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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退婚风波

太子已在宫门口恭候多时,见到吕金枝出来,急忙三步并做两步迎上去。可吕金枝此刻满心怨怼,实在是不想搭理,甩下一张冷脸便往大街上走。

她方才入宫乘的是宫里的车辇,家中管家被拘,仆从又被限制出府,一时无人安排马车来接,她必须自己想办法回去。站到一顶轿子前,摸摸身上,奈何今日出门匆忙,竟分文未带,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温良景默默地跟在她后头道:“孤送你回去?”

吕金枝看也不看:“不必。”她虽知道权谋之争没有对错,只有胜负,但与太子牵扯着一桩婚事,又掺杂了些情感进去,免不了令她心生怨怼。此事与太子无关,她其实是知道的,只是仍摆脱不了他是陛下的儿子这个事实。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了一段,太子实在忍不住了,路过一条小巷时拉住她道:“今日你去见了父皇,为何还是这么生气?”

这一拉使了些力道,吕金枝手腕被他扯得生疼,一时也忍不住了:“他肯放过我爹,我就应该对他感恩戴德吗?温良景,你是不是觉得我吕金枝跟那些宫人一样,都是奴才品性?陛下以解药要挟我交出暗卫营和暗桩的名单,我在宫里对他卑躬屈膝,出了宫门,还要对你笑脸相迎?你们父子实在欺人太甚!”

吕金枝将心中的怨气如倒豆子一般往外倒,砸得温良景有些头晕。

“什么?什么解药?”

吕金枝已是咬牙切齿:“明知故问!”

温良景真的懵了:“昨日孤连夜入宫,父皇说你爹的毒十有八九是装的,孤本想今早告诉你,却得知你被父皇召了去。难道父皇没告诉你?还是,你曲解父皇的意思了?”

“呵!”吕金枝冷笑一声,“曲解?陛下说得明明白白,想要我爹苏醒,便交出暗卫营和暗桩的名单,你却说他是装的?陛下明明关押了徐公公,又派人到吕府捉拿卫川,今日入宫,他却只字不提,只说有办法叫我爹苏醒。这不是要挟是什么?”

温良景急了:“孤承认,父皇他确有自己的算计,但孤敢保证,父皇绝对没有毒害首辅大人!”

他的语气如此笃定,殊不知,此刻信誓旦旦的样子却更叫人生气。

吕金枝不耐地甩开他:“既然你如此相信你的父皇,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温良景还想解释,她已转过身走向巷口。

昨夜拦下禁卫军,太子确确实实入宫询问了此事。当时的温实骏语态诚恳,对首辅久不上朝之事也是忧心忡忡。要知道,朝中政务牵扯到百姓民生,没了首辅的内阁就等于没了朝堂与陛下联络的枢纽,温实骏怎会容许自己的得力助手久睡不醒?

也不知今日在大殿上究竟说了什么,本该释清嫌隙的二人似乎更显剑拔弩张。

“金枝?吕金枝!”

吕金枝只管目不斜视地往前走,任他千呼万唤也不回头。

温良景站在原地,大喊道:“那日你挠了孤,父皇气不过,想让你爹在寿宴上出丑,于是遣人去吕府搬酒时命人在杏林春里下了泻药!真的只是泻药!”

“……”堂堂皇帝,在臣子的藏酒中下泻药?这是陛下的画风吗?吕金枝刹住脚,烦闷地揉了揉脑袋,想了想,还是转身走回去。

温良景见到她回来,面上一喜:“金枝,太医所说的混合之毒其实是……”

话未说完,吕金枝飞起一脚踹上他的下体:“寿宴当日的酒是我亲自倒的,里头根本不是什么杏林春!”

一声呼号响透巷尾,太子捂裆痛跪在地:“你……你……”

吕金枝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实在太气人了!他老子明明满脑筋算计,太子还千方百计地帮他遮掩,为了让她相信没有下毒,竟编出泻药这种鬼话!

