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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在苦难和饥饿中长大

在随后的八到十个月时间里,奥利弗成了一系列背信弃义和欺诈行为的受害者。他是用奶瓶子喂大的。教养所当局及时把这孤儿受饥挨饿和一无所有的情况报告教区当局。教区当局郑重其事地询问教养所当局,“所里”有没有女人能给奥利弗·特威斯特所必需的抚慰和营养。教养所当局谦卑地回答说没有。在这种情况下,教区当局慷慨而又仁慈地作出决定,把奥利弗寄养出去,换句话说,把他送往约摸三英里外的一家教养分所,那里还有二三十个违反贫民救济法的小犯人[8]。在一位上了年纪的妇女慈母般的照看之下,他们整天在地上打滚,丝毫不存在吃得太饱、穿得太暖而带来的麻烦事。她是冲着每个孩子每星期七个半便士生活费才接收这批小犯人的。就一个孩子而言,每星期七个半便士是一笔相当可观的伙食费。七个半便士买得着许许多多的东西,足以撑饱他的肚皮,让他的肚皮不舒服。这位上了年纪的妇女足智多谋,经验丰富,知道怎么做对孩子们有好处,更知道怎么做对她自己有好处。于是,她把每星期的大部分经费挪为己用,留出远远低于标准的份额来抚养教区成长中的下一代。结果,她发现最低限度之下还有更低的限度,证明自己是个顶呱呱的实验哲学家。

大家都知道另一位实验哲学家的故事。他发明了一种关于马儿不吃草也能活下来的伟大理论,并且拿自己的马做实验。他开头相当成功,已经达到一天只给它吃一根草的地步。毫无疑问,再过二十四小时,它可以成为一匹完全不吃草也精神抖擞、欢蹦乱跳的骏马,只可惜没等到完全享用美味的空气的阶段它就一命呜呼了。不幸的是,那位受托抚养奥利弗·特威斯特的妇女在实验她那一套哲学理论的过程中,通常也取得十分相似的结果。每当一名孩子想靠最少数量、最无营养的食物存活下来,十之八九会出现相反的结局;他要么饥寒交迫而病倒,要么因无人照看而跌进火堆,要么不巧被闷个半死。无论哪种情况,可怜的小家伙往往会被召进另一个世界,跟他在这个世界从未见过的亲人团聚去了。

要是在翻床架子的时候因为疏忽把哪个孩子压死,或者在洗澡的时候由于粗心烫掉哪个孩子的小命——后一类事故是很少发生的,寄养所里极少有洗澡之类的事儿——那么偶尔会进行一次特别有趣的验尸,或者陪审团忽然会问一些非常讨厌的问题,或者教区居民会公然联名提出抗议。不过,教区大夫就会拿出证据,教区干事就会提供证词,马上制止这种无礼行为。尸体总是由前者打开的,他发现肚子里空无一物(这倒是非常可能的);后者总是一口咬定,一切都是按照教区规定办事的,而且口气相当恳切。另外,管委会的先生们还定期视察寄养所,并提前一天派干事去通知关于他们要去的消息。等他们到来的时候,孩子们一个个看上去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人家还有什么话可说的!

这种寄养制度结不出什么出色或丰硕的果实,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奥利弗·特威斯特九岁生日的时候,这孩子长得脸色苍白,骨瘦如柴,个子偏矮,腰围绝对太细。但是,天性或者遗传因子倒赋予奥利弗一种非常倔犟的性格。多亏那个机构采取节衣缩食的政策,这种性格还很有发展余地。也许正是由于这种政策,他才活得到第九个生日。不管怎么说,他这天确确实实满了九岁;此刻,他正在煤窖里跟两位精心挑选的小客人一起过他的生日。他们三个人穷凶极恶,竟敢假装肚子饿,结果挨了一顿痛打,被关在那里。这时候,教区干事邦布尔先生突然光临,死劲推着菜园大门上的耳门,倒把善良的女主人曼恩太太吓了一大跳。

“天哪!这不是邦布尔先生吗?”曼恩太太把头伸出窗子,装出惊喜万分的样子说,“苏珊,快把奥利弗和两个捣蛋鬼带上楼去洗一洗。哎呀!说真的,邦布尔先生,见到你真高兴!”

