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以勋顿时攥紧拳头，浑身紧绷。
可是他忍了忍，依旧放柔自己的声音，“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小时候的事情？”
夏晨沐摇摇头，“是有一些模糊的影像，我不确定。”
墨以勋站起身来，立刻就给夏辰冰打了个电话过去。
“呵，墨总竟然会给我打电话，真是稀奇。”夏辰冰有些意外地接起电话。
“你过来一趟，晨沐想见你。”墨以勋虽然不情愿，但是事出突然，他也不知道夏晨沐究竟是想起了什么。只是她脸上的惊恐刺痛了他。她想见的人，他替她找来便是，只要她不那么痛苦。
“她怎么了？”夏辰冰略带调侃的声音立刻变得低沉冷冽。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想要跟你当面聊。”
挂掉电话以后夏辰冰没敢耽搁，立刻赶往司耀阳家里。
看着眼前的那个女人，他觉得恍如隔世一般，如今他想要见她一面都是那么难。
她背对着他站在窗前，遗世独立。
他屏住呼吸走过去。
被她滴落的眼泪惊到。
“晨沐……”他轻声呼唤她，突然就有点哽咽。他不想看见她哭。她的眼泪让他觉得自己手足无措。
“我想起了，一张脸。一个男人，他的额头上有一道疤痕，眼角有皱纹，你叫他……义父。”
夏辰冰朝前走了两步，不可思议地握住她的肩膀，“你都想起来了么？”他的眼睛很亮，眼眸里面似乎有火焰。
夏晨沐往后退了两步，眼神凄然，“我记得他给我打针，我害怕极了，可是他依旧要给我打针，还叫你按住我给我打针……”夏晨沐好不容易说完，抱着自己的头再度蹲下。
痛苦流泪。
夏辰冰眼中的火焰熄灭了。“所以，你觉得那个男人是凶手，而我是帮凶对吗？你在怀疑什么？在质疑什么？”夏辰冰的语气不善，比冬天里的冰雪还要冷，甚至还有……深深的失望。
“我不信，我当然不信，所以我想问你，当年到底怎么回事。我的记忆，我反复做的噩梦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记不起当年的事情，可是却总有一些吓人的片段跳出来。”夏晨沐越说越激动，眼泪再度夺眶而出。好不容易控才能制住自己的情绪。
等她平静了一些，夏辰冰再度上前扶着她的肩膀把她扶到沙发上坐着。
“既然相信我，就不该有这样的质疑。这世上，我是最后一个会害你的人。永远别再质疑那些真正关心你的人。”他转过身，让她看不清他此时的神色。
夏辰冰的话让夏晨沐很难过。可是这次想起的记忆，加上小小身上的针孔，她还是决定刨根问到底。
“这么多年了，你一点都不告诉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很糟糕。我求你行不行，就告诉我吧。”夏晨沐哀求他。
“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知道的越少，越能够幸福。”夏辰冰转过头走到她的身边蹲下，温柔地伸手拂过她有些凌乱掉下的头发。
夏晨沐摇摇头，“或许你不知道，我和墨以勋领养了一个孩子，是从江家救出的。她身上有很多针孔，她也失忆，之前也非常自闭，语言能力也很弱。她也是在福利院里待过，跟我当年很像。我很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夏辰冰听到这里忽地站了起来，难怪洛云查不到，这孩子藏在江家又被墨以勋收养了。
江家……福利院……
“你想起的那个人叫做洛叔，是当年孤儿院的一个工作人员。他对我很好，教我们画画。按着你替你打针那次是你生病很严重，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去求助洛叔，你挣扎很厉害，所以我没有办法只能按着你的身子。让你觉得害怕，真是很抱歉。”夏辰冰用平静的话语述说着。
夏晨沐喃喃地重复，“洛叔……”可惜她的记忆里面并没有这么个人。
夏辰冰观察着她的神色，继续说道，“他的儿子叫做洛云，目前都还在福利院工作，他也见过小小，之前还跟我聊起过。若是你不信的话，可以去跟他求证。洛叔是很好的人，你千万不要以为他是坏人。”
夏晨沐想了想，他的话里面她没有发现什么破绽，追问道，“那么这个洛叔现在在哪呢？我能见他吗？”
夏辰冰摇摇头，“他在多年前就因病去世了。”他的神情有着说不出的遗憾。
夏晨沐一方面松了一口气，可是另一方面却觉得似乎事情又进入死胡同了。
