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队，出什么事了？”
闻声赶来的李文强刚好碰到了失魂落魄的梁平，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梁平佝偻着背，整个人像是突然之间苍老了十岁，脸色无比憔悴。
“梁队，你这是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看到梁平这副模样，李文强顿时大急。
虽然两人相处时间不长，但年长的梁平平时对李文强非常照顾，就像是对待自己的子侄，同样李文强也把梁平视作了自己的长辈。
如今看到梁平这般深受打击的样子，李文强焦急的同时，不由地感觉到心疼。
他很想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能将一个人的身心同时摧垮了。
这时梁平缓缓抬起头，问道：“楚城人呢？”
“还在车里呢！”
没想到梁平一上来就问楚城的情况，李文强便脱口回答道，心里不禁猜测发生在梁平身上的事是不是和楚城有关。
只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两者之间究竟能产生什么事才会将梁平打击成这副模样。
信仰突然崩塌了，人也就颓废了。
李文强担心梁平的情况，不放心地想要跟着，却被他摆手拒绝了。
“走吧，别跟着我！”
看着梁平佝偻着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李文强跺跺脚，去找其他人打听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一个个都一去不复返了，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吗？”
楚城有些焦躁地坐在车里，想要下车看看情况，便看到梁平回来了。
开始的时候楚城都没敢认，眼前的梁平和走之前简直是判若两人。
“梁队长，你，你这是怎了？”
楚城顿时愣住了，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别问，跟我来！”
梁平没有解释，说完后就转身走向了旁边的森林里。
楚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梁队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梁平脚步刚停下，楚城便走上前，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们坐下再说吧！”
楚城点点头，和梁平靠着坐在了一起。
“呼！”
坐下后，梁平稍稍将背挺直了一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楚城没有急于发问，而是静静地等着梁平开口。
梁平抬头望着远方，目光深远，似乎在追忆过往。
过了好久，他终于开口道：“我今年53了，干了33年的警察！”
楚城没想到梁平居然从自己的岁数打开了话题，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答。
梁平没指望楚城能说什么，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这33年里，我经手了大大小小的案子有几百起，每件案子我都会刨根问底地一直追查下去，为的就是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
这些年来，我可以拍着胸脯，摸着良心说，我做到了！”
“嗯！”
虽然不知道他这是何意，楚城还是轻轻点头，表达了自己对一名兢兢业业的老警察的敬佩。
警察，是人民的公仆！
说谁都会说，但能做到，并始终贯彻下去的，其实没有多少。
“还记得有一次，我经手了一件案子，有人报警称一名女子失踪了！”
“在接到报警以后，我便跟随当时的队长一起开始调查，调查失踪女子的社会关系，失踪前出现的地方，最后发现那名女子最后被人看到过，是在她工作的工厂里。”
“女子的工作地点是一个硫酸厂，失踪前前被人看到和一个男人一起走向了工厂里储存硫酸的大罐子。”
“后来经过调查，那个男人是那名女子的男朋友，两人之间产生了矛盾，当时想要调解一下。”
“当我们找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告诉他你的女朋友失踪了，那个男人矢口否认，声称两人分开后，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那个时候摄像头还没普及，我们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去了哪里。于是我们将周围翻了个底朝天，仍旧没能找到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正当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个同事提出了一个猜测，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猜测！”
“同事的提议得到了队长的批准，我们将硫酸厂里的那个储存硫酸的罐子放空，在底下找到了几块小骨头。”
