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出了皇子府便径直向憬环家走去，在憬环家吃过晚饭，我们在院子里拌了会嘴，憬环忽然要练符阵，我扣扣脑袋想了一些比较有用的符阵教他。
我在镜湖下呆久了那些符阵都有些忘了，我记得玄青子的包袱里还有几本，我就想的等玄青子回来了，我全都送给憬环。但是我很纳闷憬环从来不喜欢法术符阵，今天是怎么了。
不过我也不想询问这个少年的心事，我便看着他笨手笨脚的画着符，也不理会，正当我拿着酒坛喝酒的时候。
一个家仆急急进来扑通跪在地上说：“爷，门外的人说请您出去接旨。”
憬环停下手，看了我一样拉着我出去，来的那个人急急宣旨就撵着我们上了马车飞快的往皇宫跑去了。
憬环看了我一眼哎呀一声说：“你这样子怎么能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长长的丝帕，将我的脸挡了起来，才说：“你这脸上有疤去见国君是大不敬。”
我也不在意，我之所以留着这个狰狞的伤疤就是想让城里的人都不要惦记我，不过憬环说我已经告诉真心待我的听说我已经是人妇就放弃念头，那些打着别的主意的人才不会因为我脸上的伤疤就放弃了。那天那两个登徒子的下场也确实吓住了那些轻薄的人，但是那些城府深重的，想要我的法力助势的人更不会在意容貌。毕竟我现在是全城人性命的保证，我哑然一笑。我虽然两世为人但是不曾深陷这些勾心斗角，我不知道这些算计，这些阴谋。我只有一身的本事和一颗无所谓的心，想来我是初雪的时候，颜凌将我圈养在那桃园实是在保护我。
就在我思绪恍恍惚惚之间，我们来到了大殿之上，我记忆里颜凌的政务台只去过两回，但是这里远不及颜凌的政务台豪华，毕竟现在四面楚歌外面妖怪横行，能有这气势俨然不错了。
我堪堪福福身子算是行礼，我等行完大礼的憬环起身才打量了一番坐在皇座上的国君，有威严有精明更多的是好奇，他的身边的一张座榻上坐着一位仪容华贵的人，想来是国母了。
我忽然想到当年我遇到的那个国母，她也是这样雍容的端坐着。
见我出神憬环拉了拉我的衣袖，我收回神思，国君见我恍惚说了句：“方才本君问你芳名何许？”
“云烟。”我看向他，那国母略微往前探了探身子，然后又恢复了方才的宁静和雍容。
“你多大年纪了。”
“不记得了。”我直言道，我不知道已经过了多少年了，憬环拉拉我的衣角示意我不要说得太多。
国君有些讶异然后又问：“听城里的人说，憬銮大师与你是旧识。”
“是，我遇见他的时候他才十六七岁的模样。”
国君点点头，似乎认同了城里的谣言，他又很是认真的端详了我一番问：“姑娘为何遮去面容。”
我取下憬环的手帕说：“因为我面容丑陋怕冲撞了国君。”
方才端坐的国母有些吃惊的看着我脸上的伤痕，然后似乎明白了什么，点点头与国君对视一眼。
国君叹了口气说：“看来城里真是来了大人物了。”
“我不是什么大人物，我此次出来只是为了寻人，正好路过此地，等我找到我要找的人就会离开。我知道世人既想我帮忙除妖降魔，又惧怕我不人不妖，所以总想着办法除去我。可是我活了几百年还没有人能伤的了我，曾今有人想吃我的肉喝我的血，但是却被我屠了城。所以我只想告诉国君您，到了我该离开的时候自然会离开，你即便留也留不住，但是时候不到，你撵也撵不走。”
我说完也不顾及这是朝堂还是什么，我坐在地上独自喝起酒来，憬环一副没救了的表情看了我一眼，他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就在此时外面有人传说是五皇子求见，我看看大殿外，远远地看见一个人，他似乎是绝世而立又似乎是从远古款款而来，我不禁看呆了。
直到卫忘昔进了大殿我才将眼神收回来，他似乎走得很急，此时有些气喘，太监搬来两个座榻，我毫不客气坐在上面，卫忘昔没有坐下他只是毕恭毕敬的行礼问安。
“皇儿身子刚好一点怎么就奔波而来。”一直没开口说话的国母一见卫忘昔就温柔款款的说，我看了一眼卫忘昔，似乎他也一直在看着我，见我看他，他对着我轻轻一笑。
他跪在地上朗声说：“孩儿身子已经大好了，多亏了这位夫人。”
听他叫我夫人那国母略有些诧异的问：“姑娘你已经嫁人了？”
我认真的点点头，国母有些失落的看了一眼卫忘昔，卫忘昔依旧跪在那里说：“孩儿前几日与这位夫人发生一点小摩擦，还希望国君国母能看在夫人今日救了我的份上不要跟她一般计较。”
“皇儿多虑了，本君只是听说过夫人的种种事情，却不得见过，今日才召她来见一见，为了不让夫人觉得本君怠慢，还请了憬环一同前来。这就让夫人回去了，皇儿也早点回去休息吧。”国君这样说着，跟国母对视了一眼，就下了逐客令。
我一听可以走了，便起身也不行礼就大步走向外面，我一出殿门就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我只能在大殿门口等着憬环。
等来的却是卫忘昔，他一见我就说：“国君还有话问憬环，我们略等等吧。”
我没有看他，收起手里的酒看着层层的台阶，卫忘昔忽然问：“夫人所托之人对你可好。”
我看着层层石阶点点头说：“很好。”
卫忘昔轻叹一口气说：“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
我想了想夙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便说：“他也没做什么像样的行当，大约是跟我一样的。”
卫忘昔点头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也顺着我的眼神看着层层的台阶，直到憬环出来了他才不远不近的跟在我的身后。
