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一颗黑色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皇后娘娘果然棋高一着，妹妹认输了。”女子柔婉的声音，有如溪水潺潺，在御花园里面回响。
说话人墨鬓高髻，髻上插着一只步摇，临风摇晃，玲珑可爱，愈发衬的五官明婉，鲜艳明丽。
根本看不出是育有一个长大成人的皇子的妇人。
“这也是淑妃故意让着我而已。”皇后淡淡地说，语气寡然，毫无半点情感波动。似乎输赢对她而言在她那珠影映照的脸庞上没有任何激起任何波澜。
花影浮动，乱花丛中，二人相对而坐于凉亭之下，一个黑白棋局摆在两人中间。
黑子白子，相互交缠，争的你死我活。
淑妃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明丽如莺，“容妹妹我在这儿提醒娘娘一句，那云歌不是省油的灯。”
皇后捏起一颗黑子，静静地凝视着眼前女子，“妹妹你也不是。四皇子聪慧异常，胜过我的珏儿不少，也全是多亏了有妹妹的教导。”
她的目光总是平静而深邃，仿佛能够看透人心。淑妃感受到身上的目光，心中不由一颤。
从她进宫的时候，皇后就已经坐在凤位；然后是婉妃进宫，皇后还在那里端坐不动；甚至是三十年后的今日，她不再是当年的淑贵人，皇后还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一如当年。
皇后发髻上压一顶双凤翎龙冠，冠上珠翠摇摆，恰与身上彩绣辉煌的真红大袖袍服相映，那雍容端庄之态，顿时将淑妃小家碧玉的气质强压下去。
岁月于她，只增添了更多的华彩，仿佛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太子殿下才德出众，只不过是…一时迷失，娘娘日后多多管教就好了。”淑妃还是那样脆如莺转，比起皇后的淡漠，却要温柔了许多。
皇后起身立于亭下，抬首望向花枝，她的身姿依旧窈窕，毫无衰老之态，那真红大袖袍服虽然华贵，但在她身上却像是起风的湖面，明暗不定，光泽流转，即使此刻立着不动，一寸寸都鲜活灵动。
她也是个极美的女子，此刻的风韵犹存已是如此夺人心魄，不难想象当年的明艳动人。
至于皇上这么多年对皇后都是相敬如宾，从未走入过她的椒房殿，也是众多宫人不解之处。
“我这个为人娘亲的，也只能帮他到今天了。”
皇后轻叹一口气，语气萧索，仿佛是即将掉落的枯叶。
淑妃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皇后的心思愈发的深不可测，这么多年来，她也从未看懂过这个总是躲藏在椒房殿的女人。
春风吹乱了枝头的朵朵白梨花，映衬得淑妃的脸色阴晴不定。
温柔的春风拂过了碧绿的水面，原本的鲜血和漂浮在上面的尸体已然被清理干净。
之前着火的客房也已经烧焦成了漆黑的木炭，所有的能够指证太子贩卖私盐的证据都灰飞烟灭。
“主人，那几个刺客全部服毒自尽，什么也问不出来。”鸢跪地说。
他面前的慕容珩紧锁眉头，“我们这次被摆了一道，皇后的人，又怎么可能会留下蛛丝马迹？”
云歌随他一同站在屋檐上俯瞰，春风吹动她的裙摆，波纹荡漾，光泽流转，和她眸中流转不定的亮光交相辉映。
云歌柔声道：“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慕容珩一怔，正欲询问她是否有头绪，才发觉自己的手竟一直抱在云歌纤细柔软的腰肢上，心间竟突然涌动出一股甜蜜，有她在，就足够。
他原本阴郁的眼睛慢慢恢复明朗，“还是娘子聪慧，快和为夫说说看。”
“太子建立乌衣巷，建立私盐生意，必定有存放私盐的地方。只要举报给吏部官员，自然会顺藤摸瓜，查到太子身上，到时候就是人赃并获。”
云歌也习惯了慕容珩耍贫嘴，她撇撇了小嘴说道。
鸢点头说：“我立刻带领手下四处搜索存放私盐的库房。”
“且慢。”就在这时，谢旭叫住了鸢，他的发上沾了不少木屑和灰尘，显得整个人都狼狈不已，“你说的库房，我知道大概的位置。”
谢旭缓声解释道：“乌衣巷一向是负责将私盐用船运和货运的方式贩卖官盐，然后朝中内应和京城盐商负责操控盐价，太子那些人利用差价牟取暴利。”
慕容珩看向他，问道：“你们运走私盐的时候，是直接去到盐库提货？”
谢旭点头，“但是现在太子必定已经察觉到我们的异动，不然不可能派人火烧账房。我们贸然前去，就是枉送性命。”
慕容珩剑眉一拧，不是谢旭提到他还没想到这一点，到底是怎么走漏风声的？
云歌眼睛微眯，她说：“谢旭，你可有办法操控盐价一段时间？”
谢旭疑惑道：“操控盐价？”
云歌清亮的眼睛闪烁着湛清的光，“我有一计，引蛇出洞。”
慕容珩仿佛洞察到她的想法，他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贪财是人的天性。只要发现盐价一有异动，贪官污吏和太子都会忍不住再次在盐库提货，贩卖私盐牟取暴利。”
云歌赞许点头，她就是看准了这次对手的贪财，所以要用财来引出太子。
“好，我和三娘，陈伯还有一些人脉，能够操控盐价一两日。”谢旭听到二人的计谋后，双目一亮。他环顾四周，原本明亮起来的眼睛又一次暗淡了，悻悻说道：“但是三娘失踪不见了，我怕她是…”
“帮主！大事不好了！”
就在这时，从府邸门口传来了陈惊雷的喊叫声。
他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看到谢旭的时候满脸喜色，但是触目烧焦的账房，脸色立刻变得无比苍白。
陈惊雷颤声说：“他们，还是下手了。”
“惊雷，怎么了？”谢旭一怔，陈伯一向做事老练。沉稳冷静，如今却变得神色惊慌。
陈惊雷看向谢旭，满脸悲痛，“帮主，江湖有人重金悬赏要灭了乌衣巷，我们的兄弟不过半日便死伤惨重，连堂口也被砸了。还有重金悬赏要帮主你的项上人头！”
云歌闻言一滞，没想到太子出手这么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就这样将自己培养出来的大型帮派赶尽杀绝。
谢旭冷笑道：“他要杀便让他杀，我谢旭从来没怕过。你将我们堂口的兄弟都带去安全的地方疗伤，这几日不要轻易出门。”
他冷傲的眸子目光如电，“我谢旭的项上人头，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慕容珩带着云歌跳下屋檐，冷峻的脸色有如山间磐石，问道：“如今你强敌环伺，又怎么做到操控盐价？揭发盐库？”
谢旭看向慕容珩，说：“我手中握有京中盐商的把柄，只要加以要挟，他们便会乖乖就范。”
云歌淡淡一笑，“如今的乌衣巷就是所有人的眼中钉。倒不如将把柄都交于珩王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