邦布尔先生是个胖子,脾气很暴躁。他对这种热情的招呼非但没有作出相应的回答,反而恶狠狠地把耳门摇了几下,还朝它踢了一脚;这一脚,只有教区干事才踢得出来。“我的老天爷,真对不起,”曼恩太太一边说,一边跑出屋去——这时候三个孩子已经被放出来——“真对不起!我竟忘了门是从里面闩着的,还不是为了这些可爱的孩子呀!请进,先生;请进,邦布尔先生,请吧,先生。”

曼恩太太边说边行个屈膝礼,别的教区官员见了兴许会心肠软下来,邦布尔先生的火气却没有因此平息下去。

“教区官员为了教区孤儿的公务上这儿来,你却让人家等在门外面,”邦布尔先生握了一握藤杖质问道,“你觉得这种做法是很礼貌,很合适的,对吗,曼恩太太?你难道忘了,曼恩太太,你是教区委派的人,我可以这么说,还是个拿薪金的人。”

“邦布尔先生,我刚才去了几个可爱的孩子那儿,对他们说你来了,他们是非常喜欢你的。”曼恩太太低声下气地答道。

邦布尔先生知道自己口才出众,地位重要。现在他的口才已经充分发挥,身份也已得到确认,态度随和下来。

“算了,算了,曼恩太太,”他以比较温和的口气说,“也许就是你说的情况,也许就是。带我进屋吧,曼恩太太,我是为公务来的,我有话要对你说。”

曼恩太太领着干事走进一间砖头地面的小客厅,替他搬过一张凳子,殷勤地把他的三角帽和藤杖放在面前的桌子上。邦布尔先生走得一身臭汗;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朝那顶三角帽瞥了一眼,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是啊,他露出笑容了。教区干事毕竟是人呀,邦布尔先生也会露出笑容。

“我要说一句话,你听了也别见怪,”曼恩太太妩媚动人、嘴巴甜甜地说,“你走了老远的路,否则我也不会提出来。嗯,你是不是先喝一口儿什么的,邦布尔先生?”

“一口儿也不喝,一口儿也不喝。”邦布尔先生威严而又温和地挥着右手说。

“我劝你还是喝一口儿。”曼恩太太说。她已经注意到他拒绝的口气,以及说话的姿势,“就一小口儿,加点凉水,加一块糖。”

邦布尔先生咳了一声。

“怎么样,就一小口儿。”曼恩太太劝着说。

“这是什么呀?”干事问。

“哎呀,这东西我不得不在家里备着一点;要是哪个有福的孩子身体不舒服,我加一点在达菲糖浆[9]里给他喝,邦布尔先生,”曼恩太太一边回答,一边打开墙角边的食橱,取出一个瓶子和一只杯子,“这是杜松子酒。我不骗你,邦布尔先生。这真的是杜松子酒。”

“你果真给孩子们喝达菲糖浆,曼恩太太?”邦布尔先生问,眼睛注视着调酒的有趣过程。

“啊,愿上帝保佑他们,真的,尽管价钱贵一点,”那位抚养人答道,“我不忍心看着他们受苦,你是知道的,先生。”

“是的,”邦布尔先生赞赏地说,“你的确是不忍心的。你是个好心肠的女人,曼恩太太。”(这时,她放下酒杯)“我一有机会就要把这事儿向管委会汇报,曼恩太太。”(他拿过酒杯)“你有一颗慈母的心,曼恩太太。”(他搅着加了凉水的杜松子酒)“我——我很高兴为你的健康干杯。”说着,他一口气喝了半杯。

“好吧,我们来谈谈公事,”干事说着,掏出一个皮夹子,“那个眼下叫奥利弗·特威斯特的孩子今天满九岁了。”

“愿上帝保佑他!”曼恩太太插嘴说,还撩起围裙角把左眼擦红。

“尽管悬赏十镑,后来又增加到二十镑——尽管这个教区作了最大的,我要说,最超常的努力,”邦布尔说,“我们还是搞不清谁是他的父亲,查不出他母亲的住处,姓名,身——份。”

曼恩太太吃惊地抬起两只手,寻思片刻以后接着说:“那么,他怎么会有姓氏的?”

