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儿。”玉倾将将上了一半的楼,就听到玉海臣叫她。
“爸有事?”玉倾停下脚,转身。
“有事想和你说一下。”玉海臣的表情说不上很严肃,但也并不是很轻松。
玉倾走下楼梯,坐在沙发上,随手从桌上的果盘里拿起一个橙子,用刀削着厚厚的皮。
“张宁是张家独子,张家人很宝贝他。”玉海臣开口就是一句看似废话的话。
玉倾点点头,“嗯”了一声:“我知道。”
“我们家和张家,几代以前都是做生意出身的人,现在都已经做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了,也算是没有枉对先世那几位了。”
玉倾又点点头:“嗯,而且哥的脑子不错,手段不错,眼光也不错,爸你也不用担心后继无人了。”
“所以,我们玉家做事,很多时候自己想做就可以,只要父母在,都可以帮你撑着。”
这倒是实话。就像玉倾数年前愤然离家,虽然玉父玉母表面上没什么作为,但玉倾心里明白,他们能放任自己在外面独自生活那么多年而没有干涉,一定是自别人那里知道自己的生活近况,知道自己至少活得还算是对得起自己。
玉海臣顿了顿,才接着道:“我知道你不喜欢生意上的事情,而且……以前我们试着让你接触一点,你总是用学一些别的东西来敷衍我们。”
玉倾摸了摸鼻子。
玉海臣说得没错。
家里是有那个打算想让她一点点接触家里的生意,可是她自闭症减轻之后,总是找些在玉父玉母眼中看起来更像是随意敷衍他们的事情来做。
所以到后来,玉海臣与王信红也不怎么强迫她了。反正玉天已经长大,而且还表现出了对生意方面的天赋,就算玉倾真的对家里的生意不感兴趣,有玉天在做也就够了。
不过,现在玉海臣臣重提这事,不会是改变主意了吧?
玉倾在心里暗忖着,却不接口。
玉海臣旁敲侧击地说了一会儿,见玉倾似乎也没领会他的意思,不由有些气馁,索性直接把要说的事说出了口:“张宁虽然脑子不灵光,但毕竟是张家独子,身份很敏感。我们玉家现在在X市虽然称不上一家独大,但也不至于要牺牲女儿联络张家来锦上添花,所以倾儿如果你不是对他感兴趣的话,最好离他远一点,以免对我们张家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也不至于让他们张家的人产生什么不该有的侥幸念头。”
玉海臣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出来,玉倾急尽快放下手中的橙子,倒了杯茶给玉海臣:“爸,润润口吧。”
玉海臣接过茶杯,一口气喝了半杯,抬头看着玉倾等她的回答。
玉倾笑笑道:“爸,你想到哪去了。我自然是对那些生意一类的事情不感兴趣的,反正哥一个人也能打理得好,我就腼着脸当个米虫,后半辈子靠哥养了,哥也不会不愿意吧?不过爸说的也有道理,张宁身份比不得别人,很特殊,所以以后见到他我也会躲远一些,不会再惹什么不该有的事情上身了。”
“躲远倒也不必。”玉海臣想了想,继续道,“不然别人见了又会以为我们瞧不起他。只是不要再总是这样带他进门或者怎么样的,能不接触就尽量不接触吧。”
玉倾“嗯”了一声,把那只削了皮的橙子拿了起来,撕了一瓣到自己嘴里,随意地道:“我知道了。爸要是没别的话说,那我先上楼躺会儿。”
玉海臣叹气道:“出去这么多年,怎么还变得越来越懒了呢?一天差不多有二十个小时赖在床上了,还要上去躺着。”
玉倾笑道:“你女儿一身懒肉,在外面一直就这么过来的,爸不会不知道吧?”说着上了楼。
接下来的几天里,玉倾一直乖乖呆在家里,安心当她的米虫,就连家门都没出过一步。常何立和韩丹前后都有来看过她,不过他们都没有呆很久,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玉倾曾私下问过常何立,那个了空大师有没有再联系他。常何立只是摇头。
玉倾想可能那位大师大概还没有处理完事情,也只得罢了。
闷在家里无事可做,玉倾就又开始像以前在Z市一样爬起了格子,每天吃了饭做过运动后就会打开电脑爬几个小时的格子。她的小说有一本正在连载中状态的因为这几个月的住院而成为半坑状态,那些蹲在坑底的读者们却活泼得很,时不时冒出来抽打一下催更新,要不然就是互相聊着猜着接下来的剧情走向问题,有时玉倾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最后,大概是笑得太久了,眼泪都会流出来。
她虽然左肩受了伤,但不妨碍她在出院的第二天,就在卧室里用毛笔画了一副画。
白衣飘飘,超凡脱俗。
虽然眉目不清,但从那寥寥数笔中就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风华绝代。
画的右下角,只有两个龙飞凤舞的字——“倾国”。
常何立那天来卧室时,还看到了这副画,不由啧啧称奇,道:“玉倾想不到你现在甚少动笔,居然画功没怎么退步,看这男的感觉还真是不错,……不过怎么是古装呢?”