她原以为自己的记忆会跟小小有点关系的，可惜竟然是自己误会了，而且自己的话似乎又伤到了面前的这个男人。“刚才……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激动的……”她有些尴尬地道歉。
夏辰冰颓然，“你不需要向我道歉。我所做的，也就是为了你能过得好一点。”
他觉得有些无力，想要离开这里，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他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失去她了。她不但质疑，还很客气。小时候的她从来不这样的，那时他就是她的世界，她的神，他能守护她免于伤害，她百分百地依赖他，信赖着他。如今，这个位置上的人，只有墨以勋了。
夏晨沐再度叫住了他，“那个洛云，我认识吗？”
夏辰冰摇摇头，“你应该已经不记得了，不过他还能想起你。”
她咬咬自己的下唇，蓦地松开，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带我见见洛云，带我去给洛叔的坟上柱香好吗？”她声音略带恳求，听不出半点勉强。
已经走到门口的男人又回过头来，“为什么？”
夏晨沐一愣，什么为什么？不太明白他的问题。
“你如今已经过着幸福生活，为什么还要见他们？那不是你最想要回避的过去，最不想记起的部分么？”夏辰冰的唇角勾起戏谑的弧度，这不想记起，不想面对的部分，还有他吧。
“因为小小。”夏晨沐低头，实话说道。
自从认了这个女儿，为母者强，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她过去会害怕，可是现在却害怕这一切可怕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小小身上。
这是她长大后第一次，想要真正面对过去。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她逆光站着，脖颈的弧度极美，大概是他的幻觉吧，他竟然觉得他多年前见过这样的她。头微微低着，脖颈弯成一个美丽的弧度，唇角抿成了一条直线，可是眼睛里面写满了倔强。
这样的她，他是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
两人这样站着，夏辰冰终于回答，“我会尽快安排。”说完便开门走了。
夏晨沐继续蜷缩在了墙角，似乎夏辰冰的离去，带走了她身体的一部分，亦或者说是灵魂的一部分。她伤他一分，就能伤己十分。
门外墨以勋一直等着。见夏辰冰出来，他主动迎了上去，“有空吗？”
夏辰冰默默点点头。
如今这事情，跟这个男人对抗是没有任何好处的，为了他们共同爱着的那个女人，他现在只能选择合作。
两人去了炎黎川家里的书房，门关上，江宇在门口守着。
“你一直跟福利院有联系。”墨以勋这句不是问话，是陈述的语气。夏辰冰挑了挑眉，没有作答。墨以勋抬眸看了他一眼，“那么你大概知道小小的事情。”
墨以勋顿了顿。
夏辰冰依旧没有作答，也无需作答。
“那么你知道多少江家的事情？”墨以勋第三句终于是疑问句。而夏辰冰的眼眸猛地一缩。
江家……
墨家跟江家，不应该是唇齿相依么。他浅笑着。
见他不答，墨以勋接着开口，“你从很多年前开始，就在调查江家不是么？”
夏辰冰总算不再沉默，“我那是调查多年前的一宗命案。可惜线索中断了，最后一条线索似乎指向江家，只可惜过于模糊，而且我当年年纪也小，没有这个能力接着调查下去，而如今，事过境迁，重新调查又谈何容易。”
“你说的那人，是洛云的父亲，你的义父？”很显然，墨以勋早就知道这便是答案。问出来，只是想要继续后面的谈话。
夏辰冰再度眼眸一缩，“不愧是墨氏集团总裁，这都让你扒出来了。你既有这样的能力，为何找我？”
“我们可以合作。”墨以勋神情语气放松下来。
“为什么？因为夏晨沐？”
“还有小小。”
“她是你的女儿，我凭什么帮她？”
“你想知道的真相，也许在她的身上。”
“什么？”
“她的症状跟当年的夏晨沐一模一样，两只手臂布满针孔，我想，这并不是巧合。当初的孤儿院里面，这样的孩子一定有很多，可是小小，也许是最后一个。”墨以勋眼眸中不再隐藏怒火，那不是怒火，是杀气。
夏辰冰的拳头攥紧又松开。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当年孤儿院掩盖的那些丑恶将被一点点的揭开，很多人伪善的面孔，将会一点点的被撕下。还将意味着，当初为了真相而牺牲的人，终于可以平反。
可是他却摇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