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说的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在那一个瞬间，林晓下意识地开启所有的限制，就算失去知觉也要保护的，是凌雨涵呢？
答案不是很简单的吗？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他的力量不够保护所有人，所以他选择了保护更重要的那一边。
自然，顾泠和云轩恒就是被放弃的一边。
无论选择是多么残酷，也比什么都不做来的好。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如果站在顾泠三人的角度和立场，林晓选择的，为什么不可以是他们呢？
所以，这个世界总是喜欢给人不断地出难题，让人不断地、不断地、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明知道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果然，羁绊使人变得软弱，使坚不可摧的内心变得有破绽……”
林晓的分身默默看着顾泠，以及最后将自己的身躯化作一面血肉的盾，抵挡在那魔神之光面前的白幽。
“为什么啊……”
大脑接近空白。
林晓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在所有人都需要自己的时候，他必须选择一边。
但是，为什么，看着顾泠抱着气若游丝的白幽哭泣的样子，他会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呢？
魔神降临，那一瞬间的庞大能量就像扩散的浪潮一样席卷而来。
那不是波动，那没有振动，那是距离魔神最近的凌雨涵绝对无法抵挡的力量。
林晓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这一点。然后他也成功以自己能做到的最快，化作守护她的盾。
抛却痛苦，无视感官。
但是，也就在那一瞬间，他想到了同样会遭到这股能量新星波及的顾泠三人。
没想到的是，那个看起来被任竹伊的恶毒真相折磨得有些疯癫和混乱的女人，在他无法保护同伴的时候，更快一步做到了本来属于他的承诺。
林晓，归根结底，其实是个知道在乎别人的家伙呢。
只不过，他不说，没有人会知道。
所以，云轩恒他们活下来了，以毫发无伤的姿态。
但是代价就是不老不死的究极生物的生命之花凋零。
再强大的究极生物也是生物，要想不断再生来抵挡那股毁灭的力量，也是需要能量的。
当她的能量枯竭之时，就是她停止活动之刻。
所以说，为什么呢？
为什么她会突然冲出来，挡在顾泠面前呢？为什么会这样义无反顾地站在那无穷无尽的苦痛面前呢？
“为什么……”
泪水自黑宝石般的眼中流出。
她是今天才知道这个女人是她的亲生母亲。
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个女孩是她的亲生女儿。
除此之外，两人的关系仅仅停留在“知道对方存在但并没有过多交集”的陌生人而已。
除了泪水以外，展现在她那张平日里骄傲又放肆的俏脸上的，还有莫名的疑惑。
“说的是啊，为什么……身体自己就动了呢？”
白幽的生机已经枯萎，她最后的能量大概也只是用来维持表面上的完整，而内在早已千疮百孔。
她躺在顾泠怀里，耷拉下来的左手微微颤抖，就好像想要抬起来摸摸顾泠的脸一样。
一只宽大有力的手握住那只苍白的手，放在了顾泠的脸颊上。
云轩恒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他已经读懂这个母亲想要做的事情。
“可笑的果然是我……”
他低声说出的话不知是什么含义。
“你……是，叫……顾泠吧？”
断断续续的话语，似乎在刻意折磨人的内心，有好似昭示着什么。
“为什么啊……这种事情……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低声的啜泣并不代表顾泠的情感不强烈，相反，她已经无暇思考别的什么事情。
心脏仿佛被撕裂，被钝刀切割，被生锈的铁钉刺穿，被钢针钉死……
“怎么回事啊，不自觉地就做了傻事的样子……果然是因为你这孩子……”
“……是我的女儿啊。”
果然，不管之前嘴上说得多么疯狂，整个人都黑化一般要以杀死谁的方式报复谁……在见到顾泠的一瞬间，大概就会发现自己完全下不了手吧。
不仅仅是下不了手，甚至，不需要思考，不需要迟疑，如果女儿有危险，那么母亲就会挡在前面。
这也是理所应当，无需怀疑无需解释。
林晓在想，是不是他刚才可以试着相信凌雨涵的力量，就可以避免现在这一幕，是不是就可以像玩文字冒险游戏一样做出正确的“游戏选项”从而打出完美的、没有人受伤的大团圆结局呢？
不，那是不行的。
他现在会为了白幽的即将离去感到悲伤，并且后悔自己的选择，那么如果时间倒流，他选择错误导致凌雨涵这样躺在他怀里，想必那是更加让他绝望的事情吧。
所以说，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让人感到绝望呢。
