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从前有一只猫,活泼可爱,但是它想替主人分担点什么,有一天,主人不在家,家里来了贼,门前看门的狗龇牙咧嘴的将贼给吓跑了,猫便记在了心上,她开始学着狗嚎叫,但是主人却嫌弃它太吵,将她抛弃了,虽然主人最后还是将她又带回了家,但是猫却再也不做多余的事情了。”
清澈的声音里,带了些许的沙哑,在这个静寂的空间里响起,像是人们最喜爱的深夜电台。
温暖,却带着点微痛划过心脏,留下一阵令人回味的感受。
喻颜在段尚燃的床边坐下,缓缓讲完这个故事之后,她低声道:“段尚燃,你知不知道,女人都是有猫性的,一旦受伤,就会死死的记住,永不再犯。”
段尚燃睡得深沉,这样的他看起来倒是比平日顺眼了许多。
“但是,我大概是最不长记性的那一类,三番几次将脖子送上去,任你斩。”
她说着,有点埋怨:“你知不知道,不论是哪一次,只要再狠上那么一点,我都会没命。”
段尚燃的身子猛地一僵,喻颜低着头,并未看到。
“大概我是上辈子欠了你很多债,以至于这辈子你要这么对我死缠烂打,你赢了,我又败给了你。”
“段尚燃,我原谅你了。”
喻颜深吸口气,说完后,一抬眸便撞见他看着自己笑的狡诈。
“你什么时候醒的?”她愣了半晌后才回神,提着一颗心扬声问道。
段尚燃抿了抿唇,铺满了灰雾的眸子似乎点燃了一抹光亮,绚丽璀璨,他低低的笑了一声:“大概是,在你说原谅我的时候。”
喻颜怀疑的盯着他,心中像是打翻了调味盘一般,一时间各种滋味参杂在一起。
“你根本没睡是不是?”
思来想去,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
喻颜黑着脸,有种想打人的冲动,想起辛小落与北善之的种种行为,才恍然认知到,今天的一切都是个局。
而她,是那个瓮中捉鳖的‘鳖’!
段尚燃闻言迅速的撇清干系:“除了百合花田是我真的想带你去看的,其他的,我也是局内人。”
他说着卷起衣袖,将精瘦的胳膊伸到她面前:“看,我是真打麻醉剂了。”
他像个孩子一样,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一张俊脸紧绷着,因为失明,根本不能藏好自己的情绪。
他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淡然自若,但眉宇间流露出的慌乱还是将他的是真实情绪曝光。
毫无预兆的,喻颜的心猛地一疼。
以前多么自负的一个男人,几时有过这样的一面。
“颜颜?”
段尚燃的听觉一片沉寂,他看不见,只能靠听,但是当听也听不见的时候,他便真的慌了。
“我在。”
喻颜低哑着声音回应,接着身子微微前倾,轻柔的将他拥住。
她受不了,受不了见到他脆弱的模样。
段尚燃身子狠狠一僵,他屏住呼吸,不可思议的感受着此时的拥抱。
这是重逢后,她第一次主动的拥抱他。
说不清是什么感受,段尚燃只觉得心跳的飞快,有那么一瞬间,他像是回到了那段最懵懂的岁月。
“段尚燃,这一次,我们都要好好的。”
喻颜的声音藏着哭腔,段尚燃心口闷闷的一疼,他抬起胳膊,狠狠的反抱回来,像是要将她嵌入骨髓一般用力。
他的下巴搁在她的颈窝,鼻端萦绕的,满满的都是她的气息。
“好,这次我们都好好的。”
空旷的病房,外面的春日的阳光恰好洒下,将整座城市都笼罩在其中。
带着碎光的光束床头玻璃,打在紧紧相拥的人身上。
他们带着决绝的心态拥抱,仿佛背负起了整个世界,拥有了一切。
所谓幸福,大概如此。
……
北善之今天已经第十八次看到段尚燃在傻笑。
做全身检查的时候,他在笑。
记录病情发展的时候,他在笑。
就连手术室里被麻醉药渗透,陷入沉睡中的人,也会冷不丁的从喉咙里发出的一声轻笑,短暂,却无比的愉悦。
北善之差点没一个手抖,在他肚子里留下些什么。
爱情是个奇妙的东西,之前段尚燃丝毫不见进展的身体,在与喻颜和好之后,迅速的令人咋舌。
但是,依然不能掉以轻心。
艾格斯的药配方太复杂,要是没有原料,他很难找到让段尚燃身体完全恢复的方法。
“嗤——”
安静的病房里,传出一声极其低沉的轻笑。
北善之无奈的扶额,他又在笑了!