干事扬扬得意地挺了挺身子说:“还不是我给他起的!”

“是你起的,邦布尔先生!”

“是呀,曼恩太太。我按字母顺序来给我们的孩子起名字。上个孩子轮到S开头——我管他叫斯沃布尔(Swubble)。这个孩子轮到T开头,我管他叫特威斯特(Twist)。下个孩子该叫昂温(Unwin),再下一个该叫维尔金斯(Vilkins)。我已经想出好多姓氏,直到最后一个字母;到Z以后,再从头开始。”

“哎呀,你这个人还挺有文采的呢,先生!”曼恩太太说。

“啊,啊,”干事听了这番恭维话,心里显然很高兴,就说,“也许是的,也许是的,曼恩太太。”他喝干了加水的杜松子酒,接着说,“奥利弗已经大了,留在这儿不大合适。管委会决定把他领回所里去,我是亲自来接他去那儿的。所以,你马上叫他过来见我。”

“我这就去把他叫来。”曼恩太太说着,走出去叫奥利弗。这时候,奥利弗脸上和手上已经给擦去一层污垢,一次洗脸也只能擦到这种地步。他由好心肠的女保护人领着走进客厅。

“朝这位先生鞠个躬,奥利弗。”曼恩太太说。

奥利弗一半朝着坐在椅子上的干事,一半对着放在桌子上的帽子鞠了一躬。

“你愿意跟我走吗,奥利弗?”邦布尔先生威严地说。

奥利弗本来想说,他很乐意跟任何人走,但是他抬起头一看,只见曼恩太太站在干事坐的椅子后面,恶狠狠地在朝他挥舞拳头。他马上领会意思,因为那个拳头经常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不可能不在他的脑子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她跟我一块儿去吗?”可怜的奥利弗问。“不,她走不开,”邦布尔先生答道,“不过,她有时候会去看望你的。”

这对这孩子来说根本算不上是个很大的安慰。然而,他年纪虽小,却知道应当装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挤出几滴眼泪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儿。你想哭,只要听一听肚皮里咕噜噜的叫声,想一想近来受到的虐待,这些都是帮得上大忙的;奥利弗哭得的确很自然。曼恩太太把他搂在怀里亲热了一千次,还给了奥利弗一点更加实惠的东西,那就是一片黄油面包,免得他到贫民教养所时露出一副饿死鬼的样子。然后,奥利弗手拿面包,头戴教区发的灰布小帽,由邦布尔先生领出了那个讨厌的家。他在这儿度过了凄惨的童年,没有听到过一句亲切的话语,没有看到过一次和悦的脸色。然而,他到底是个孩子,当那房子的大门在他身后关上的时候,他禁不住伤心地哭起来。他跟受苦受难的小伙伴们从此分手,他们虽然无足轻重,毕竟是他生活中仅有的朋友。这孩子心里第一次深深感到,在这茫茫的大千世界里,自己很孤独。

邦布尔先生大步往前走着,小奥利弗紧紧抓住他的金边衣袖,快步跟在他的身边,每走过四分之一英里路就问一声“是不是快到了”。邦布尔先生对这些问话回答得又干脆,又生硬。他喝完加水杜松子酒以后一度变得很温和,而这时候那劲儿已经过去,他又摆出教区干事的架子。

邦布尔先生把孩子交给一个老婆子。奥利弗踏进教养所的围墙不到一刻钟,还来不及吃完另一片面包,邦布尔先生就回来了。他对他说,今天晚上管委会正好在开会,委员们让他马上去进见。

奥利弗搞不清“委员们”是什么东西,而且还是活的,因此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直发愣,拿不准究竟应当笑还是应当哭。然而,他没有时间考虑这个问题。邦布尔先生举起藤杖在他头上敲一下让他清醒过来,又在他背上敲一下使他振作精神,然后命令他跟在后面,把他带进一间刷得雪白的大屋子。那里有八到十位胖胖的绅士围坐在一张桌子跟前。桌子上手有一把扶手椅,比别的椅子高出一截,上面坐着一位面孔圆鼓鼓、红彤彤的,长得特别胖的绅士。