或者是因为有他在很尴尬，憬环那么多话的人也不说话，弄得我有些不知所措。上了马车我才发现憬环方才并不是因为卫忘昔在而不说话，他此刻若有所思的倚着马车出神。
我踢了他一脚问：“你想什么呢？该不会是傻了吧。”
他白了我一眼说：“你家夫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能容忍的了你这烂脾气。”
我一怔随后很是不乐意的说：“容忍？我这样子都是他惯出来，我前两世不是这样的，我也是大家闺秀一般的样子。”提起前世我一阵怅然，随后便不再说话。
憬环忽然听我提起前世很是诧异的问：“你记得前世的事情？怎么可能人怎么会记得前世的事情。”
“你忘了你说我是老妖怪来着。”
憬环忽然想到了什么，点着手指算着什么，一副神棍样子，我撇撇嘴说：“你不是不再起卦了？”
“算算时辰不算起卦吧。”
“算时辰？”
“是啊，算时辰，看看今晚上还能睡多久。”
我没好气的看着他，然后倚着车窗看向外面与我们并驾齐驱的卫忘昔，自我知道了他是颜凌的转世之后很是纠结，我怨恨他，我想他，我喜欢他，我放不下他，我也想他能开怀。
如此想着便到了第二天，一夜未睡。
第二天我就后悔了我为什么昨天没有睡觉，本来憬环给我安排了他家里的一间客房，简简单单的我也不是很在意。
谁知道天才刚刚亮，卫忘昔带着人来了，将我房里里外外折腾了个遍，各色古玩珠帘都塞了进来，我坐在院子里的太师椅上看着那些东西流水一般的送进我的房间。
“夫人可还满意，若是不喜欢我再重新置办。”卫忘昔站在我身边一上午了，一直嘴角含笑看着忙忙碌碌的侍卫，今天是憬环去看望憬銮的日子，早早就出门了，他前脚出门卫忘昔后脚就来了。
我也不是这个家的主人，我也没有办法就只能坐在院子里看着，我看了一眼我的房间，似乎本来就不太宽敞的地方变得更局促了。
我懒得管，我招呼人端点心过来，婢女刚上前，卫忘昔就立刻接了过来看了看说：“到了。”
我生气拍打着太师椅，那太师椅大概是憬銮坐的，我坐上去显得略微有些空，所以我拍打的时候气势很不足，我索性站起来指着卫忘昔说：“你什么意思，这一上午你在这也呆够了吧，带着你的侍卫赶紧滚。”
卫忘昔也不生气，他咳嗽了一下接过侍卫端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又拿起另一个侍卫手里的手帕轻轻擦了擦嘴说：“马上就可以进午膳了，你这时吃了点心，午膳怕是进不了多少，还等不到晚膳恐怕又要进些糕点，如此一来不能好好进膳可怎么是好。”
他说着问道：“贵府厨房在哪？”
刚刚端点心的婢女羞涩的看了卫忘昔一眼指着一处说：“在后院东南角。”
卫忘昔翩然一笑说：“好，可劳烦你带我去？”
那婢女欢天喜地的答应着带着卫忘昔去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想，哪有随便跟女子攀谈献媚的，真是个举止轻浮的人，我这样想着不免有些恼了，至于恼什么我不甚清楚，我怅然的坐在太师椅上看着，那些侍卫在我房里进进出出。
中午的太阳暖洋洋的，晒着晒着我有些想睡，毕竟昨夜一夜没睡，正当我迷迷糊糊间，卫忘昔神出鬼没的站在我面前说：“夫人，在这风口处睡觉怕是会着凉，况且午膳还没有进就午睡必然会睡不好。”
我听他絮叨的麻烦便起身说：“来，端饭来。”
其实一直以来不能说憬环对我不好，但是我随意习惯了，且饮食作息也不规律，一般我要吃饭都是厨房有什么就给我什么，我也不觉得这就是亏待了我，几世以来我没享过多少福，苦也是能吃的，所以我并不觉得憬环对我不好。
卫忘昔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我疑惑的跟着他回房，还没从房间的摆设布置回过神来，就看见大厅桌子上摆了满满的一桌子菜。
卫忘昔坐在我身边介绍着桌子上的菜品，一边给我夹着菜，我吃着饭看着他，卫忘昔温柔的看着我眼里竟是宠溺，我静静地坐着吃着，直到卫忘昔放下筷子说：“吃饭七分饱，撤了吧。”
哪有不让人吃饱的！我一甩筷子说：“都放下！”
卫忘昔不为所动，那些侍卫自然都听他的，一眨眼一桌子菜都撤下了，我看着卫忘昔大声喊着：“你给我滚，你不滚我就走了。”
“夫人，若是不嫌弃，鄙舍已经备下房间只等夫人前去。”卫忘昔看着我，眼里竟是得逞之后的得意，我一时间冷静下来，我又坐下来，心想这家伙是要诓我吧。
我大摇大摆的走进里屋和衣躺下准备睡觉，斜眼看见卫忘昔也不失落，轻声嘱咐侍卫端来了火盆，此时正是寒冬，外面太阳虽大但是也挡不住寒气，卫忘昔笼起火盆也没走，我也不搭理他便沉沉的睡着了。
我一觉醒来，四处一看才看见卫忘昔拧着眉歪倚着太师椅睡着，他身上盖着披风，一个侍卫静静地站在他身边，那侍卫一动不动的站着，一眼都不看我。待我走近几步，卫忘昔似乎被惊醒了，他揉揉眼睛看着我灿然一笑说：“夫人，醒了。”
我看着他觉得很是无趣，便转身回到床上继续躺着。
晚膳也是跟卫忘昔一起吃的，我只是觉得纳闷为何憬环走了一天还不回来，所以在吃完晚膳之后，我终于在院子里逮住一个憬家的婢女询问憬环的消息。原来那小子早就回来，听见无五皇子来了便又出门了，此刻也没有回来。
大概是出去鬼混了，我看看卫忘昔安静的给我擦着手，我将手抽回来说：“你还不走？你走的时候记得出去帮我找找憬环。”
卫忘昔似乎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他低头似乎是思索了一会儿才抬眼认真的说：“我今日见过憬环，我跟他商量着，他这府邸建的很好，我已经惦记很久了，便想跟他换一换，憬环也很高兴，想来此时他已经在皇子府住下了，我也用不了这么多婢女，过一两日我就给憬环送过去。”