吕金枝简直对温良景失望透顶。憋着一口气走回吕府,她甚至没有搭理门房的问安,就跑着冲进吕严的卧房。

此时此刻,她只想扑在她爹的床前大哭一场。哭陛下对吕家如此欺辱,哭他爹看错了女婿,哭她的无能,唯有交出吕家的秘密才能救他的性命。

哪知刚刚踏进卧房,却撞见梁大夫正偷偷摸摸地站在花盆前倒药。

屋子里药气浓郁,碗底一翻,墨黑的汤药就顺着一株结了花苞的宫粉梅沉入泥土,顷刻便消失无踪了。

瞅见忽然站到门口的吕金枝,梁大夫手上一抖,神色即显慌乱。

吕金枝也愣在原地,脑中千回百转。想起昨日梁渤曾抱着一盆山茶悠悠地往外走,还美其名曰要换一盆精神些的进来,吕金枝顿时怒上心头。难怪她爹一直昏迷不醒,原来这个奸细从头到尾都没将汤药喂到他的嘴里!难怪他要将那盆山茶换出去,原来是怕她发现他诊而不治的秘密!

吕金枝气极,大喊道:“来人!给我抓住这个奸细!”

梁渤大惊,急忙扔了药碗跪倒在地:“小姐饶命!”

接连经过一系列的打击,吕金枝已是气急攻心,哪听得进去?见到府兵冲进来,立时抽了佩刀架上他的颈脖:“说!是不是陛下派你来的?”

梁渤脖子一缩,吓得连连摆手:“不是不是,只是此药无效,老夫打算再抓……”

吕金枝双目赤红,握住佩刀的手颤抖不停:“不见棺材不落泪!我先砍去你的双手,看看你到底说不说!”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吕金枝挥刀欲斩下的那一刻,床上的吕严忽然翻身坐起,中气十足地道:“刀下留人!”

空气中静默了一瞬。所有人都呆住了。那柄佩刀离梁大夫的手臂仅剩两寸,像是被吕严的这一声点了穴,骤然停在那里。

吕金枝以为自己听错了,探过身子往床上一瞧,手里的长刀落了地。

金属与地面碰撞的声音将大伙儿惊醒,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府兵欢天喜地地跑出卧房,一边奔,一边喊:“老爷醒了!老爷醒了!”

吕严捂住脸,感叹一声:待在吕府这么久,这些下人还是如此沉不住气。

感叹完他掀开被子,试图下床,伸出脚,触到外头的凉气又缩回去:“那个,金枝啊,去帮爹把那件白狐裘拿过来。”

吕金枝讷讷地看向身后的躺椅,那白狐裘就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呆滞了许久的吕金枝总算明白过来,原来昨日并非做梦,这白狐裘也并非是太子帮她披上的,一切都是她爹在做戏!心头徒然生出一股复杂的情绪,混着些许酸楚和愤怒,直冲脑门。

没有丢下一个字,吕金枝摔门而去。

这几日府中之事将她折磨得头昏脑涨,奚落叛离一一尝尽,太子告诉她吕严的毒十有八九是装的她还不信,此时吕严神采奕奕地坐起来,她才发现吕家最大的智障根本不是卫川,而是她自己!

方怒气冲冲地踏进后院,吕严就穿着寝衣急匆匆地追上来:“闺女莫气,为父也是一片苦心。”

吕金枝理也不理,径直往闺房里去。

吕严仍不依不饶地跟在后头,苦口婆心:“你想想,若不是爹爹做戏,你哪里能试探出太子的真心?为父之所以这么说,是想试试陛下对吕家的态度,也是想看看倘若吕家败落,太子殿下是不是还愿意珍视你保护你,看看我吕严究竟值不值得将闺女……”

话没说完,吕金枝已经把门关了。

此时此刻,她恨不得她爹只是回光返照。天下哪有这样的父亲?一次一次欺骗自己闺女,一次一次将她蒙在鼓里。

当得知是陛下下毒,她几乎已经打算拿吕家的一切去换他的安好,甚至迁怒太子,还……还踹了太子不可描述的部位。结果他眼睛一睁,说这几日的垂垂欲死都只是做戏?

这就好比她爹被人打了,她撸起袖子上去跟人拼命,哪知对方太强,自己也被揍得七荤八素,好不容易怒气值攒满准备放个大招,她爹忽然爬起来说:“嘿嘿嘿,其实他没打我,是我自个儿碰瓷。”

善他娘个哉的!从小到大,她都只是个被吕严无限套路的智障!先前让她嫁给太子亦是,后来让她提防太子亦是!现在又来试探太子还是!

吕严还在拍门:“金枝啊,外头冻手冻脚的,你爹衣衫单薄,要不你把门开开,爹爹进去跟你解释?”

吕金枝捂住耳朵躺在床上,吕严的话她一句也不想再听。原本她与太子卿卿我我,感情渐入佳境,就因为他,无端惹出这许多的争吵,还说是一片苦心?苦的是她,是她啊!