“朝委员们鞠个躬。”邦布尔说。奥利弗抹去滞留在眼睛里的两三滴眼泪,没有见到什么“门”,只看见一张桌子,便朝桌子鞠了个躬,幸好这还过得去。

“你叫什么名字,孩子?”坐在高椅子里的绅士问。

奥利弗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绅士,吓得直发抖。干事又从背后给了他一藤杖,他干脆哭开了。他又是怕,又是痛,因此答话的时候结结巴巴,声音很轻。一位穿白背心的绅士马上说他是个小傻瓜。那是这位绅士提精神、舒心情的好办法。

“孩子,”坐在高椅子上的绅士说,“听我说,你也许知道自己是个孤儿。”

“什么叫孤儿呀,先生?”可怜的奥利弗问。

“这孩子确实是个小傻瓜——我早料到了。”穿白背心的绅士说。

“嘘!”最先开口的绅士说,“你知道,你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是教区把你养大的。”

“知道,先生。”奥利弗答道,哭得很伤心。

“你哭什么?”穿白背心的绅士问。这确实是不可思议的。这孩子有什么可哭的呢?

“我想,你每天晚上都做祷告的,”另一位绅士用粗哑的声音说,“为养大你的人祷告,为照看你的人祷告——像个基督徒那样。”

“是的,先生。”孩子结结巴巴地说。最后开口的绅士无意之中说对了话。奥利弗要是真的为养大和照看他的人做祷告,本来会很像个基督徒,一个非常出色的基督徒。可惜他没有这么做,因为没有人教过他。

“啊!你来这儿接受教育,学一门有用的手艺。”坐在高椅子上的红脸绅士说。

“明天,你从早晨六点钟开始剥麻絮。”穿白背心的绅士粗声粗气地接着说。

奥利弗在干事的授意下深深地鞠了个躬,感谢他们让他干剥麻絮这么简单的活儿,既可受教育,又能学手艺。然后,他被匆匆带进一间大屋子,在一张硬邦邦的床上躺下来,抽抽噎噎地睡着了。这真是仁慈的英格兰法律的绝妙写照啊!法律居然还让贫民睡觉!

可怜的奥利弗!他幸好睡在那里,对周围的一切浑然无知;他丝毫没有想到,就在那一天,管委会作出了关系到他一生命运的重要决定。事情是这样的:

管委会的全体委员都是些深谋远虑,富有哲学头脑的贤人。当他们把注意力转向贫民教养所的时候,立即发现普通人永远也发现不了的事——贫民喜欢这个地方!它成了一个贫苦阶级的公共娱乐场所;一家什么都用不着花钱的,一年四季免费供应早餐、中餐、茶点和晚餐的客店;一个只有玩耍、不用干活的砖头和灰泥结构的人间天堂。“啊嗬!”委员们露出很精明的样子,说道,“我们要把这种情况纠正过来;我们必须立即通通加以制止。”于是,他们立下规矩,所有的贫民都可以自行作出选择(因为他们不会强迫任何人,绝不会的),要么在教养所里面慢慢地挨饿,要么在教养所外面快快地饿死。于是,他们跟水厂签订无限制供水的合同,又跟面粉商订立定期供应少量燕麦粒的协议;一天提供三顿稀粥,一周两次增加一点洋葱,星期日发给半个面包卷儿。他们还作出许许多多别的英明而又仁慈的规定,都跟妇女们有关系,这里不一一细述了。考虑到去伦敦民事律师公会[10]打官司费用巨大,他们好心好意地帮助已婚的贫民办理离婚手续;他们过去强迫男人赡养自己的家眷,如今拆散他们的家庭,让他们变成光棍!最后两条规定可惜只对教养所的居民适用,否则全社会各阶层真不知会有多少人来请求帮忙解脱包袱呢;然而,管委会里都是些有先见之明的人,他们早已设置重重障碍。那种解脱非得与教养所和稀粥连在一起,这就让人望而却步了。

奥利弗·特威斯特回教养所之后的最初六个月里,正是这项制度得到充分实施的时候。开始,这是相当花钱的事儿,办丧事的费用增加不少,贫民的衣服通通需要改小。喝了一两个星期稀粥以后,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衣服飘飘荡荡的很不合身。不过,教养所里的贫民数目也像体重那样减下去,委员们无不感到心花怒放。