“什么！”我说今天下午都没怎么见着婢女家仆的，原来是他在搞鬼，我盯着他，觉得他是不是安了什么心，被我看久了，卫忘昔很无奈的说：“夫人，你这样看着我，会让人你误会你倾慕于我，对于夫人的名声可不好。”
“你滚不滚？”我指着门口说，“你不滚，我滚。”
我一甩袖子出门去，一看这院子里都是卫忘昔的侍卫，我顿时觉得自己是进了狼窝了。
我还没有走出大门，卫忘昔的声音传来：“我给憬环送了五个美人，夫人此刻前去恐怕不合适。”
哼，我不去找憬环又不是没有地方，我抬脚正要去我先前的那个宅子，却见那个方向火光一片远远就能听见人的喊叫和泼水的声音，卫忘昔站在我身边看着那个方向眉头紧锁疑惑的问：“那边是怎么了，来人啊，去问问。”
一个侍卫应声跑着去了，过了一会儿那人气喘吁吁的回来禀告说：“殿下那边着火了，好似是夫人的宅子。”他说着慢慢的低下了头，我越听越生气，这个卫忘昔。
我想来想去现下没有地方可去，流落街头只能挨冻，便又回到房中，我将卫忘昔赶出了房间，他还没有死心，在我门外站着。
我听见有个侍卫轻声说：“殿下该吃药了。”
卫忘昔压低声音咳嗽了几声，说：“把药端来。”
“可是殿下，这里风大。”
“端来。”他的声音里带着威严，带着不容反驳，那侍卫不在说话走开了，我听着外面的动静，卫忘昔还是在咳嗽，他努力的压制着却还是被我听见了。
我正要推门出去，忽然听见他喃喃的说着：“不过活一日少一日了。”
接着他又剧烈的咳嗽起来，我一下推开门，他正用手帕捂着嘴，见我出来压下咳嗽，涨紫了一张俊脸，挤出一个微笑看着我说：“夫人要出门啊。”
“我不出门，你回去休息吧，我又跑不了。”
他摇摇头说：“这时间还早。”
我也不再理会他，我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看着院子里某一处发呆，他叫人帮来了椅子，一起跟我坐着，他仰头看着天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里的风有些凉，我看了一眼随意看着天的卫忘昔，他脸色不是很好，我伸手抓住他的手，那双大手很凉，我不由得紧紧的捂着。
卫忘昔还是看着天，安详的说：“今夜的星星真亮。”
我没有看星星，我用法术吹起了暖风，暖暖的风包裹着卫忘昔，他缓缓闭上双眼嘴角含着笑，睡过去了。
我招呼两个侍卫将他抬走，那两个侍卫一动不动的站着，我正要生气其中有个心眼多的轻声说：“夫人，殿下醒来要是看不见您难免又要伤心了，能不能让殿下就这样在您的房里睡一晚？”
我也没多想，就让他们连人带椅子都抬进了房里，我看着黑暗中倚靠着椅子熟睡的卫忘昔，很快便睡着了。
梦里我又梦见了夙孚，他还是那样看着我，眼里竟是思念和不舍，好似被他这样看久了我也不想哭了，他看他的我睡我的。
第二天我又被那个侍卫吓了一跳，他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盯着卫忘昔，我大叫一声“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我伸手慌乱的整理着衣服，那个侍卫还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卫忘昔，卫忘昔终于被我惊醒了，一脸惊慌的看着我。
我指着那个侍卫说：“你的人，怎么回事，出入女子的房间这么随意。”
卫忘昔看了一眼那个侍卫凝眉沉思了一会儿说：“既然你不会走，咱们还是分房睡吧。”
他说的很随意，用的是商量吃什么的口气，着实气着我了，我胡乱披了一件衣服说：“我出去逛逛，你们都别跟着。”
“来人啊，派四十个护卫跟着夫人，夫人要是少根头发都小心你们的脑袋。”卫忘昔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这个家真是没法住了，我得去找憬环，那个败家子就这样把自己家换出去了。
我匆匆赶向皇子府，远远的就看见府门外围着一圈官兵，我还没到跟前就有人晃着大刀驱赶前来围观的人群，人影错错中我看见憬环怀里抱着美人正洋洋得意的跟那些人嘱咐着什么，我正要上前叫他，跟随我来的侍卫说：“夫人，殿下已经做好早膳，请您回去。”
我打算不理会他，那几十个侍卫团团围上来，我也寸步难行，我总不能再杀了这些人吧，我威也立了，也没有什么人需要我威胁，我只能看着憬环那副欠扁的样子生着闷气。
回到府里，看见有几个人将憬府的牌匾摘下来，换成了皇子府的，我顿时觉得自己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如此过了好几日，我每日按时吃饭按时睡觉，除此之外就是跟卫忘昔大眼瞪小眼，眼下城里也很安宁，时时刻刻有卫忘昔跟着，我也没了出城闲逛的兴致。
每天长吁短叹的，倒是卫忘昔很是欢快，他每天捧着书看或者是抬眼看星星，我在一旁用法术帮他取暖。
好似卫忘昔跟憬环换府邸的事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府外求见的大臣每日都有二三十，但是卫忘昔都说不见，他给外界的理由都是陪夫人消闲。
他本人也消闲的很，他除了给我做那一日三餐，服侍饮食起居也没有正经的事情可做，一派闲散人的模样，我怀疑憬环占卜占的对不对，这人横竖也不像是能迎来太平盛世的模样啊。
