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蘅面红犹如烧着的火碳，也不知是羞还是怒，只是凄然道：“这是什么话！我只要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又不是在找下人。”
檀彦之怔了片刻，自袖中拿了张纸出来，递给她道：“你看看这个……”
此时此刻，却又要她看些什么？步蘅不解地接了过来，展开一看，竟是一份清单，上面罗列着各色物品与数量，还有所费银钱，列得十分清楚明白。
开头几样，则是鸡蛋黄、小米、麦子粉、时令鲜果、葵花子、苏子、稗子、红花子、灵芝粉等物，倒和她喂鸟儿的鸟食的配料一致。
下面还有胭脂、鲜花、珍珠粉等物，东西多且杂，步蘅没有看完，便举着问：“这是什么？”
檀彦之十分为难，但还是道：“这是你每日的花费。”
步蘅一阵诧异，便又看上几眼。上面一组确实是她每日喂雀儿所需要的东西，此前从未关心过鸟食的花费，现在一看原来竟需要十两银子！
还有她日常用的胭脂，乃是用她府中栽种的玫瑰、茉莉还有玉簪等物所制，并不去外头买。倒是制得多了，去外头卖去，小小一盒竟要五两！
又有她每日插瓶的花卉，其中的一些名品竟是用朵来论价的……
如此这般俱是她每日皆要用到，却从不在银钱上留心的，现在一一看去，似是听谁在指责自己奢靡。她心烦意乱地道：“这是……这是什么意思？这个你哪里来的？”
“这是叶郡公叫人送来给我的……”檀彦之垂头苦笑道。
步蘅大感尴尬，又是羞又恼，没想到伯父暗中竟做了这样的事！
他会如此，必然是知道自己对檀彦之的心意，他还不同意，竟是要羞辱于檀彦之么？
想到他为自己受辱，步蘅自是愧疚，怯怯地问：“那你是什么意思？”
檀彦之沉吟半晌，只是道：“这一切我给不了你。”
“你难道以为我不会为了你，放下这一切吗？”她原本以为，自己喜欢的人应该和自己心心相印，他竟连自己这点心事也不知？
“步蘅，你出身高贵，见识不凡……我配不上你的……”檀彦之的双眼如波光粼粼的湖面，更有令人眩晕的漩涡。
说来说去，也就“配不上”三字而已。
步蘅心中本沉着波浪，却偏偏被一块巨石压着，便只有意味不明的纷乱。她默默地心头想，难不成他嫌我出身高贵，所以才去找一个侍女？
想到沈翎，他眼前又映出那个柔美的女子，再细细想去，却又只想到雨滟……
她心头忽地一凛，只觉刹那间云飞雪落，所有的纷乱都消失了，唯余清净二字。
她懂了，什么都懂了！步蘅转身望着那辆马车，举着手中的清单道：“檀郎，我真傻！我竟差一点信了你方才的话！论出身，你无论在毗犀还是浑谷，可都是王子，即便虎落平原，也是自幼行走在皇宫、王府之间。你早已见惯奢靡繁华，歌舞升平，岂会被我的用度、出身吓到？”她转过身去，凝视着他，哀伤而凄绝，“你有别的原因，是不是？说这话……无非是想让我死心！你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呀……你告诉我……”
她举眸望他，两行热泪滚滚落下，双眼里洇的水汽仍如薄雾一般，透出眸子里的清润光泽，那般可怜卑微，只为求他一句话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