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说什么呢,我只是问一下而已。”
喻颜轻笑着看他,眸子里带着的浅浅疑惑,似乎真的是听不明白他的意思。
段尚燃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将她眼底的情绪看了去。
分明,找不到半点纰漏。
于是现实与思维再一次发生混乱,段尚燃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难道他真的猜错了?
喻颜表现的实在太淡然了,淡然到许多时候,他会真的相信,她就是喻欣。
但是恰恰不巧的是,他段尚燃最擅长的便是究根结底,她到底是谁,他会亲自去证实。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他敛下眸子,出声的话听起来竟分外的温柔。
喻颜微微一怔,看来这五年,他确实变了不少。
气质愈发的内敛,少了当年的张扬,看似平和,但眼底的锐利又自动拒人千里之外,他像是一头小憩的雄狮。
慵懒,却到处潜藏着危险。
“这五年里,你一直在意大利?”
两人并肩而行,并没有什么冲突,气氛好的不可思议,段尚燃像是与她闲聊一般,抛出个话题。
喻颜闻言点了点头:“姐夫应该查的很清楚了。”
“那两个孩子的父亲是谁?”
段尚燃不会拐弯抹角,直来直去的提问让喻颜脚步一跄,身旁的他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的胳膊。
指尖触碰到她肌肤的时候,忽的整个人像是被一股电流击过一般,麻的厉害。
喻颜低声道了句谢谢,接着自然礼貌的与他之间拉开一段距离。
“念念暖阳的父亲是意大利人。”
这是之前便准备好的台词,喻颜说的一点都不费劲。
段尚燃沉默,半晌后,又冷不丁的蹦出句话:“但是你没结婚。”
他是铁了心的要将喻颜逼到说实话,这还真是他段尚燃的行为作风。
喻颜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揶揄:“现在的社会,婚姻不过是一张纸,即便有了那层保障又如何?感情要是深,不领证也照样过得幸福,但若是感情不深,结了婚也可以再离,姐夫,你说是吧?”
她在指桑骂槐,很明显的意思。
段尚燃闻言却是低低的笑开,笑声低沉愉悦,喻颜拧着眉看他。
他笑什么?难道当初他们不是这样?有了结婚证,照样落得今日下场。
婚姻?幸福的殿堂?
可笑,只是坟墓罢了。
“你说的没错。”段尚燃附和着,喻颜决意要出了的那口恶气便堵在了嗓子眼,上不来下不去。
笑容微微收敛,她别过脸,眼底复杂一片。
总是这样,她永远拿捏不住段尚燃的性格,他的出其不意总能让她溃不成军。
凭什么?凭什么他还能牵动自己的心?
争气点喻颜,想想你全心全意相信他时,他带给你的是什么?
绝望,心冷,生不如死。
人可以犯贱一回,但是不能再明知道结果后,还去飞蛾扑火。
那是自寻死路。
“到了,就是这里。”
段尚燃淡然的声音响起,喻颜不动声色的将自己伪装,笑着对他点点头,看向面前这座欧洲复式公寓。
外观看起来很普通的住宅房,他带自己来这里干什么?
“等等,带上这个。”
段尚燃在喻颜即将推门而入的时候,拉住她的手腕,随后拿出一副口罩,利用身高优势,上前一步迅速的替她带上。
喻颜愣住,鼻端萦绕着的,是久违了的属于他的烟草香,记忆纷至沓来,犹如潮水一般,拍打着礁石,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眼眶一酸。
这是属于这具身体的条件反射。
不爱了,但习惯还在。
“走吧。”
段尚燃只是帮她带上口罩,然后退开一步,很自觉的拉开两人距离,他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
喻颜深吸口气,将心头那丝潮热压下,开始打量起这间公寓。
不同于外观的大气,里面装修全无,只有几样勉强撑得上家具的桌椅摆放在大厅,整个环境乌烟瘴气,透过光线,可以看得空气中浮动着的灰尘。
这竟然是一座毛坯房!