一连十几天，卫忘昔除了伺候我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干，而求见的大臣也渐渐少了多的是往府里送东西的，有的是投卫忘昔的所好，有的是投我所好，卫忘昔将东西一一收下，送到我面前任我挑选。
我对那些珍珠玛瑙一点兴趣都没有，倒是卫忘昔有时候会放下手里的书帮我挑选一两个珠花步摇的，他将我的银发打理的很好，有时候还邀功一般的拿着镜子问我好不好看。
再过了几日，卫忘昔正在我院子里给我量尺寸他说是要给我做一件裘衣，门外翩然来了几个美妙的女子。
每一世的人都说我漂亮，但是我唯一的短处就是身材比较干瘪，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脚尖，又看向那几位女子，她们低眉顺目，姿态羞赧，双眼含情脉脉。
有个大胆的甚至接过卫忘昔手里尺子低声细语的说：“奴家帮殿下。”
我一时间恼怒非常，这些人当我是瞎子吗，我一把夺过那女子手里的尺子大喝道：“给我拖下去杀了！”
这回那些侍卫倒是很听话，我话音刚落一群人就将那些女子架起来，一点都没有怜香惜玉的样子，但是我依旧恼着，真是什么东西都敢送，什么东西都敢收，我回身看着一脸无事人模样的卫忘昔，越想越气，越气越恨，不由得眼睛酸酸的，我忍着眼泪看着他。
卫忘昔轻轻叹了口气说：“拖下去吧，以后惹夫人不高兴的人都乱棍打死，听明白了吗？”他声音陡然一提，刚刚还娇娇弱弱的女子都哭着哀求着，卫忘昔似乎没有听见，我拿起书案上量红木尺子狠狠的抽到他的手上，他似乎很疼，却没有出声任由我将他的手上抽出一道道血条。
我见他也不还手觉得索然无味倒是气消了不少，但是那恨苦还没有平复，想到那一世他坐拥后宫佳丽，常常流连不同女人的床榻，想来是尝遍了世间绝色的滋味。
想到这里我丢下他，回到房里将他搬进来的那些东西砸了个稀巴烂，不管贵重不贵重。
傍晚进来收拾的侍卫一脸惋惜的模样，让我沉闷的心情稍稍好了一点，但是看见卫忘昔的脸，我还是觉得恨。
他一脸羞愧的看着我，轻声说：“我不知道他们会送这些人过来，是我疏忽了，你不要气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别气坏了身子。”
“鸠用命换来的身体，比你们这些凡人的好用多了，我不饿，你滚！”我将手里的东西不管不顾的扔向他，他也不躲正好打在他额头上，顿时青了一块，我觉得心里解气了拿起更多的东西摔向他。
退出去的侍卫听见声响都进来挡在他的面前，我摔出去的东西都落在他们身上，我心里的火一下冒了起来，我气得双手攥的紧紧的，卫忘昔挥手示意那些侍卫退下，那些侍卫迟疑着，退下了我又要摔打他们的殿下，不退下卫忘昔又要动怒了。
“不用你们护着他，我不打了，你们都滚！”卫忘昔由两个护卫架出了房间。
我气恼着哭着听着卫忘昔在外面训斥那些人，忽有人来禀告，说是国君国母派来的人都在外面候了半日了，我不再哭了，或者他就要去宫里了，我也能清净一下静静自己的心。
“你去告诉来人，国君国母那里我日后再去请罪，就说此时夫人与我生了些嫌隙，若是我此刻走了，恐生出更大的误会，我需守着夫人，去吧。”卫忘昔说完靠着门口坐下，他大概用袖子捂着嘴咳嗽了几下，略略抬高声音说：“我已经下令不再让人送东西来了，下午送礼那家我已经训斥过了。”语气里净是小心翼翼，我听着不再理会重新坐回床上，看见那床上的被褥都是卫忘昔亲手换的，我胡乱团作一团从窗户丢了出去。
我听见卫忘昔轻轻地叹了口气，我躺在光秃秃的床上思索的着前世在后宫受到的冷落，眼下更是觉得恨。其实我不是一个特别记仇的人，尤其我活的久了很多事情不能一下子想起来，只有见了某些事，才能勾起我曾今的回忆，才能让我想起曾今的恨苦。
第二日日上三竿我推开房门才发现小小的院落里跪了满满一地的人，卫忘昔一夜都在我门外！昨天我想着过去的事情，哭着哭着就睡过去，这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并没有留意。
见我出来，卫忘昔扶着门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宽和的笑着问：“早膳想吃点什么？”
我看了他一眼，他脸色越发的苍白了眼底的青色更重了，他扶着房门的手臂还有些颤抖，他用另一只手不停地揉着眼睛，跪了一地的侍卫看向我的眼神都是指责和质问。
一时间我觉得在他们眼里我是个让他们的殿下受尽磨难的人，我的一举一动在他们看来都是对他们殿下折磨，我知道他们不知道我跟他前世的种种，他更加不能理解为何他们的殿下会这样迁就我这样对我好，他们想到的都是眼前看到的。
我看着他们，摇了摇头心想的这又是何必呢？
“你回去休息吧，我一顿不吃也不会怎么样的。你还是怀南的时候，我跟大娘躲灾，我一个多月都没有吃饭，也活的好好地，你去休息吧。”我这样说着却没有看卫忘昔，我并没有原谅他。
他似乎也领会到了这一点，他一挥手恼怒的说：“你们都跪在这里做什么，都下去吧。”
“殿下，末将不知为何殿下会如此对待这个妇人，不理朝政还搬到这等简陋的地方，每日三餐都亲力亲为，可是您得到了什么，这个妇人对您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您可是皇子啊！”
“住嘴！”卫忘昔是真的动怒了，他颤抖着手指着开口的侍卫叫道。
“不！殿下杀了我，我也要说，都说女色祸国，我看是这妖女用了什么妖法才让殿下如此！”
“不许叫她妖女，以后谁也不许说这样的话！”
我默默地听着，不由得觉得可笑，我是个妖女，前世今生我都是个妖女，我都是不为世人所容的。
