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hate you when I just realized I got the feeling but I don't know why...”
李延川瞄了眼桌面儿上的手机，来电显示就俩字儿，兰姨。
他莫名的松了口气儿，乐呵呵地揣着手机进了厨房，朝着正在洗芹菜的那人递了过去：“你的电话。”
明显感觉到他背影一僵，随后又没事儿人似的把电话接了过去，摁下了接听键。
赵小乔吸了口气，会在这大晚上给他打电话的，也只有她了。
“喂，兰姨。”
“嗯，是，是我，怎么，最近怎么样呀？”
“啊，最近挺好的，你和爸呢？你们俩身体怎么样？”赵小乔夹着电话，动作缓慢的擦了擦手，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些许笑意，那样子，像极了与思念已久的亲人叙旧的样子。
“我们挺好，挺好的，哎，我们俩不用你担心，吃嘛你知道的呀，我们每天呀就吃些青菜啦，小笼包啦，配配稀饭，糙米饭的，也不油腻，你知道的呀，咱们家楼下的小笼包，就是你每次回来早上都要去吃的那一家，很好吃的呀，我嘛，起的早，偶尔也会买点回来吃的，况且这不就是现在流行的养生吗，不打紧的，你爸正好可以减减肥，可是小乔啊，我们两个老的苦一苦，这没关系，是吧……”
这个调调，赵小乔都能够倒着背出接下来她要说的话了，一准儿是妹妹那需要钱了。
“英国的物价你也是知道的，我和你爸的退休金也不多，加上以前的积蓄，都给小欣交学费了，每个月我们俩呀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挪出来7000块钱给她当生活费，但是女孩子出门在外，总归是要花钱的呀，什么化妆品啦保养品啦还有还有，洋餐哪里有中国菜香嘛，那小欣肯定吃不惯的呀，英国的中餐馆又死贵死贵的，我呀，唉哟，你打我干嘛？！边儿去～！”
手机里除了两人推搡的响动，还隐约传来了赵爸的声音，让赵小乔握着电话的手指头不由得更紧了一些。
“你跟他说那么明白干嘛？哦，当哥哥的给妹妹一点生活费补助怎么了？怎么了？！他要是不愿意给，我跟他说！”
他们似乎起了争执，但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
“刚才说到哪儿了？”
赵小乔一边带上卧室的门，一边淡淡道：“英国伙食费很贵。”
“对对对，这国外的中餐馆呀，那就是太贵了！可是，可是你也知道你妹妹吧，从小就没吃过苦，你说她也不会做饭，阿姨每次听她说吃泡面呀，这个心就跟让针扎了似的，可疼可疼！所以我就跟你爸商量了一下，觉得吧，咱们两个老的，啊，吃什么都无所谓，以后吧，你就把每个月给我们的4000块钱，都转给你妹得了，这样她就不用出去打工啦，我们也放心一些，你也知道现在国外哦，真的是一点都不安全的，小欣要是因为一点生活费跑出去打工，做一些端盘子洗盘子这种的粗工，那多不合适呀，你说对不？”
听着电话那头兰姨的声音，赵小乔脑海里一幅幅就跟幻灯片儿似的，浮现了那些他想忘又忘不掉的东西。
．．．．．．
“兰，兰姨．．．”
青涩的赵小乔举止无措地站在客厅，头低低的，一眼都不敢看向那着装整齐挎着小包准备去上班的女人，这细如蚊呐的声响就好像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一点不剩。
回复他的，是一贯的冷眼。
“今，今天，今天学校要，要收学费，1050块钱，昨天爸，爸爸说，说他给你了，找你要．．．”
哐．．．绿色的防盗门应声关上，隔绝了门里门外，也隔绝了希望。
随着甩门声而来的，是那冷情到可怕的声音：“找你妈要去。”
那一年，赵小乔12岁，刚上初一的第三天，也是他第一次旷课的日子。
．．．
“你是不是没有妈妈？”小女孩歪着头，模样天真而可爱。
赵小乔一愣，涨红了脸：“我当然有！”
“那你为什么不跟你妈妈在一起，要住在我们家里呀？”
“．．．”
“我知道了！你妈妈不要你了，你是个坏孩子，我是好孩子，所以我有爸爸妈妈，你没有，嘻嘻嘻～”
当时，他的爸爸正亲热地搂着兰姨看电视，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小女孩那清脆的话语。
那一年，赵小乔12岁，刚被接回这个家一个月。
．．．
“喂，赵小乔！你这个骗子！”
赵小乔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的好朋友李跃：“我，我怎么了？”
愤愤的把书包放下，李跃掐着眼前人的脸道：“你不愿意给我电话你就直说啊，为什么要给个假的号码？”
“啊？我没有啊，你会不会打错了？”
“你自己看，看看，这还是你亲手写的呢！有错吗？”
来来去去看了三回，赵小乔嘴里还默默地跟着念了：“是没错啊。”
李跃被他这反应给气笑了，松开了手：“这就奇了怪了，我昨天晚上本来想问你作业，所以就给你打电话了，你猜怎么着？”
“．．．？”
“接电话的是一女的，那架势，就跟我打的是骚扰电话一样，说我打错了，没这人，我还没说话的，啪，直接给我挂了！你说我丢不丢人！？”
赵小乔一听，心里明白了，白净的脸上就跟火烧了似的，血红血红的。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家里的电话号码。
那一年，赵小乔13岁，初二，赵小欣6岁。
．．．
“你才是没礼貌！你这个野种！”女孩眉眼间满是憎恶，就像是在看一个毫无瓜葛又恶心至极的路人。
赵小乔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浑身竖起了刺：“你有没有脑子！我比你大！你才是那个野种！”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那一年，赵小乔14岁，初三，赵小欣7岁，一年级。
．．．
“你还知道回来？说！是不是跑外边儿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玩儿去了？！”
面对父亲的指责，赵小乔面无表情地在饭桌前坐下，任凭发梢的水滴落在长长的睫毛上，勉强从眼前的剩菜中找到了一小块肉碎，配了一大口饭，嚼的香甜，而后口齿不清地道：“没有。”
“没有？你学校几点放学我会不知道？！你当我没上过学是不是？！”
“不是。”
“不是你还撒谎？！说实话！上哪玩儿去了？！”
赵小乔瞄了眼早就吃饱饭在客厅看电视的赵小欣，全身上下见不着一丝水迹，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外头下大雨，我等雨小了才回的。”
那一年，赵小乔15岁，高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