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痕倏然抬起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有些不满。
迎视着君无痕的视线，太监被吓得连忙低下头去，连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他只是想说，兴许君雪薇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可是帝王的神色，实在有些吓人。
君无痕狠狠捏着御笔，手指上的指甲都微微泛开了白色。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有些恼怒，听见君雪薇还跪在外面，他的心底莫名有了一股不安。
他蓦地站起身来走向殿门口。
太监屏住气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缓缓深呼吸了一口气。
不知道陛下因为何事动怒，但看上去确实非常不悦。
君无痕走至殿门口，看着那跪在殿门口笔直的女子，他的眸色幽深了几许。
“雪薇，你有何事，入殿再说。”
君雪薇料到他是不会答应见自己的，这会儿跪在这儿，听见他的声音，连忙抬起头来看向君无痕。
“皇……陛下，雪薇请辞官。”
最后五个字，就像是重锤敲打在君无痕的心间。
他的神色蓦然一震，静静地看着君雪薇，看了许久许久。
他不知道心底的这股复杂的情绪是为何，就像是一股浓郁地化不开的药汁在喉际堵着，难以下咽。
迎视着君无痕那一瞬不瞬的目光，君雪薇依然还是挺直着腰背，一脸肯定地看着他。
她去意已决，哪怕……他不同意，她也会真的离开。
这儿，确实已经没有她留恋之地。
哪怕是因为君无痕，也毫无她所留恋之处了。
“入殿再说。”君无痕忍了忍心底的怒意，脸上的神色似是压抑着某种情绪似的。
君雪薇轻轻说了一个字：“是。”
她言罢，连忙从地面上站起身来，兴许是跪的有些久，站起身又太过突然，她的身子狠狠晃了两下，双脚麻木，差点要倒下。
君无痕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孤不见你，你又何须跪在门口？”
他的语气满满的不悦和冷凝。
君雪薇扯了扯嘴角，“若是不跪着，皇兄恐怕不会马上来见我。”
“你……”君无痕被她的话给噎的，竟是无从反驳。
这丫头，当真是一点都不怕死。
“我自己能走，皇兄松手吧。”君雪薇看了一眼依旧抓着她手臂的男人，她扬起小脸笑了笑。
她是真的能自己走，只是脚麻而已。
君无痕抿唇，却还是如她所愿，松开了她的手臂。
君雪薇的身子轻微晃荡了两下，最后还是镇定地站稳了。
她跟上君无痕的脚步，低低地说道：“皇兄，刚刚我说的话，您可听见了？雪薇要辞官。”
“给孤一个辞官的理由。”君无痕走至书案前落座，语气微沉。
他甚至君雪薇的这个决定是何意，一旦辞官，接下来就会彻底离开，那他……就会丢失了两个妹妹。
一个妹妹死了，一个妹妹离开了。
他不想如此。
“雪薇的理由有很多，皇兄是想要都听吗？”君雪薇垂眸，语气很沉静。
仿佛，对君无痕的这般问题，早已明了。
君无痕深沉地嗯了一声。
“对，孤都要听。”
“第一个，雪薇年纪不小了，雪薇不喜欢朝中的这些达官显贵，雪薇想自己去外面的世界寻个爱雪薇的夫婿。”
“……”这个理由，把君无痕给噎的极为难受。
“第二个，朝中之事，雪薇确实无法帮皇兄太多，就这刑部尚书一职上，雪薇确实无法胜任。皇兄应当让更适合这个官爵之人来胜任。”
君无痕皱眉。
“第三个，也算是遂了太后之意。太后必定是觉得雪薇在此碍眼，雪薇离开会是最好的。”
君无痕的眉皱的更深了。
君雪薇的话，让他再也无从反驳。
拿母后说事，君雪薇这丫头可这是越来越会拿捏人心了。
“皇兄，这些理由可足够？”
“……足够。”君无痕沉沉地说了一句。
君雪薇在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
君无痕不留她，她心底说不出地失落，可也莫名觉得有些如释重负。
她深知，她与君无痕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的可能，那既然如此，不如就此相忘于江湖，对彼此之间是最好的。
君无痕抿唇，说道：“辞官离开可以，不过楼萧最近住在宫中，你陪她几日再走也不迟。”
“皇兄……”
“你若是拒绝，孤就不准你辞官。”君无痕似是明白她的意思。
君雪薇轻轻应了一声，被君无痕这般强势的命令给吩咐的，再也无法反驳。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若是再拒绝的话，一定会觉得自己有些不知好歹。