“你这又是何必呢，你定然记得前世的，你的记忆都在我身上封印着，那日你见到我第一眼就想起来了吧。我们那一世也是如此这般分别的，你也当我是个妖女，对，你当我是云烟的傀儡，你要杀了我。我是怎么死的你一定记得吧，卫忘昔你只要说认得我，我身上的封印就解除了，你就能彻底忘了我，你走你的道，我也能走我的道，这样难道不好吗？”我抚摸着卫忘昔的脸颊，悲切的看着他，那个侍卫的话让我想起了前世更多的事情，毕竟他杀了我两次，我原谅了第一次，再难原谅他第二次，再难原谅他让我孤苦的一夜又一夜，还有那个失去的孩子，还有因我而死的秦渊，还有最后被他逼死在政务台的恨。
卫忘昔连连退后，抵着房门不能再退，他惶恐的看着我，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愧疚的无奈的看着我，任泪水肆意在他的脸上。
“你明明就认识我，你杀了我两次你为什么不跟我相认，我死在你手上两次啊，你怎么能不认识我。”我揪着他的衣领，我捶打着他的胸口，我的心里苦，我心里恨，我才是应该被世人怜悯的那个人，可是我却被爱戴着他的那些人恨着，恨我蛊惑他，恨我伤害他，可是他曾今那么伤我，难道就算了吗？
我颓然的看着神色不定的侍卫说：“是我诱惑你们的殿下，是我让他生生世世不忘，是我让他郁郁不欢，你们替他杀了我，杀了我他就能好过了，你们动手啊。”我喊着，想将我心里存着的苦都喊出来，却越喊越觉得悲从中来，最后只能哭泣着捶打着冰冷的大地。
不知何时卫忘昔走到我身边他跟我说着什么，我听不清，他将我抱在怀里，紧紧的抱着，他的身体因为生病颤抖着，我使劲儿推着他我跟他说：“我不要你抱，我不要你抱，你只会伤我，我不要你抱。”
渐渐地卫忘昔虽抱着我但是他的身体却软了下来，我听着那些侍卫惊慌的叫着：“殿下，殿下。”
他倒下了，他还抱着我，紧紧的抱着，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抱着我的双臂上。
我失神的任由他抱着，那些侍卫也没有掰开他的双手，他们将卫忘昔靠在我肩上，将我们抬进了房里，过了很久太医来了，国君国母来了，我任由他抱着哭着。
后来是太医给他用了针灸才让他松开了手臂，我软软滑下床榻，他双眼紧闭着眉宇间尽是痛苦，忽然他似乎梦靥了，一个侍卫一个箭步冲上去捂着他的嘴，喊着：“快带夫人下去，快带夫人下去。”
几个国母带来的宫婢将我扶了下去，走出老远我还能听见国母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默默地留着眼泪看着天边，这世间事事繁多，哀愁最多。
冬去春来，不过几月光景。
春天的时候，源城的雨水比较多，我坐在抄手游廊看着天边的雷滚滚而来，我伸手接住天上落下的雨珠，卫忘昔走到我身边给我披了一件披风。
“要下雨了。”
卫忘昔没有出声，顷刻间雨便绵绵的下了起来，雨水落在我的指尖冰冰凉凉的，镜湖下没有风没有雪雨风霜，夙孚曾问我下雨的时候是不是很恐怖，会不会被天上的水呛着。
我起身站在雨里，用手接住雨水，我想带夙孚来看这下雨的光景，但是他永远都看不到。
卫忘昔站在抄手游廊边看着我一言不发，雨水将我的衣服浇湿了，等雨水越来越大的时候，他扔掉手里的伞同我一起站在雨中。
我看向他，他正盯着雨帘似乎在想着什么。
我捡起伞帮他撑伞，他转而看向我，茫然的眼睛慢慢有了神色，他用手指摩挲着我的唇，慢慢的吻了上来。
他缓缓地却炽烈的吻着，我也慢慢回应着他，直到我手里的伞落在地上，大雨劈头盖脸的敲打着我，我才用力推开他。
他苦笑了一下，问道：“你真的嫁人了吗？”
我郑重的点点头说：“那年你惨死在燕次城，我也不想活了，夙孚冲破了镜湖底的封印出来救我，他冲破了符阵就只能用毕生法力去补，就在那时候我与他成亲了。”说到这里我看向昆仑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夙孚虽然没有消散，但是失去了大半法力，镜湖的平衡打破了，很多妖怪要冲破封印，这些年我跟夙孚一直在想办法镇压那些不安分的妖怪。可是夙孚的法力只能日积月累，想要维持镜湖的平衡，我就不能轻易离开。”
卫忘昔静静地听着，我以为他会沉默到底的时候，他缓缓地开口问道：“他对你好吗？”
我点点头。
卫忘昔背过身去，再回头的时候一脸漠然的离开了。
过了年，憬銮出关了。
憬环有些意兴阑珊的跟着老管事去接憬銮。
憬銮回来并没有斥责憬环搬去皇子府的事情，细细的过问了他练功的情况。
憬环支支吾吾的答完，憬銮没有说什么就去歇息了。
憬环缩缩脖子对我道：“曾祖父好奇怪竟然没有罚我。”
我看了一眼一副劫后余生的憬环，在心里不由得嗤笑一番。
过了几日国君亲自来看望憬銮，我一早就知道了国君要来，便躲了出来，在城门徘徊的时候顺手杀了几只妖怪，取了两颗精元，一颗给了憬环一颗给了卫忘昔。
似乎这段时间因卫忘昔吸**元身体好了很多，过了中午他来城门找我，他给我带了点心，他看着依旧雾霭沉沉的城外沉默不语。
直到憬环差小厮过来请我回去，他也没有跟我说话，而是默默的跟在我身边，在我准备进门的时候，他才开口道：“我明日来接你回去吧。”
这些日子我都住在憬銮家里。
我侧脸看了看他，没有答应他。
不过也容不得我拒绝卫忘昔，国君下令要给憬銮办寿宴，派专司礼仪的人来协助，我只能跟着卫忘昔去了皇子府。
等憬銮寿宴之时，我跟卫忘昔一起去了憬府。
卫忘昔到的时候，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众人看见我的时候都有意回避，似乎很害怕与我对视。
因我是跟着卫忘昔来的，我坐到了卫忘昔的身边，这下我身边可安静多了，卫忘昔自持身份，他也不起身应酬，他安静的坐在那里看着人来人往，好似一个年迈的人静静地看着世态炎凉。
