没想过对方逼不逼人。
由于死了两拨的小鸡了，这一回，上官梦时决定时刻严密地照顾，虽然达不到二十四小时全副武装地防备，可也下了不少心思。
直到没几天后，她留意到墙根有一些零稀的粮食碎渣。现在她们家的院子够大，小鸡白天都是撒欢得到处跑，要想小鸡活泼健壮，也是需要锻炼身体的。她家也不是正经照料鸡的人家，所以大部分时候，还是需要靠小鸡们自己东啄啄，西叨叨地填饱肚子。
当上官梦时发现小鸡们就和被召唤似的往墙根奔时，总算是找到了病症所在。她拨开不听话就知道贪吃的小鸡们，赫然发现那粮食碎渣中混杂的药丸绝对不是有助于健康成长的好东西。
这为了祸害她们家，还真是方法百出。不欺负老实人都是犯罪，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蒋大妈的一句至理名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