吕金枝扯过被子蒙住头,将吕严的声音隔绝在外,眼下最烦忧之事,便是踹太子的那一脚究竟是何力道。她当时气极,下手没个轻重,也不知此时的太子究竟怎么样了。

这厢的吕金枝急得在床上滚来滚去,那厢消停了许久的太子殿下又开始砸东西。

东宫的宫人们瑟瑟发抖地跪在门口,全然不知他们家主子到底又受了什么气。

“啪”一声,太子手里的画轴断成两截。

“吕金枝!你别以为孤打不过你!孤只是喜欢你才让着你!”

“哐”一声,案台上的青铜器砸上半人高的香炉。

“枉我处处忍让,处处护你敬你!你却从不将孤放在心上,从不相信孤的真心!”

“嘭”一声,半人高的香炉被踹翻在地。

太子殿下声嘶力竭:“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休想孤再理你!”

紧接着一通响,齐整了小半年的太子寝殿如遭了贼一般,再一回铺洒得满地狼藉。

挥汗如雨地砸了小半个时辰,太子仍不解气,朝着门口怒吼一声:“小文子!还不给孤滚进来!”

吓得小文子一颤,连滚带爬地越过门槛,在离温良景两仗远的地方遥遥一跪:“奴才,奴才在……”

温良景指着地上的近侍,一字一顿:“去!告诉吕金枝,孤要悔婚!”

“这……”砸归砸,闹归闹,至于闹到悔婚这一步吗?小文子颤抖道,“殿下息怒,此事重大,万不可意气用事啊!不如先与陛下商议过后……”

温良景已是怒不可遏:“孤要你现在就去!”

“是是是。”侍候温良景多年,小文子对这位主子再了解不过。尤其在吕金枝这件事上,若敢再拦,太子殿下反手就是一顿板子。识时务者为俊杰,小文子扶了扶头上的顶冠,片刻不敢耽搁,捡起地上的拂尘就往外跑。

出了东宫的大门,他又犯了难。若真将原话传给吕家小姐,那吕小姐还不将东宫给拆了?若不传,太子又一准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哎!当奴才难,当太子的奴才更难!

感慨了一路,小文子探头探脑地踏进吕府。

吕严刚刚苏醒,整个吕府还沉浸在一股欢庆之中无法自拔,下人在院子里放了鞭炮,门房正跪在院墙下拜菩萨。

小文子一步步挪进去:“敢问府上这是……”

那门房笑得合不拢嘴:“喜事,大喜事啊!我们家老爷醒啦!”

“醒,醒啦?”首辅大人刚醒,他却要进去传话太子悔婚之事,这不是找吕家的晦气吗?思忖半晌,小文子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太……太子殿下命奴才来看望首辅大人,大人既已苏醒,奴才就……”

请辞的话尚未说出口,便被门房热情地拉着袖子往里走:“文公公快里面请,我们家老爷在小姐的院里,小的带您进去。”

文公公欲哭无泪:“那就……有,有劳了。”

经过昨晚阻挡禁卫军一事,门房已对太子殿下心悦诚服,领着文公公的这一路,不断地念叨着太子殿下与他们家小姐是如何的天造地设,听得小文子头脑发昏,手脚发麻,冷汗潸然而下。

好不容易到得后院,那门房指着吕金枝门口裹着被子的糟老头道:“文公公,我们老爷在那呢!”

小文子眼角一抽。印象中的首辅大人身材中等,相貌堂堂,但凡出现,都是穿戴齐整,撩须簪发,一双丹凤眼不怒而威。可眼下这……

首辅大人蓬头垢面,裹着锦被,蹲在自家闺女的门口叫唤:“金枝,你把门开开。咱们父女相依为命十几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有话好好说,成不?”

究竟受了什么刺激呀?小文子扶了扶顶冠,走上前:“首辅大人……”

首辅大人见着他,脸上一喜:“你来得正是时候!”说罢便站起来精神抖擞地拍门,“金枝啊,太子殿下派人来了,你当真不出来看看?金枝,金枝?吕金枝?”

小文子的眼角再抖了抖。瞅了瞅紧闭的房门,再瞅一瞅身侧的吕严,大致摸清这是个亲爹哄闺女的情形。略微想了想,小文子配合地道:“吕小姐,太子殿下派奴才来跟您传话,您请开开门。”

二人叫唤了半天,屋里却半点反应也没有。

又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小文子忍不住了:“首辅大人,您确定吕小姐在屋里?”