而我却感觉到了一些异样，我不停地打量着寿宴上的人，那种异样感更加重。
憬銮出现的时候，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圆领长袍，他笑的慈眉善目，大家按辈分给他拜寿然后一一入座坐席。
我看着憬銮额前那个古符，思索了很久，我也能识得魂魄，像玄青子一向不看人脸，他只看着这个人的魂魄来识人。
跟着他久了我也学着透过皮肉看人魂魄，有些时候我竟然能看见那人的前世的片段。
憬銮，他有些奇怪！
我轻阖双眼再看向憬銮，他依旧老态龙钟的坐在那里微笑的看着的每一个人，他笼了笼身上的暗红色的长袍跟身边的人寒暄着。
我身边的卫忘昔给我倒满酒，给我面前的泥碟夹满了菜，我还是疑惑，为何憬銮的身上有种熟悉的却不属于憬銮的感觉呢。
我此时很是想念玄青子，我低头正准备喝酒的时候，对上了憬环探究的眼神。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做理会，身边的卫忘昔轻声说：“从落座开始你就盯着憬老，有什么不对吗？”
我疑惑的看着他，摇摇头说：“似乎有哪里不对，又似乎是对的。”
卫忘昔转眸看向憬銮，他微微一皱眉头然后不说话，轻轻地说：“憬老从未这样慈眉善目过。”
是！
卫忘昔说出了我心里的疑惑的地方，我见过年轻时候的憬銮，他自视甚高从来都是孤傲的，即使是一把年纪了那种孤傲也丝毫不少。
即便见到我时，他分明是高兴的，但是他依旧面不改色，没有过多招呼我，只将我托付给憬环。
我看着他，我拿出夙孚画给我的那个完整的古符，将布帛托在手里，我思索着夙孚说过世人多有误解，这不是封印符，这是个镇魂符。
虽然也可以用作封印，但是功效不是很大，只有镇魂的时候才是对路的用处。
镇魂？
憬銮的祖父为何要给他额前画上这样的一个古符？
忽然身边的卫忘昔手一抖，失手将酒壶打翻，我才注意到卫忘昔一脸惊慌的看着憬銮，然后慢慢看向我。
那眼里百感交集，似有不舍更多的是惊慌失措，他也不顾自己的举动引来多少的注视，他紧紧握紧我的手，似乎想说什么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你发现什么了，卫忘昔你快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我意识到卫忘昔一定是想到了什么，他紧紧的抓紧我的手似乎没有意识到我会疼，我看着他，焦急的问着他，他依旧那样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我顿时不知所措，憬环越过人群走过来问：“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我继而回身看向憬銮，憬銮正一脸安详的看着我，见我看向他轻轻一笑似乎胸有成竹。
我翻手抓紧卫忘昔的手，他的手正在瑟瑟发抖手心都是冷汗，我见过前世今生的他，他从不如此失态，我忽然想到这世上唯一能让他失态的人就是我。
可是我就在他面前，我的手就在他手里，他在怕什么？
忽然我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我回眼看了一眼闭口不言，惊慌万分的卫忘昔。
我再回身看憬銮的时候，方才还慈祥的微笑已经凝固在他的脸上，那僵硬的慈祥里散发着令人发指的歹意。
憬銮虽然孤傲却一身正气，让妖孽不敢近身，他不是憬銮，我当即拍案而起惊呼出声：“我认得你！”
可能是因为我的叫声所有人停止了喧哗转而看向我，下一秒我跟憬銮同时出手，憬銮苍老的身子一跃一掌向我劈来。
虽然我也出手了，只是我的一只手还在卫忘昔的手里，我的动作不免慢了一步，我只有用空着的另一只手稳稳接住憬銮劈来的一掌。
我们手掌一对，我便感觉到憬銮法力十分雄厚，带着跋扈的掌风将附近的人都震倒在地。我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憬銮不是我的对手，但是他法力之高还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回身看了一眼卫忘昔，将我的手抽出来，我手掌聚气警惕的看着他。
憬銮却用法力推开我的手，笑着说：“多年没见，你的法力更加精进了，本座活了几百年也未曾见到过像你这样法力高强的女子，即便是当年的云姬也相差甚远。”
“我娘亲的名字也是你能随意叫的，掌嘴。”我抽身甩了一记气浪冲向他的脸颊，他抬手挡了去。
我跟他交过一次手，印象中他的法力不是很高，毕竟他的天资摆在那里，有时候我想想也觉得诧异，为何这个人如此沉醉修仙之道，他做尽坏事就算是找到了修仙之道恐怕老天也不会收他。
不过现如今他的法力到比我预料的要强上很多，我思索片刻看向他，我跟他恩怨罄竹难书，他欠我的何止是一条两条的命，我的娘亲可是在他的妖言惑众的言论里千刀万剐，还为我挡了天谴，颜凌更是因为他欠下我的情债，生生世世轮回都在为还我的情债而不得善终。
虽然老天当年没有收了他，我此次绝对不会放过他，想来这么多年我只是怨怼颜凌当年杀了我负了我，其实罪魁祸首的人是他才对。
“林致，你当我不知道你在背后耍的那些把戏，你告诉我父皇我娘亲的血肉能延年益寿，我父皇在你妖言蛊惑下将我娘亲囚禁，吃光了我娘亲的肉喝光了我娘亲的血。你还想对我故技重施，你将颜氏一族的生死都攥进手里，逼得颜凌与我反目成仇，让我们生生世世都不得善终，我此次从昆仑下山就是为了向你讨回前世所有的仇恨。”我指着他说着当年的事情，恍如隔世，或者我几次入世最应该做的就是杀了这个老贼。
