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无数金色的镇魂线闪着幽光，将一个少年牢牢困住。
他毫无生气，低垂着头一动不动，整个房间里寂静得可怕，只能听到滴答滴答间隔缓慢的声音。
那是……血？
淮音停下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淮音？”少年动了一动，朝着她的方向抬头。然而那一刹那，淮音猛地被眼前所见惊骇住了。
少年的黑色短发变成了彻底的银白色，双眼被宽布蒙了起来，上面写着密集的咒文，已经被血染红。
淮音慌忙冲过去将镇魂线砍断，被虚弱至极的少年带了一下，双双跌倒在地。
她来不及顾上其他，试探着去摸他的眼睛，“你……”
为了得到海国的幻术，鬼毒老祖什么都做得出来。
不过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说他，曾经剜下决夕左眼的人……若要真说起来，冻原风暴死去的人，比鬼毒老祖杀的人恐怕还要多上几千几万倍吧……
恍惚间，淮音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所有痛苦、悲伤的回忆涌上心头，几乎要将她压垮。
决夕。
那个能冻结大海的红衣妖精将她从水里捞起来，冰冷的手抚摸着她的脸说，“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龙岛，洛旻师兄燃烧着恨意的眼神，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扔下悬崖，“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药王谷中，山猫阴沉沉地说，“我恨不得杀了你们所有人啊。”跟随他冷漠话语一同而来的，还有曦跃刀的刀刃。
好痛……
“淮音！淮音，看着我。”山猫蒙着双眼，语气焦急，用力抓住她的手，“不要受她的影响。”
他的手像决夕一样冰冷。
淮音猛的一个激灵，头脑中还残留着乱七八糟的思绪，挣脱开山猫的手。
“你怎么样了？”她静静看着少年，声线尽量平稳。
“暂时没事，他用了一点手段，但还没成功。”山猫看不见眼前的情景，但凭着惊人的感知能力也知道淮音的位置，还有她身体里那只蠢蠢欲动的魔龙。
能解开他的龙纹封印，还只身闯入明仙教，能做到这样的，也只有那株剧毒的植物了。
山猫明白过来，震怒无比。
谁允许她这样做的？谁允许她枉顾自己的性命？！
“你……”
然而他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
赶走她的，不就是自己吗。
用曦跃刀刺伤她的，也是自己。
“余猷过来找我，我想着还欠你几条命，就过来还债了。”淮音扶起他，“鬼毒和尹知念很快会赶到，我们要马上离开。”
“你们要去哪儿呀。”
暗处传来娇媚的声音，一个穿着暴露、面容妖娆的女人扭着腰肢款款而来，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情。
淮音半句话都懒得说，直接一剑挥出。妖娆女子惊呼出口，连忙闪身避开，却慢了一步，已被剑气划破一道不算浅的口子。
待她恼怒抬头时，二人已走出了一些距离。
哼。她勾起娇艳笑容，眼神一沉。
这是什么？！
极其尖锐的啸叫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与头骨，强烈的尖利共鸣中，仿佛五脏六腑都随之震颤。
尖叫像粘稠的浆液一样牢牢缠在身上，淮音只感觉翻江倒海般的晕眩和恶心，捂着头蹲了下去，止不住的呕吐。
她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只吐出一些酸水。然而啸叫声还在持续，到最后她连蹲下都做不到，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呵……”她听到莫尼菲兹的声音，甚至能感受到肩胛骨处被撕裂的痛楚。
它想要爬出来。
淮音咬牙用零烧在自己手臂上深深割了一剑，强迫自己找回些许神智。
山猫，山猫怎么样了。
她慌忙四顾，见白发少年也是神情痛苦，眉头紧皱，被布蒙住的双眼处又开始渗血。
“山猫……”她想要站起来，身子一晃又倒了下去。
发出尖锐啸叫的妖娆女子气定神闲地站在远处，她甚至没有张口，仅仅凭着意念就发出了如此强大恐怖的攻击。
那个女人，要杀了她才行。
淮音又割了自己一剑保持清醒，然而内力紊乱不堪，连提一口气都做不到，跌跌撞撞地反身朝她扑去。
越是靠近女子啸叫就显得越发侵略，到最后淮音甚至无法控制双手，连剑都握不住。
哐当。零烧被击落在地。
“师父说的果然不错，精神感染对她很有效。”尹知念慢慢地走过来，脸色也不太好看。
右护法的能力掌握得还不算完全，不能任意控制攻击目标，只要靠的近了都会被波及。
“不自量力的家伙……”女子话未说完，蓦然觉得一凉，一把透着寒气的匕首刺中了她的腹部。要不是尹知念眼尖动手拉了她一把，恐怕已经命丧黄泉。
她一受伤，尖利的啸叫瞬间就轻了下来。淮音重重地喘着气，左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匕首，寒光毕现。
“右护法，你还好么？”
女子拍开尹知念的手，美艳的脸上满是痛色。
“啧啧……”鬼毒老祖缓缓踱来，先看了眼远处山猫的状态，见他仍旧半跪着没法动弹，才放下心来，轻而易举地打掉匕首单手提起淮音。
老态龙钟的眼打量着她。
四月的剑、莫尼菲兹、净月皇步、甚至能抵抗精神感染伤到盈盈……这个年轻人总能出乎他的意料。
但是也到此为止了。
这样强大的灵魂，怎么能放过，包括那只龙和山猫的幻术，他统统都要收入囊中。
鬼毒老祖将她丢在地上，手中多了一只瓶子。
淮音动了动唇角，却连山猫的名字都再也喊不出口。
不，她不能死在这里。
四月还在离冰城等她，师父还在等她，决夕也在等她。
只能用那招了……
淮音眼神一动，却看到远处背对他们的少年踉跄站了起来，自己解下了蒙着眼的布条。
白发少年转过身，身形笔直，湛蓝色的眼瞳淌着血。
那一刹那，房间中的所有人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比精神感染更加可怖、更无迹可寻的压迫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每个人的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