玉倾微微一笑,道:“随手画的。”
她说的是实话,确实是随手画出来的。
只是,她没说的是,她现在,只会画这个了。
不论什么时候,不论她想画什么,只要她提了笔,笔下呈现的,只有这一副画。
她的书柜里面,床下的大箱子里,在她叫人清理过一次以后,本来基本已经清空,但是现在,里面厚厚的,全都画。
画上面的,都是这个男子。
玉倾这样在家里闷了差不多有一周多,闷到最后就连之前出头找她谈过一次话的玉海臣都看不过去眼了,直接上楼将她提了出来,告诉她,这一天的任务就是让她出去逛,逛到晚饭时间再回来,不然不准回。
玉倾叹气。
不过看着自家老爸沉着的脸,她也知道老虎头上的毛拔不得,只得提着自己的小包带着车钥匙出了门。
玉天办事还算给力,前几天就将她送到修车厂的车开了回来,换了新的车窗玻璃。
玉倾开着车,出了大门,就踩了刹车。
不是她想停,而是她根本还没想好,要去哪里打发这一整天的时间才好。
正想着,玉倾忽然在后视镜里看到一个缩在角落里的影子。
西装领带。
很眼熟。
非常眼熟。
张白瓜?
玉倾不由怔了一下。
这人缩在她家外面的墙角处干嘛?
玉倾想想一周多前跟老爸的保证,想置之不理。但想想这样一个脑袋不灵光的人蹲在自家墙外外,怎么看怎么感觉有点可怜兮兮的,再配上那张与越倾国相像的脸……玉倾就觉得没法真的做到置之不理了。
玉倾开车门,下车。
还没等她走过去,张白瓜已经发现了她,高兴地冲了过来:“我等到你了,你终于出来了,我们去玩好不好?”
玉倾一怔。
接着开始对自己下车的举动有些后悔。
张白瓜显然是那种不会看人脸色的人,只是一直兴奋地摇着玉倾的胳膊,道:“我们去玩吧,去玩吧好不好?我们都好多天没在一起玩了。”
玉倾肩上的伤经过这一周多虽然好了很多,但毕竟还没痊愈,现在被张白瓜这样不知轻重地一阵拉扯摇晃,不由伤口又有些隐隐作痛,她急忙制止住张白瓜的动作,抽出自己的手,以免被这个大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家伙把伤口再弄裂了。
张白瓜见玉倾不搭他的话,心下开始不高兴起来,嘴一扁,看着玉倾。
玉倾揉揉太阳穴,道:“陪你玩可以,不过你先告诉我,你之前不是答应我听家里人的话,不再乱跑出来了么?怎么今天又偷跑出来了?”
张白瓜急忙举起手,道:“我不是偷跑出来的!”
“不是偷跑出来的?”玉倾怀疑地看着张白瓜。要说张家那批人能同意张白瓜一个人就这么走出来,打死她都不信。
张白瓜看着玉倾明显不相信的脸色,扁了扁嘴道:“是你说只要我乖乖回去,就可以来你家玩的。”
“我是说过,可是我是叫那些人陪你过来。”玉倾之前为了能让张白瓜回家,在张白瓜提出以后来她家玩时,她确实顺嘴应过说他可以再来。只是没想到这个傻小子自己家找不到,居然偏偏能摸到她的家来。
这是什么记性?
“我是和他们一起来的。”张白瓜急道。
玉倾左右看看:“那陪你来的人呢?”
“不是……不是今天。”张白瓜嗫嚅着,“我那天你说能来玩,我后来就叫他们带我来玩,他们就带我来了,可是没看到你人,那个老伯很凶地出来,说你不在,叫我回去。”张白瓜说着,又扁起了嘴,“而且每次都不在。”
玉倾微微怔了一下。
她这几天一直窝在卧室里,连家门都没出一步,而这事,她爸也没和她说过。
张白瓜不像是个会撒谎的人,看来是他第二天兴冲冲地来了,可是却被自家老爸挡在门外了,或许以后还都来过,但每次都吃了闭门羹。
玉倾皱了皱眉头:“你来这里,你家里人知道吗?他们都同意?”
张白瓜点头:“我和我爸爸妈妈说过了,他们都答应我来这里玩啊。而且每次我出来时,他们还会告诉那些人要乖乖跟着我,不许为难我。”
看来,张家对于张白瓜接触玉倾这事,还是不反对的。
当然不反对,就算明知道连万分之一的希望也没有,他们仍旧是想让自己的儿子找到一门好亲事的吧?
玉倾眉头皱得更紧了:“那今天跟你来的人呢?”
张白瓜的声音一下就低了下去:“今天……没人跟我来。”
“嗯?”
“他们跟我来了几次,那老伯都说你不在,他们就不肯我来了,我爹妈也不肯我来了。可是我想和你玩,就自己偷偷来的。”越说声音越低。
“你自己一个人怎么找到我家的?”
“我这些天来了好多次啊,就记住了。”与越倾国相似的面庞上浮现着骄傲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