男孩子们吃饭的地方,是一间很大的石屋子,一端放着一口大铜锅。到了开饭的时候,大师傅系着围裙,在两名妇女的协助之下从锅里舀出稀粥。每个孩子可以分得一小碗这种美味佳肴,吃完不能再要——只有在盛大的节日里才外加二又四分之一盎司面包。碗是从来用不着洗的。孩子们用匙子把碗刮得干干净净,重新闪闪发亮;刮完以后(这也无须花费很长时间,因为匙子差不多跟碗一样大小),他们坐在那里,一面眼巴巴地盯着大锅,恨不得把砌锅台的砖头吞下肚去,一面不停地吮着指头,把偶尔溅在手上的零星稀粥抢救回来。男孩子们一般胃口很大。有三个月光景,奥利弗和他的伙伴们受尽了慢性饥饿的折磨;他们终日饥肠辘辘,饿得快要发狂。有一个论年纪个子算高的、还没有过惯这种日子的孩子(他的父亲开过一家小餐馆),向伙伴们发出不祥的暗示:他要是不能每天再来一碗稀粥,说不定哪天夜里会吃掉睡在他身边的孩子,而睡在他身边的恰好是一个幼弱的小家伙。他露出狂野的目光,一副饥不择食的样子,对他的话大家都深信不疑。他们开了会,抽了签,决定当天晚饭以后由谁去问大师傅再要一碗;中签的是奥利弗·特威斯特。

晚上到了,孩子们各就各位。大师傅系着厨师的围裙站在大锅跟前,替他当助手的两名贫妇分别站在他的后面。稀粥逐碗盛出,大家做了一个很长的祷告,然后动手吃掉很少一点晚饭。稀粥很快吃个精光。孩子们开始交头接耳,朝奥利弗眨眨眼睛,坐在他身边的人还用胳膊肘推他。他虽然是个孩子,但已经饿得不顾一切,痛苦得敢于铤而走险。他从餐桌旁站起来,拿着碗和匙子走到大师傅跟前,心里对自己的胆量有点吃惊。他说了一声:

“对不起,先生,我还要。”

大师傅是个身强力壮的人,可是顿时脸色苍白。他呆若木鸡,以惊愕的目光朝那个小逆种凝视片刻,然后扶着大锅稳住身子。两名助手吃惊得不能动弹,孩子们都吓得魂不附体。

“什么!”大师傅终于有气无力地开口说话。

“对不起,先生,”奥利弗答道,“我还要。”

大师傅拿起勺子朝奥利弗头上猛击一下,用胳膊将他紧紧按住,尖声呼喊,把干事叫过来。

管委会正在庄严的气氛中开秘密会议,突然间邦布尔先生慌慌张张地冲进屋子。他对坐在高椅子上的绅士说:

“利姆金斯先生,请原谅,先生!奥利弗·特威斯特吃完还要!”

每个人都大吃一惊。每一张脸上都露出惊愕的神色。

“还要!”利姆金斯先生说,“你镇静点儿,邦布尔,一字一句地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在说,他吃完规定的一份晚饭以后还想再要?”

“没错儿,先生。”邦布尔说。

“这孩子将来肯定上绞架,”穿白背心的绅士说道,“我知道,这孩子将来肯定上绞架。”

谁也没有对这位绅士的预言提出不同看法。大家进行了热烈的讨论,立即下令把奥利弗禁闭起来。次日上午,大门外贴出一张布告:谁愿意把奥利弗从教区领走,谁就可以得到五镑酬金。换言之,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无论从事什么手艺,什么生意,什么行业,如果想要一名学徒,都可以领走奥利弗·特威斯特和五镑钱。

“这是我今生今世最有把握的事,”次日上午,穿白背心的绅士一边叩着大门,一边看着告示说,“这是我今生今世最有把握的事,这孩子将来肯定上绞架。”

这位穿白背心的绅士的话能不能得到应验,我打算在下文交代清楚;倘若我现在贸然暗示奥利弗·特威斯特会还是不会落到如此可怕的下场,那么势必会损害这篇故事的趣味性(如果它有什么趣味性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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