不仅如此,喻颜自一进门,便闻到一股难以言述的味道,即便是隔着一层口罩,也能闻的一清二楚。
都是成年男女,几乎都能瞬间分辨出,那味道的来源。
喻颜心中一个咯噔,眼皮子开始跳动起来,看着前方的那道身影,忽然间便觉得有些陌生。
脑海中有什么正在慢慢结合起来,她目光追随着段尚燃,随着他缓缓打开那扇门而屏住呼吸。
刷——
门被打开,忽然出现在视野的一幕,冲击着喻颜的视觉。
狭小的房间里,两具身子缠绕在一起,像两条蛇一般,死死的缠绕。
女人的面容与记忆中的天差地别,瘦的只剩下一张面皮似的脸上,完全找不到半点以前的影子。
是那个喻颜想拆皮剥骨的人,她做梦都想杀了的人。
但是,为什么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她为什么会被段尚燃折磨至此?
有哪里不对?段尚燃不是最疼爱段晚晚的吗?怎么会舍得对她下手?
喻颜面色渐渐苍白,然后忽的冲出公寓,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她似乎要将胃里所有的东西都吐出来,昏天暗地一般,面色涨红。
“还好吗?”
段尚燃站在她身后,轻声询问。
喻颜吐到胃里没有一点容物,才缓缓平定下来,她缓缓站起身子,擦了擦嘴看着他,却发现无论如何也看不透他。
“早知道你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我应该婉转点的。”段尚燃字里行间都在诉说着温柔两字。
喻颜眼神一冷,她申明似的道:“姐夫,我是喻欣。”
一句话将段尚燃拉回现实,他先是顿了顿,而后面色不惊,低哑的声音里带着无限的怅然:“我明白,我比谁都要明白。”
喻颜身子一震,今天她露出的异样太多了,不能再继续待下去。
段尚燃是毒药,是打开以前记忆的钥匙,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她会再次摔得粉身碎骨!
“时候不早了,念念暖阳还在等我回去,我先走了。”
她平静的说完,在他还未给出回应的时候转身,脚步优雅,不慌不忙。
段尚燃看着她的背影,眼底铺垫盖地的哀伤。
他在证实自己的猜测,如果她是喻颜,见到段晚晚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太了解她对段晚晚的恨意有多深,害死自己孩子的痛苦,别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但是喻颜的反应让他慌了。
如果……如果她真的是喻欣。
他要怎么办?
目光中的那道倩影已经消失,段尚燃却半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像个被遗弃的小孩,痴痴的眺望着那方向。
他期待她的转身,但心中明确的知道,这不可能。
绵长的叹息被风吹的飘散,心脏处已经疼痛到麻木,他手缓慢的抚上心口,自嘲一笑。
“颜颜,那个时候的你,该有多痛……”
……
喻颜回到车里,恍然间发觉自己已经出神许久。
怎么会这样?
她这次回来的原因,便是要让那些人付出相应的代价,但是结果却发现,段尚燃早已经将她该做的事情做完了。
她存在的理由瞬间被推翻,就像是一个被装满了氢气的气球,失去了捆绑在这座城市的绳子一般,留下来,开始变得异常艰难。
是该回去意大利了吧?
一开始她不就打算好了吗,只要将这些事情办妥便回去,但是,为什么她开始犹豫了?
“叮铃铃——”
电话铃声适时的响起,喻颜感激的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再这么想下去,会被这些事情勒的喘不过气的。
“颜颜,你在哪儿?念念吵着要你。”
电话里白瑞川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喻颜被这一提醒才知道自己离开两个孩子多时,连忙回复:“我这就回去。”
白瑞川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后,看着那边两个各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孩子,眼神深邃。
不是念念想她了,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她回国后,心底便始终不踏实,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他太熟悉了,与五年前她在段尚燃身边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想,他开始后悔了,后悔让她回国,让她重新回到段尚燃身边。
“舅舅,你快来看!这里面的人是妈妈吗?”
念念的声音突然响起,白瑞川闻声走过去,对面的液晶电视上,定格的画面让他眸色一沉。
既然后悔了,那么便要想办法补救。
而机会往往给有准备的人,他看着画面上喻颜接受奖杯的一幕,拿起手机拨通电话。
“怎么了,我马上就到家了。”
喻颜的声音经过电流处理,清晰的传来,白瑞川语气听不出任何的异样。
“是这样的,意大利那边刚刚给我来电,是关于金狮奖的具体事宜,估计需要你回去一趟。”
金狮奖是她近日拿到的奖项,刚刚在意大利举办完毕,后续事宜处理必不可少。
无懈可击的理由,喻颜丝毫没有怀疑,当即便一口应下:“好,我知道了,瑞川你先帮我定三张机票,我到家收拾下便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