“我让你们反目成仇？我没有逼着他杀了你，他杀了你拿走了本来属于你的皇位，你还常伴他左右为他伤情为他生儿育女，为何老天这么不开眼让你这样一个只知道儿女情长的女子有修仙的天赋，而我心怀苍生却不得长生。”憬銮牵扯着一脸的褶皱面目狰狞的叫喊着。
他的眼里就只有修仙成道，只有将全天下都握在手里，我又想起当年颜凌将剑插进我身体的那一刻，心疼的如锥刺骨，我双眼含泪再看向卫忘昔的时候，他已经泪如雨下，眼里的沉痛让我心碎。
我缓缓地将眼神收回，我看着憬銮或者叫他林致更贴切一点，“你可知道为何你资质平庸，上天也不想世间落入你这样一个阴损小人手中。”
“苍天若是有眼，你也不必受那轮回之苦了，这天下本就无善无恶，什么天道轮回都是大放厥词。”林致邪魅的一笑看向卫忘昔，说：“当年封印你记忆的人是憬悟吧，”他笑着看着卫忘昔，似乎胸有成竹，一副大奸大恶的嘴脸看得我十足的恶心，“不得不说当年的大元王真是深谋远虑，如果你今天不能保我周全，”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继续道：“我这里可是记着解除封印的方法，用不了下一世这一世你就会忘了她。”他点着自己的脑袋笑的更加肆无忌惮。
卫忘昔微微一怔，脸色更加的苍白透明，身子更是摇摇欲坠，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一把推开要上来搀扶他的小内侍，殿外的侍卫一股脑全闯了进来将憬銮团团围起来，林致站在人后露出了胜利的喜悦。
我怒目看向林致，“你以为他能保的了你吗？”
我说着念咒越过侍卫，夺过一个侍卫手里的刀，将利刃指向林致的颈项，一切行云流水不过扎眼之间。
我看着一脸惊讶和震惊的林致冷笑道：“你没料到吧，没有人能护的了你。”
我挥刀之间，两个人挡在我的面前，卫忘昔甚至用手抓住了剑锋。憬环死死地抱住我的腰。
我诧异的看着他们，憬环声声泪下的说：“云烟你疯了这是我曾祖父，你要干什么？”
“你滚开，你曾祖父年幼的时候就被这个人夺去了身体，你以为你曾祖父额前的镇魂符是从何而来？”我真是恨铁不成钢的，憬环难道从方才的话里没听出来，这个人不是他曾祖父，我正欲推开憬环的时候，他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腿大哭大叫着：“如果不是我曾祖父，从小到大他为何要如此疼我，我今日不会让你动我曾祖父分毫。”
我一脚将他踹开，他又扑了上来，说实话憬銮的祖父给他画镇魂符就是为了压制林致的魂魄好保憬銮一生无虞，一定是后来发生了什么导致憬銮的魂魄出现了问题才让沉睡的林致有了反扑的机会。
我想到这些肯定是不能跟憬环细细解释的，当下最重要的是解除封印，没有了这个牵制，不要说我，卫忘昔也一定会将他千刀万剐。
“你滚开。”我将憬环踢开将他定住，正欲挥刀的时候，卫忘昔一脸绝然的看着我，他无声的向我反抗着，我看着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这样做是为了谁啊。
我想推开他，他一把将我的手握住也不说话就死死地握住，我咬咬牙心下想，若是错过这次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抓到林致，我抽出手说：“我不用你记得。”我看向他，卫忘昔的看着我，沉痛的神色在他的眼里一闪而过，更多的是绝然和不退缩，他没有说话，他的手还是抓着刀。
“卫忘昔你到底要干什么，过去的事情你也记得，他才是始作俑者，你难道就不恨吗？他杀了你那么多族人，他害得我们生生世世不得安宁，你为什么还要让仇者快亲者痛！你忘了我不好吗？你为什么一定要记得我，我不需要你记得，我再也不需要了。”我狠心将刀从他的手里抽出来，他那只手瞬间被血染红了，我看着他的血一点一点汇成线流在地上。
卫忘昔似乎听到了什么让他难以置信的话，他摇着头不停的后退，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无助和悲痛欲绝，他身边的小内侍战战兢兢的给他包扎手上的伤口，卫忘昔却闭眼深深的叹了口气，颓然的跌坐在地上。
此时国君和国母急匆匆赶来，看见卫忘昔失神的样子，国母悲戚着上前搀扶。
我亦是泪流满面，我想起那个夜晚的颜凌也如此刻一样的无奈无助，他颓然的坐在那里看着那些他无能为力的事情，这么多年他一直被困在那一天的那一刻，一直在自责一直在内疚，一个人默默地背负着，痛苦着，煎熬着。
我胡乱的抹去眼泪，心里的苦让更多的眼泪流出来，我不能犹豫了，我不能再让颜凌一世一世的去寻我、去等我。
正当我举刀之时，在所有人惊呼中卫忘昔喷出一口血，国母哭喊着帮他擦去嘴角的鲜血，将他揽在怀里。
她不知道她的儿子为何能心里郁结至此，年纪轻轻就口吐鲜血。她心疼的哭的肝肠寸断，她转而匍匐在我脚下求我，我听不到她的话，我只是看着跪坐在地上的卫忘昔，他脸色苍白看着我的双眸中尽是浓浓的深情。
我不知所措的看着他，我只当他能受的住一切，我只当他是个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当年犹能为了他的天下苍生手刃我，我以为他能承受的住忘了我。
我扔下手里的刀，紧紧握住卫忘昔的手，我喃喃道：“我不需要你来寻，我也不需要你来等，我不需要你护着我，我也不需要你记着我，我不需要，我不需要。”我将拳头一拳一拳的打在他身上，我怨他我恨他，甚至忘了那一世因何恨他，却记得那种噬心刻骨的恨，恨着他也恨着自己。