“你一定是……个好孩子，以后的日子，要温柔对待他人……要好好吃饭，见到长辈要有礼貌……要抱有怜悯，过马路要遵守交通规则……”
林晓看着白幽如同回光返照一样絮絮叨叨地对顾泠嘱咐道。
她的意识大概已经模糊消失得差不多了吧，现在支撑着她说话的，只不过是最后一点点的执念。
林晓闭上眼，不去看视野中大大的“已死亡”字样，耳边却还在传来那位母亲的嘱托。
那位母亲已经离去，躺在那里的还在说着什么的，不过是执行着生前遗愿的一具机器般没有灵魂的躯壳。
“明明，说好让我来保护她的嘛……”云轩恒看着泣不成声的顾泠，满脸都是自责与懊悔。
不，那明明是我的错误才对。
林晓是这样想的。
只要他做出这样的选择，那么必定会有人付出生命，最好的结果就是这样，白幽凭借究极生物的力量变化成可以遮蔽三人的庇护所。
他果然，还是太弱了。
太弱了呢。
无论是保护同伴也好，还是镇压敌人也罢，一切的悲伤不都是因为他太弱了吗。
归根结底就是他的错，如果他足够强……
“是啊，如果能拥有祂哪怕万分之一的真正力量，想必扭曲这样的悲伤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想再看到泪水，不想再听到哭泣，不想再因为羁绊而感到悲伤。
“一直以来，一直以来，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在前进呢？”
林晓一直在前进，毫无疑问。但是，他似乎每次都比那些悲哀的故事慢一步。
不停地前行，不停地看着悲剧发生在眼前，似乎再前进一步就可以阻止，然而无尽的前路上挤满无数的悲剧。
……
“真幸运啊，你们两个，捡回一条命呢。”
街道连同大地被那魔神的庆贺礼炮撕碎。一道不可逾越的深渊出现在北原春希二人与金发的吸血鬼之间。
三人隔着裂谷相望，彼此都能看清对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不过，真正挡住狄欧的并不是这一条裂缝，而是那个带着绅士高帽，身穿笔挺西装的面具身影。
那张简约而诡异的小丑面具向他展示着大大的笑容，但是这笑容即使在阳光下也显得让人内心发寒。
真正让狄欧忌惮的也不是这个素未谋面的面具人，而是漂浮在他身后的那道灰色身影。
正是这道身影在毁灭光柱扫过来之前用两根锁链捆住北原春希和冬马和纱两人飞快后退，撤出波及范围。
替身·灰色锁链！
不过，作为吸血鬼的狄欧是不可能看见替身的。
真正看到那个替身的人……
“没想到堂堂世界之王会来到这个破烂一样的世界。”
狄欧闻言，狼一样凶狠的双目稍微眯了眯，不过很快又坦然地睁开。
然后，他变了。
从忌惮面具人的阴沉模样，飞快地变成了扬起嘴角的愉悦犯的样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有意思，没想到这个世界也存在着替身使者吗？就是不知道我的宿敌家族是不是也存在着……要不是不能停留太久，我还真想去和他们玩玩！”
他的脸色呈现出一种圣洁却邪恶的青白色，淡金色的长发宛如上好的毛皮一般披散在身后，整个人都高大了一圈。
“我还在想，这个吸血鬼到底为什么不害怕阳光呢，想必这也是你的手段吧，天堂迪奥！”
没错，狄欧身上附着的真正人物，乃是在自己的世界线中击败甚至虐杀了乔斯达家族，并且成功超越天堂的究极BOSS大反派――天堂迪奥！
其替身【世界·超越天堂】的能力，乃是真正的、触碰神之领域的能力――修改现实！
消耗灵魂和体力，对双手触碰到的现实进行随心所欲的修改！
不仅如此，迪奥本身更是极其狡诈的危险分子，自大而谨慎，疯狂而理智，是超越绝大部分没有目标没有主见的反派小喽喽的，真正的“恶人中的恶人！”
“那么，之前假装犯蠢放他们几个逃跑，再借助那位女士的命令从而脱离她的掌控――这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吗？迪奥！”
出乎意料的是，借助狄欧的身体显现的天堂迪奥却是夸张地大笑起来。
“不，那种事情和我没有一点关系，那是他自己的谋划。说到底也就是随便一想就能得出的简单计谋而已。”
说着他撇撇嘴，完全不为那样的计谋表现出满意或者感兴趣的样子。
“不过虽然简单，却是刚好足够，正所谓再复杂一点没有必要，再简单一点又会失效……”
“呀嘞呀嘞daze，这样的话可真是有点麻烦啊，不管是哪个世界的你，看来都是非常棘手的家伙。”
说完，面具人虚抬右手做出礼让动作。
“不如今天就到此为止好了，我也没必要浪费时间在一个快要消失的灵魂碎片上。”
天堂迪奥闻言倒是洒脱一笑。
“说得没错，我确实只是一点微末的灵魂碎片而已，因此修改现实这样的能力也不能多次动用……在这里和你这样的聪明人纠缠，哪怕是我也感到没有必要。”
说完，天堂迪奥的模样缓缓消散，变回吸血鬼狄欧。
他猩红的瞳孔盯了北原春希一眼，随后他便转身消失在破碎的街道中。
与此同时，真正面对着无上恐怖存在的，则是林晓的本尊以及在林晓的庇护下毫无损伤的凌雨涵。
因为此刻，横亘天地的魔神，就在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