吕严拢了拢身上的锦被,凤目一眯:“来人!把门给我砸开看看。”

不远处的花圃后围观了许久的府兵赶紧一个个冒出头:“是!”

吕金枝确实不在屋里。

俗话说,君子打架,不戳眼咬耳,不踹人下体。方才她左思右想,觉得太子那一脚受得甚是冤枉,怎么说也该去东宫赔礼道歉,讨个原谅。何况……此事关系到她下半辈子的性福乃至温吕两家的香火,关切一下绝对应当。

考虑到吕严堵在门口,她便翻窗从偏门溜了。

找不到正主,太子说要悔婚的这等气话自然不必再传。环视完空荡荡的房间,小文子望着大开的窗门喜极而泣:“老天有眼啊!”

殊不知,此刻的吕金枝已然到了东宫。

自打上回太子砸东西时,未来太子妃豪气出手,东宫的宫人便将她奉为救星。这回她不请自来,跪在寝殿外的宫人格外默契,不用她说上一个字,皆挤眉弄眼地退了下去。

殿内安静得可怕,隔着台阶都能感受到太子的怒气。吕金枝蹑手蹑脚地摸进去,入眼便见温良景背对着她气鼓鼓地站在一团废墟里。

尚未想出一句合适的开场白,太子冷冷地道:“孤的话都给她带到了?”

将她的思路瞬时带偏:“什,什么话?”

这个熟悉而略显茫然的女声令太子诧了一诧。温良景猛地回过头来,诧异的神色急转直下,顷刻化为浓浓的怒气,紧贴着喉头喷出来:“吕、金、枝!”

吕金枝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嗯?”

太子当即怒不可遏:“从孤的寝殿里滚出去!”

知道他生气,没想到他这么生气。吕金枝被他暴怒的语气惊了一跳,一边听话地挪着小碎步往外退,一边小心翼翼地解释:“殿下息怒,我来就是想跟你说一声,我爹他……咳,醒了……”

“所以呢?”太子隔着门槛冷冷地道,“所以你现在要来跟孤道歉,说你错了是不是?若孤不肯原谅你,你便痛哭流涕地忏悔是不是?”

是……若他还是不肯原谅,她还打算长跪在此施一施苦肉计。

可她的套路他竟猜得分毫不差,吕金枝瞬时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个事儿吧,我也是受害者。刘舒骗我,我爹也骗我,陛下还在这个时候要挟我拿出吕家的暗桩和暗卫名单,我被他们骗得晕头转向,就以为你也骗我……”

太子冷笑一声:“所以什么以心相许都是假的!其实你从未相信过孤!不论孤说什么做什么,甚至是进宫去质问父皇,也仍无济于事!”

吕金枝弱弱地辩解:“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当时所有的大夫都说我爹中的是混合之毒,而大皇子……”

“那混合之毒不过是父皇接近我母后时用过的手段!这主意还是你爹出的!当日太医诊出此毒,父皇便知道他是装的!诓你拿出暗桩和暗卫营的名单,无非是气愤首辅装病久不上朝,想吓他一吓。你倒好,竟就以此推断是父皇要铲除吕家!”

吕金枝呆了。听太子的意思,他娘还是她爹帮陛下追到手的?你扶持我做权臣,我帮你追女人。这两个人的关系绝不是对立这么简单,搞不好年轻时还是什么斗鸡走狗的至交好友!陛下一直都知道她爹没有中毒!什么暗卫,什么眼线,都只是诓她的!

天知道!她是真的被骗了啊!

太子见她一时说不出话,更加咄咄逼人:“你们吕家打的什么算盘孤不是不知,你心里在想什么孤也一清二楚!你肯嫁给孤,只因为孤是太子,日后继承大统,便可以助你登上后位,让吕家的权势来个漂漂亮亮的收尾!正因为你心里有着这般盘算,一直将温家视为对手,所以才做贼心虚地不敢相信孤的一言一行,处处提防着孤,时时担忧着孤会将吕家反咬一口!如此小人之心,孤还容你、让你,你真是不知好歹!”