国母将我一把推开她哭红了双眼，她推搡着我说：“我的皇儿前世到底欠了你什么，我皇儿自懂事开始就日日夜夜都想着你，日不能食夜不能寐，憬环算的到今生能等的来你，我的皇儿就再也没有出过城，每日站在城门等你一个时辰。终于等来你了，我皇儿却只高兴了半天，你每**着他说认识你，我皇儿每夜睡觉都让人守在塌边，生怕说梦话说出认识你。你还要怎么样，你为何不能全了我皇儿的心，你今日又在这里兴风作浪让他伤心。我也想让我皇儿能忘了你，我也想让你消失，只是我的皇儿怎么活。”
在推搡之间，卫忘昔神色木然的起身，他嘴里似乎说着什么我听不清楚，他仿佛一具行尸走肉起身摇晃着走了几步，忽的他抽出侍卫的短剑抹向颈项，我泪眼婆娑中见到这一幕，惊慌万分的欲起身，却手脚发软的扑倒在地。
锥心一般的疼的几乎夺走了我的呼吸，我不知道自己嘴里叫喊着什么。时间仿佛是静止了，我只是看着那剑锋一寸寸靠近他的肌肤，我引以为傲的一身本事都难以驱动我已经僵硬的身体，我只能手足无措的看着，又一次看着他死在我面前。
往事一幕幕，百转千回，我心里一直乞求着，乞求着他能看我一眼，能看见我眼里的不舍和后悔，我不想他死的，从来都不想他死，我只希望他能好好地活着。
短剑划破了卫忘昔的脖子，红艳艳的血将我眼睛遮去，我看着看着不由得悲恸的凄声叫起来，随着我的哭喊一道闪光劈在了卫忘昔手里的剑上，剑落到了地上，国母先我一步扑到他的身边，她用手捂着卫忘昔的伤口，血从她的手间流出来毫不间断，渐渐地那血流到我的脚下才让我回过神来。
“卫忘昔，你怎么能走在我前面，你怎么能。”我痴语着一步一步走向他，国母愤怒的看着我，那眼里更多是恨，她指着我厉声问我：“我的皇儿为了你死了，你还要怎样。”
是啊，我还要怎样呢？他纵然是再多辜负，他用一世一世的悲苦向我还债，我还要怎样呢？是我把他困在那一天那一刻，他从未有过一刻的快活。
“初雪，你快点给他运气。”
是憬銮的声音。
他叫我初雪，他叫我初雪。
我茫然回身看着方才林致站着的地方，憬銮双手抱头痛苦悲切的看着我说：“初雪，我呆不了多久了，剑还有没有割断气管，你若能止住血就能保住他。”我看向憬銮，心下恍然明白，当年遇到憬銮的时候，我告诉他我叫初雪从未告诉他我还有个名字叫云烟。
从那时起他就已经不是憬銮了，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记不清当年的往事。
憬銮一定是压制住林致的魂魄才醒过来，我跌跌撞撞的爬到卫忘昔身边，将体内所有的法力都度到他身上，一边冲着愣在殿里的侍卫喊：“快点叫大夫给他止血，止住血就还有救，快去，快去。”
我哭着喊着，直到嗓子哭哑了喊哑了，我抱着他，我看着他，我所有的恨都没有了，我只想让他活着，只想让他尝尽世间的欢乐。
几世晃晃而过，我从未像此刻一样爱着他，我不再怨怼他，只是希望他活着。他只要活着我就不会那么愧疚，就不会那么思念。
我用尽所有法力将聚集起来的花木围绕在卫忘昔身边，他为什么要寻短见，难道他不想看见我了吗？
他不知道或者过了这一世我们就再难遇到了，或者他会忘了我，或者他还茫然的日夜焦灼的等着，而我已经灰飞烟灭了。
思及此处，我体内气息一乱，咽喉处一阵血腥之气我咬着嘴唇不让胸口的血冲出来，看着花团锦簇间的卫忘昔，喃喃道：“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逼你忘了我，我也能推己及人，若是让我忘了你我也是不愿意的，可是你为何要去死。你一世一世的痴情让我怎么还啊，我要是有一天不在了你可怎么办呀。”我说着悲从心来哽咽的再说不出话来。
这一次我是来道别的。
忙碌了一晚，憬銮的寿宴一片狼藉，我看着国母怀里的卫忘昔深深的叹了口气，憬环伸手扶我，我扶着他艰难的起身，身影落寞的走出大殿。
“爷爷还活着的。”憬环红着眼跟我说，我点点头我当然知道，我走向院内背手而立的憬銮，他似乎听见我们走近的脚步声回身看向我们。他一回身我发现他是林致。
我不由得笑了，林致有些讶异的看着我，他可能难以想到我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我也不卖关子开口说：“既然你有这么好的筹码，我们谈谈条件吧。”
林致俨然有些吃惊，他凝视了我一番继而说：“怎么谈？”
“开诚布公，你想要什么一一说来看，我能给你的都给你。但是你不能动卫忘昔。”我也不想绕来绕去，我仰脸看向他不卑不亢、不悲不喜的说。
林致诧异的看着我继而问：“上次我见你的时候，你的法力还不到如今十分之一，不过数十载的光景。”他语气里不免都是艳羡。
“这些年我都在昆仑。”
“昆仑？昆仑已经是一座空山了。”
我不由得好笑，“你当年烧光了昆仑，你却没有烧光镜湖，你以为天玄一众为何要投湖，镜湖里都是上古的妖怪，随便抓一只给你修为就能增进几百年。”
林致眼睛一亮继而阴沉的笑了起来，“昆仑的镜湖可不是谁人都能进的。”
我不由得嗤笑道：“你既然在昆仑呆了那么久，你一定听说过夙孚。”
“夙孚！那个在昆仑飞升成仙的人？”林致终于换掉了他那副死样子，迫切的看着我。
“夙孚有没有飞升我不知道，但是镜湖底是个修炼的好地方，你也不必费心费力的蛰伏在这样一具身体里，你可以实打实的修炼。”镜湖底是可以增进修为，但是首先要抱住命才行。
我在心底冷笑一下，这样的诱惑对林致来说太大了。
林致百无聊赖的甩了甩衣袖，似乎已经没有了耐心，他斜睨着我似乎觉得我很不值得一提，他闲庭信步的走出庭院，说：“去一趟昆仑也无妨。”
就这样林致打算跟我一起回昆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