如果不是熟悉的工作环境,他甚至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进精神病院了。
“我说你还能笑得出来,你可能要变成真正的瞎子了!”
北善之恨铁不成钢的低吼,他为了他的病情,已经愁得几天没睡好觉了,成天埋头在各种医书里,他倒好,抱着爱情过日子。
没心没肺的令人发指!
段尚燃闻言愉悦的勾起唇角,语气里夹杂着浓郁的自豪:“没关系,我们家颜颜说,我就是一辈子都是瞎子,她也不会不要我。”
“……”
北善之被强行喂了一把狗粮,他黑着脸,决定不与他讨论这个学术性的话题。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但谁知道恋爱中的男人,那智商打破零点,奔着负数飞流直下三千尺啊!
“那你是做好了一辈子当瞎子的准备?”
被噎了一句的北善之不服气,反口嘲讽。
段尚燃挑了挑眉,不可置否。
这几天被喻颜当个残废一样的照顾下来,他忽然觉得,吃软饭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北善之气的想打人,前进的路上,不怕有艰难的绊脚石,就怕有一个扯着裤脚不肯上进的队友!
“在说什么呢?
一记清浅的声线,将北善之眼看着快要丧失的理智拉回来,他回头看去,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小嫂子。”
段尚燃自喻颜出现,便一直笑眯眯的看着这个方向,尽管眼睛看不见,但目光却准确无误的落在她身上。
“爹地!”
念念一进病房,便欢脱的跟一只小兔子一般,一蹦一蹦的跑到段尚燃的病床前,甜甜的唤了一声。
有时候,喻颜十分庆幸念念那无比宽敞的胸襟,在她还在担心告诉她段尚燃是她爹地时,她会因此产生一些小情绪。
但事实上,念念在听到结果后,只是天真的问了一句:“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天天可以在一起了?”
好吧,她完全低估了在念念心中,段尚燃的重量。
然而,令她比较担忧的是暖阳,那个一向早熟的孩子,心思比起一般孩童要老成许多,甚至她在告诉他段尚燃是他父亲的时候,他竟然说:“你开心就好。”
讲真,如果暖阳确实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她会严重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她儿子。
一个周岁不满五岁的孩子,怎么能这么沉稳?!
就是此时,暖阳也是一脸淡定的看着念念扑在段尚燃怀里,又蹭又揉。
“小嫂子,我能跟你单独说会儿话吗?”
喻颜正在疑惑,这两孩子性格差异怎么会这么大的时候,北善之低低的说了一句。
他的声音故意压得很低,确保在段尚燃听不到的范围,喻颜撞进他凝重的表情,心中一个咯噔,点了点头:“好,等我一下。”
北善之应了一声,又复杂的看了眼那边正在与念念交谈甚欢的段尚燃,转身出了病房。
喻颜收起心思,一回头便见到念念缠着段尚燃在说些什么,依稀从两人对话里听出‘如何避免被自己配偶吃掉’,‘黑寡妇的情意’之类的字眼。
念念充分利用段尚燃这个行走的生物百科全书,将堆积了好久的问题一一问出,求学的态度令人膛目结舌。
喻颜黑着脸走过去,将念念从段尚燃的左边换到右边,以防她碰到他的输液管。
“如果你能将这份心思,分一半到舞蹈课上,妈咪会很开心。”她说着,一边自然的替段尚燃理了理被念念揉乱了发丝。
段尚燃嗅着鼻端的清香,将她要撤回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揉捏着。
手心食指下面的关节处有了一点茧子,看来,是时候将家里的保姆换一个了,还要她亲自动手。
喻颜不知道他此时心中在想的是什么,她任由他揉着掌心,力道正好,舒服的她不想抽回。
“念念和暖阳在这里陪你,我去打点热水回来,念念要是缠着你你别理,刚做完手术,需要多休息,别太惯着她,知道吗?”
她看了一眼放过段尚燃又去缠着暖阳的念念,有些头疼。
段尚燃应了一声,喻颜满意点点头便要去打水,一转身手却还被他紧紧的握着。
“离别吻。”
他嘴角漾着笑容,眸光涣散,却充斥着促狭。
白蓝相间的病号服,还没来得及修剪,盖住眼底细碎光芒的刘海,散发出的气质雅痞中带着点狡黠,他像一个在恶作剧的大男孩。
喻颜眸光闪了闪,低头快速的在他唇上轻啄一下,想撤回的时候,却被人按住后脑,毫无预兆的加深这个吻。
喻颜甚至可以听到一旁念念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她通红着一张脸,在即将发怒的时候,段尚燃放开她,声音沙哑低沉:“早点回来。”
喻颜瞬间便蔫儿所有气势,憋红一张脸,小跑着离开。
怂的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