……
楼萧在屋中来回踱步着，暗夜就站在门口看着她来回踱步。
“娘娘可是在担心主子？”暗夜似是明白楼萧的心思。
皇后娘娘都快要把所有的表情写在脸上了，他这个做下属的又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可是纵使如此，这件事情上，他也觉得主子做的有些不妥。
让皇后娘娘如此担心，确实不对。
“暗夜，你要不回西域？”
“不行。”暗夜想都不想就拒绝。他绝对不能对楼萧这样，他可是奉命留下的，主子的吩咐代表一切。
“唉……”楼萧轻叹了一声，真想冲回去。
这时候前方传来了一窜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蓦地抬起头来看向那方的来人。
瞧见那抹身影，楼萧惊了一下。
是……君雪薇。
君雪薇褪下了往日穿着的宽大官袍，一身淡雅的白裙在夜色下倒是清雅而绝色。
这姑娘，很甜美，就像是在那莲池里静静绽放的白莲，纤尘不染的甜而美。
楼萧想不通的是，君无痕放着这么一个美人在这儿，竟然不收入囊中，反而一直当做妹妹来看待，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她走向君雪薇，脚步微微轻盈了几分。
“君大人。”她唤了一声君雪薇。
君雪薇扯了扯唇角笑，“娘娘，我已经不是什么君大人了，叫我雪薇就好。”
楼萧一怔，“你……辞官了？”
虽猜测到君雪薇会辞官，可没想到会辞官如此之快，让她都有些措手不及。
“是，辞官了。皇兄也已经同意了，之后我就可以离开，浪迹天涯。”
她的眼中似是映着几抹流光。
那是一种兴奋激动的向往，对外面的世界的向往，仿佛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是无比地美好。
对君雪薇来说，确实如此。
只要挣脱这皇宫的监禁，她就觉得一切都是美好的。
这儿的生活对她来说，太过压抑。
楼萧看着她眼底的笑意，微微怔忪了一下。她是很少看见君雪薇露出这样的会心微笑，以前不曾感觉到，现在回想一下，君雪薇确实从未这样美好的笑过，甜甜的小酒窝在嘴角边露出，看上去很甜。
“如此，也甚好。”楼萧低低地说了一句，却也露出了一分欣慰的表情，像是为她高兴的。
“我可以陪娘娘几日，之后就离开。”君雪薇走入。
楼萧缓缓收敛起了自己脸上的神情，跟上君雪薇的脚步往里走。
“雪薇，你当真甘心？”
“甘心？”君雪薇微微转过头来看向楼萧。
“你当真愿意放弃自己所爱的男人？”楼萧又问了一句。
“为何不甘心？我们终究是没有可能的。爱与被爱，显然被爱更好些，我没有娘娘这般幸运，可以寻得一个相互喜爱的，无法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只能寻个爱我的了。”
看着君雪薇眼底的无奈之色，楼萧莫名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是别人的感情之事，她无法插手，除了默默地看着，似是再也没有办法做出别的事情来。
虽然，心底是真心希望君雪薇能够与君无痕在一块的……但如今看来，显然是不可能。
……
楼思思被判了死刑，在牢狱中已经被折磨地奄奄一息了，第二日一早就被押入刑场行刑。
君雪薇这日也决定要离开，在行刑场外看着楼思思的人头落地之后，才会选择离开。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停留在这儿看了许久才决定离开。
兴许是，想看一看楼思思那最后死时的表情才肯罢休。
她身上背着一只小包袱，只是与楼萧告别了后，就先行离开了。
没有与君无痕说一句，更没有与太后说一句。
人头倏然落地，四周的百姓们指着楼思思议论纷纷，不由得骂起这女人的不知好歹，这女人的忘恩负义等等。
……
“君雪薇走了？”太后一拍桌面，冷冷呵斥了一声，“无痕还是太心软了。”
没想到捡回来养大的是匹黑心的狼。
当初要不是因为君雪薇救了她，她也不会特地捡回来养着。
没想到一时的仁心，竟然毁了她的亲生女儿。
“太后娘娘息怒，这人走了岂不是更好？”嬷嬷上前来，小声问道。
“好？好什么好，她没死，我家芷灵在九泉之下也必定是含恨的。”太后冷冷哼哧了一声，“传令下去，对君雪薇下杀令。”
嬷嬷一怔。
“就以无痕的名义下杀令，让她君雪薇彻底恨极我们皇家也好。”太后冷冷笑着，心底倏然多了一分得意。
一想到君雪薇可能命丧黄泉，她就有了一股解气之感。
接下来……只要将楼萧给弄死，她这就算是替自己的女儿报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