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意还挺得瑟的伸出手指朝着慕沉川摆摆：“你可别吃醋。”她跟玥珠勾肩搭背的就不客气取笑起了自家小姐，反是玥珠忍不住要拉拉她，不管如何对主子们可不能如此没大没小的。
玥珠常年在贤王府受惯的辅训便是如此，尤其她的头上站着的是北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旁人那是连正眼都不敢多瞅，贤王府中虽没有如何严格的家训禁令，但谢大佛爷这么端端的一坐就叫人倍感压力无数，哪里还胆敢造次的。
玥珠知道慕沉川不在意那些小节，和四意混在一起的时间多了更清楚叶朴轩里的氛围，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总是叫她要忍不住出声制止。
吃醋？
慕沉川挑挑眉：“我连你们大佛爷的醋都不吃……”她目光俏生生流转了下，“我呀是怕以后你俩有了婆家，这丈夫吃了小闺蜜的醋。”她还刻意把口中的声调研磨的一波三折。
呸呸呸！
四意就朝着地上啐，她脸蛋一下子就羞红了半张，的确，这小丫头最是经不起旁人给她探讨什么婚姻嫁娶的事儿：“沉川你这一张嘴的就会口没遮拦，”她耸了耸肩也不示弱，“我打从跟你入了叶朴轩，怕是全王城的小公子都不敢娶我。”她哼哼唧唧的。
嘿呀，这小丫鬟现在还真学会明朝暗讽的呢，慕沉川不知该气该笑，是啊——她慕四小姐行为举止出格的很，放了从前那是圣上的指婚都能给吓跑，如同莺歌所说，小姐啊小姐您这放浪形骸、不修边幅的，怕是这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对，所以叶朴轩的丫鬟们有样学样，现在的一张张嘴都能把人给堵得七荤八素，从前的温柔似水都不见了，得，将来铁定都是嫁不出去的料子。
“扑哧”，玥珠先笑出了声，她轻轻拍了拍四意的肩膀，将她双手叉腰一副山大王的神态举止给松懈了下来：“哪有你这么说自个儿的？”她语气温温柔柔还带着几分女儿家的娇羞，小姑娘怎能动不动就把婚姻大事挂在嘴边还口口声声说着嫁不出去……这、这多羞人啊。
玥珠说完跟着红了脸，当真好像熟透了的小苹果，这要是哪个小公子瞧见了，怕是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四意朝天一甩手：“我在珍馐馆里的时候，瞧着那些花娘可都是如此这般。”大家没脸没皮悄悄话的将王城里的公子哥儿那是一一历数过来，李家少爷这般这般，张家公子那般那般，对对，还有王家的小侄子背着府中的夫人藏了多少的小美人儿，然后哄堂大笑，大概那些达官显贵也不会料到，自己会成为一群小花娘茶余饭后的消遣。
“玥珠啊，”四意眼珠子转转，“你要是想找夫家呢一定要告诉我，我给你琢磨琢磨，”她想了想换了个词，“不，打探打探。”四意丫头与王城花娘们的交好程度那是不一般，这职业道德可比媒婆还要认真，得——你看上谁了，我给你偷偷打探打探，这位小公子有没有悄悄的寻花问柳醉卧温柔乡的坏毛病。
四意当然只是胡闹调侃，可怜人家玥珠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小丫鬟硬是叫她这大咧咧戏弄的脸上都快滴出了血来，一路红到了脖子根。
“喂，你再说下去，怕就要失去一位小闺蜜了。”慕沉川哈哈一笑连忙制止了四意，那小丫鬟还真是学到了自个儿的口没遮拦，看看玥珠都恨不得找个小地缝往里头钻了。
“就是就是。”玥珠挣脱了四意就跑到慕沉川身后一躲，露出一双漂亮眼睛直瞅她。
慕沉川挤眉弄眼的瞅着这两个丫头的打打闹闹：“你们这样我就放心了。”偶尔磕绊嘴却一点也不会影响感情，两个府院的姑娘能和睦相处，在王城里多一些照顾和朋友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有贤王府撑腰也让慕沉川安心了不少。