吕金枝默默地听完,心中震动,她头一回知道,他竟一直将这桩婚事看得明明白白,从前看破未说破,都不过是对她的忍让和爱护。

唉!吕金枝一拧大腿,拎着耳朵跪下去:“殿下,我错了。”

没想到她认错认得如此痛快……

温良景被她可怜巴巴的眼波闪得有些心软,但裆部还在隐隐作痛。眼神明灭了好几个来回,他眯眼缓缓地走上前。

见着太子的动作,吕金枝跪得更加端正了。太子的脚步停在门口,本以为他要弯腰搀扶,没想到却将门关了。

吕金枝有好一阵没回过神来,望着紧闭的门板呆了许久,又用力推了推。不仅关了,还锁了……

一股冷风刮过,钻进她脖子里,透骨的寒。吕金枝打了个哆嗦:“殿下,外头冷,不若把门开开,咱们有话好好说成不?”

太子没有搭腔,在废墟之中挑挑拣拣,气呼呼地拾起个圆凳坐下。

吕金枝这辈子唯一哄过的人就是她爹,但每回拎着耳朵一跪,她爹便会心软。此刻她跪也跪了,错也认了,里头的太子却半分动静也没有,急得她直想挠门:“太子殿下,我知道先前的那一脚是我不对,现在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开开门好不好?是是是,我不知好歹,辜负了殿下的一片心。我凶残,我暴力,我十恶不赦不解风情,只要您肯大人不记小人过,今后搓圆捏扁都由殿下您说了算成不成?还有还有,寿宴那晚说的那些话也都还算数。殿下真心待我,我吕金枝定当以身,以心相许,他日成婚之时,我整个吕家便是嫁妆。方才出门时我偷了家里的暗桩名单,不若此时就拿给你,以示诚意?”

讲完这句,里头终于传出温良景的声音:“孤已经命小文子去府上退婚,你我哪里还有什么婚事?”

“啥?”隔着门板,太子的声音闷沉闷沉的,吕金枝没听清,“你再说一次?”

温良景深吸一口气:“孤说,如此残暴的你根本配不上英俊帅气的我,孤!要!退!婚!”

前面那句尚可忽略不计,最后四个字说得铿锵有力,将吕金枝震得瞪大了眼睛。都说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合,他们虽还算不上夫妻,却离夫妻也不远了。今日不过是件因误会而起的小事,他竟打算上升到退婚的高度?

可气!太可气了!

“你休想!”吕金枝气得从地上爬起来,负着手在房门口连踱数步。她想起关雎宫拔草的那一夜,不过是不小心害得温良景摔了一跤,他便记恨了许多年,想不到八年过去,他竟丝毫未改,还是这般小气!猛地一脚踹开房门,她指着太子道,“温良景,打你十岁那年起,我便在你的嘴唇上盖过章了,你这辈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劝你最好打消退婚这种念头,此事我吕金枝绝不答应!”

温良景被她霸气的身姿惊得一愣。

吕金枝再道:“夫妻没有隔夜的仇,你我马上就是夫妻,我让一让你也无妨。今日就再给你一晚的时间生气,明日一早必须来吕府找我,听见没有?”

管他听没听见,说完这句吕金枝转身便走了。

他在生气,她更生气。

话本子上才子佳人的许诺都是生生世世,哪有踹了一脚就退婚的道理?如此虎头蛇尾的感情她不能接受,更不能接受温良景如此儿戏。

他不过是还在生气,等气够了,自然就回心转意了。

吕金枝回府后乐观地想着。

只是第二日温良景却没有如期而至。

她搬了把太师椅坐在廊下,茶水喝了三杯,手炉换了两个,没等来太子,却等来了送喜服的宫人。

这喜服从测量到裁剪再到刺绣,历时两月才完工。宫里来的嬷嬷一边服侍着她更衣,一边讲解着上头的金线珍珠如何难得。吕金枝站在铜镜前左旋右转,目光盯着镜子里的衣裳,却将心思放在了别处。

温良景虽嘴上说着退婚,喜服还是如期送了来,说明他并未将此事禀报给陛下。想到此,她问嬷嬷:“太子的喜服送去了没有?”