“那几块骨头被硫酸严重腐蚀，甚至都不能分辨这到底是人的骨头，还是其他动物的！”
梁平的话就像是魔音，听得楚城像是入了魔，面容呆滞，只是一双眼睛瞪得越来越大，眼中的惊恐越来越甚。
“你，你是说……”
楚城突然想到了什么，却不敢说出来，因为那结果太过骇人听闻。
“你也猜到了吗？对，没错！当时所有的迹象指向了那个男人，大家都认为是那个男人杀死了那个女人，并将尸体扔进了硫酸罐里面毁尸灭迹，这样一来所有的疑问都解释得通了。”
“但是当我们传讯那个男人并审问之后，那个男人始终不承认杀害了自己的女朋友。
虽然大家都认定了那个男人就是杀人凶手，但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是他杀了人。
于是，那个男人被无罪释放了。”
“当时我们所有人的心情都是无比沉重，感觉自己代表了公正和法律，却不能将坏人绳之以法，让死去的人瞑目。
我的队长，在看到死者母亲苦得死去活来，悲呼‘苍天无眼’之后，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世了！”
说到这，梁平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哽咽道：“你能理解当时队长的心情是何等的悲哀吗？一个人坚定维护，并为之战斗的信念轰然崩塌了，带来的打击绝对是无法承受的。
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变得迷茫，迷茫世间的罪恶能否得到审判。”
“正当我们都以为那件事就这么被时间埋没的时候，一年之后，死者的那个男友却来自首了！”
“他交代了当时自己无意将死者推下了硫酸罐，并将事实隐瞒了下来。这一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遭受内心的煎熬和拷问，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死者在硫酸中挣扎样子，耳边就会传来死者临死前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人形容枯槁，不成人形。”
“讽刺的是，那个男人在自首了以后，在牢房里睡了一年多以来的第一个好觉。”
“这是我第一次遇到法律管不到的案子，没想到逃脱了法律的制裁，却没逃过人性和良知的拷问。这样的结局，犯人自首，死者终于可以瞑目，我也告慰了因内疚而郁郁去世的队长，也算是圆满了！”
梁平转头看向楚城，发现楚城面色苍白，浑身被冷汗打湿了。
听他讲述当年的案情，哪怕过了许多年，楚城听起来还是那样震撼。
“为，为什么你要和我讲这种事？”
说话的时候，楚城的嘴唇直哆嗦，确实是被这起骇人听闻的案件吓到了。
梁平不会闲来无事找这种事来说，这让楚城的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噗通！”
梁平转过身来，突然就跪下了。
“哎哎哎，你在干什么，快起来啊！”
梁平突然的举动吓到了楚城，他连忙手忙脚乱地去拉，没想到却拉不动。
“楚城，我对不起你啊！”
梁平这个年过半百的人，说哭就哭了，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该不会……”
现在楚城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梁平要说起当年的那起骇人听闻的案件了，应该是在自己的身上出现了类似的事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啊！”
楚城顿时急了，声音也开始发颤。
说着，梁平将之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楚城不是一点都不懂的小白，通过电影他也弄明白了子弹的弹道出自自己手中的手枪，而那把手枪上又只有自己的指纹代表了什么。
这代表着，自己从救人活命，与歹徒勇敢搏斗的英雄，变成了杀死山子三人的凶手。
“怎，怎么会这样！”
楚城的脸色顿时苍白如纸，感觉脑袋天旋地转，身体摇晃瘫倒在了地上。
“楚城，楚城你怎么样！”
看到楚城突然昏倒，梁平连忙伸手将他扶住。
看着怀里双眼无神的楚城，梁平就感觉心如刀绞。
这样的打击太过沉重，放在他这样经历了半辈子风浪的人身上都不一定挺过去，更何况是楚城这种年轻人身上。
双眼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天空，楚城如同中了石化魔法，脑海里无数的念头都在翻滚着。
楚城的意识已经清醒了一些，梁平的话不断在他的脑海里盘旋环绕，还心存希望地以为事情还有转机。
但这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一想到梁平的这般举动，楚城一颗心顿时跌到了谷底。
梁平办了这么多年的案，经验老道，怎么可能坐视楚城蒙冤，肯定事先已经想过了办法。
他都跪下来请罪了，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什么是绝望？
这就是绝望！
被人诬陷杀了人，所谓的证据“确凿”让他无法反抗，坐实了罪名，这才让人绝望到了骨子里。
怎么办？
现在，我该怎么办？
楚城躺在地上，呆呆地问着头顶的天空。
然而，天地默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