玥珠躲在慕沉川身后，其实那姑娘的身板根本就不比自己高，但是如今看来和着夏日阳光浑身都有些芳草气息的柔和，她对慕沉川的了解其实并不多，断断续续的偶尔听仆从们提起，偶尔从易先生的话里有话中闻道，她第一次见这个小姐还是一年前，她喝了个酩酊大醉，对，那日似乎是宫中吕太后设宴款待王公大臣各府女眷，后来她家王爷就丢回了这么个“包袱”。
玥珠当时还觉得惊奇，那小姑娘吐了谢非予一身，自个儿还跟从河里刚被捞起来似的像个小水鬼，可就这样被安排在了别院里休憩了一夜，第二天日上三竿，玥珠与这小姐不过说了两句话，那姑娘就跟见了鬼似的一溜烟跑出了贤王府。
见了鬼。
玥珠现在想起来还会忍不住笑出声，这个形容词不好却很妙，哪个女人在贤王府留宿了一夜不巴着多呆些时日，结果呢，慕沉川贼头贼脑的恨不得连洗漱也省了赤着脚就赶忙开溜，好似这贤王府是洪水猛兽，谢非予会一口吃了她似的。
这姑娘可对自家那位佛爷是能躲则躲、能避则避，实在翻不过墙去了就索性噎着没脸没皮的话也不管佛爷的脸是不是都黑了一半。
玥珠打一开始就从那小身板里看出来了，其实从头到尾小丫鬟见到慕沉川的次数屈指可数，却从来没产生过什么嫌弃和恶意，或许就如同蓝护卫所想的那样，慕沉川的行为举止都怪异的叫人不可理解。
她正这么想着抬眼就瞧见那从门廊处落进眼帘的金红艳裳。
“王爷。”玥珠忙收起几分方才的荒唐胡闹劲儿，可不敢在谢非予的面前造次，她恭敬福身就微微退却拉着四意小丫头的袖子扯了扯，眨巴着眼神示意她和自己一同退下。
四意笑嘻嘻的就朝慕沉川眨眨眼，一跳脚就跟玥珠两人没了踪迹。
慕沉川心头憋了笑，扭头看到谢非予满脸都是“那两个丫头搞什么鬼”的神色，但男人也懒得多问，看到慕沉川正在院里，他不搭话也不招手，直从她身边的小径路过，因为那姑娘一定会跟上来，佛爷什么吃不准？
佛爷什么都吃的准。
“王爷可是从大理寺回来？”果不其然，慕沉川跳着脚儿的跟撺了上去，很难得见到谢非予这大忙人还能有空闲这么悠哉悠哉的回到贤王府来。
“你这鼻子怕是和傅长栖有的一比。”谢非予不经意的落下话头，大理寺中戾气重、血腥浓，走一趟都难免要沾染，众所周知，傅长栖那家伙除了好酒好色好美人外还有一处特长，就是他的鼻子极为灵光，任何的血腥味就算隔了一宿也难逃，当初傅大人跑来贤王府找谢非予聊说慕沉川的时候可不就是猜到了前一夜府中闹了刺客，满堂屋的舌头和血迹早就被处理的干干净净，也就只有傅长栖能这么斩钉截铁的。
所以以前容则也好，赵鄄城也罢，时不时也会请这位傅大人前往要案现场一会，这都是不成文的规矩了。
“才不是，”慕沉川呢砸吧着嘴嘟囔，“您要不是去大理寺在傅大人那‘碰了壁’哪会这么快回来？”听听这暗落落的调侃和嘀咕，准是被傅长栖给“明朝暗讽”了，一副大爷样又懒得理那个吊儿郎当的家伙更不想去宫内折腾繁文缛节的琐事这才回府躲个清闲不是？
没事，您老把我给吃死了，我也能把您老给吃死了。
咱不亏。
慕沉川歪着嘴耸肩。
谢非予这脚步咯噔一下，好似听到了慕沉川话里有话不对劲的调侃意味，他还当真停驻下了脚步，“噗通”，紧紧跟在身后的慕沉川甚没有遇料就直挺挺的撞了上来，鼻尖瞬间泛上了酸疼惹得那小姑娘“哎呦”怪叫就捂着鼻子眯着眼。
佛爷可不心疼，他还站得笔直就那么侧过身用着眼角余光微微垂眸瞥来，慕沉川就连忙“咳”的清了清嗓子：“那个不长眼的傅大人最喜欢油嘴滑舌挑拨离间！”她双手一叉腰的恨不得现在抓着傅长栖一顿揍，“他的话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头去。”嘿嘿嘿，慕沉川还陪着一脸的笑。
这时候当然要牺牲朋友成就小我啊。
傅长栖嘛，反正作为她和谢非予之间踢来踢去的皮球已经习惯了，慕沉川搓搓手就一副狗腿子的模样。
谢非予可早看穿这女人的装腔作势：“傅长栖要是知道你这么把他当‘朋友’的。”一口老血还不知道能不能呕的出来，没错，傅大人跟慕四小姐他俩谁跟谁，插科打诨、互相斗嘴那是家长便饭。
慕沉川不客气的拍了拍胸口，一点也不觉得羞耻：“俗话说得好，为朋友两肋插刀，”那是你们兄弟，“我这小女子嘛，为情人插朋友两刀。”也不是不可以，不，那是司空见惯。
无耻。
蓝衫在院门口听得一清二楚，但是，无耻的好。
这才像慕沉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