那嬷嬷长得身圆体胖,正认认真真地往她头上簪凤冠:“回小姐的话,再过几日便是冬至大祭,太子要在府中斋戒七日,不宜沾染喜气之物。是以,还未曾送去。”

吕金枝点点头。这阵子惊喜惊吓接踵而至,她都忙晕了头,连冬至节也抛到了脑后。

一年一度的冬至是皇室的大祭,届时皇上会率百官到龙首山祭天。不过此去舟车劳顿,再加之礼节烦琐,自打太子成年,如此劳苦之事便丢到了太子的身上,将主祭之人改成了太子。皇上则跟着去走走过场,顺便在行宫里小住几天,换换环境。

也难怪太子没来赴约,原来留在了东宫斋戒。想通这一点,吕金枝的心情也好上了许多,嬷嬷临走,还领了不少的赏钱。

首辅不上朝的这几日,朝中政务堆积,陛下催得紧,吕严还来不及哄自家闺女便赶着回朝去了。秦管家蒙冤多日,总算被放了出来,适逢吕严苏醒,吕金枝的大喜之日将近,吕府之中一片喜庆。

忽然之间没有什么事可让她操心,吕金枝便日日窝在屋里睡大觉。接连睡了三日,她总觉得不大对劲。太子即便在府中斋戒,那也该派个人来说一声,这么不声不响的,莫非还在生气?默默地想了半日,吕金枝找到卫川:“对男人来说,若是有人在那个部位踹上一脚,是不是就跟杀父之仇没什么两样?”

卫川身上的纱布尚未拆除,被吕金枝这样一问,急忙挥舞着两根粗大的手臂捂住下体:“主人忽然问人家这种问题,人家害怕……”

吕金枝微微抬起脚:“你要是不说,我只好踹你一脚试试了。”

卫川立马精神抖擞:“岂止是杀父之仇!简直是灭人满门,让人绝后!”

“这么严重?”

卫川点头如捣蒜。

吕金枝摸着下巴出了房门。那也难怪太子会气这么久了……

吕严从宫里回来时,正见到她丧里丧气地路过前院。那日小文子来时,便将太子生气的事提了一嘴,退婚一事他也略知一二。说到底,这个事跟他脱不了干系,只是近来政务堆积,陛下将他当牛使,他一时间无暇顾及。此时见到吕金枝,他忙拍拍腮帮子硬憋出个慈眉善目的笑容,讪讪地追上去:“金枝啊,听闻近来你与太子不睦,为父倒有一计可力挽狂澜,你有没有兴趣听听看?”

吕金枝本来很是心动,甚至在花圃边停住了脚,但一想到她爹骗她那个事儿还是耿耿于怀,于是回头白了他一眼。

吕严也不生气,笑呵呵地跟在后头:“当年陛下接近贤贞皇后时都是你爹出的主意,何况这回要哄的还是我宝贝闺女的夫婿?你就放心吧,这种事儿为父经验丰富,熟门熟路。”

吕金枝噘着嘴道:“除了服什么混合之毒博取同情,你还有什么馊主意?”

见着闺女说了话,吕严觉得这回有戏。两步绕到她跟前,他道:“三日后太子便要领着百官去城郊的龙首山祭祖,届时老夫也会前往,你只消悄悄地跟去行宫藏着,半夜再将太子引到行宫西面的小树林,老夫在那里为你安排一出苦肉计,让太子来个英雄救美,你们二人必定再无嫌隙。”

吕金枝:“……”

果然是个馊主意。太子还在生气,根本就不可能跟她去小树林,哪有机会演什么苦肉计?何况,吕金枝被她爹套路了一辈子,可谓是深受其害,深深地了解被欺骗的痛苦。若这场苦肉计被太子察觉出来,岂不是雪上加霜?

“人与人之间能不能多一点真诚,少一点套路?”吕金枝烦闷地将吕严拨开,继续朝后院走,“算了算了,我自己再好好想想。”

吕严继续紧追不放:“自古真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闺女,为父是在给你传授人生的真谛!”

吕金枝痛苦地揉了揉脑袋,一爪子将吕严拍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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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过是现代区区普通大学生,一夕真身穿越到了一个三国鼎立的架空时代。为了活下去找到回家之路,只好沦为后三等劳动人民,以贩卖智慧为生存之法。岂料小小的心愿却因入了青楼老板的眼,而被人威胁利诱,身不由己堕入他人谋划三国争战之惊天迷局……他,青楼老板,妖孽为名,众人抛掷千金只为求他倾城一笑,却不知他的一颗心只在当初看到她炽热耀眼的笑容时全然失守;他,生性冰冷,残酷淡漠,满腹心计,背景神秘,眼眸流转间算计他人不得翻身,只为画下天大的一盘棋;他,温润尔雅,正直善良,却又优柔寡断,最终放弃握紧她的手,只愿默默守护她想要的幸福……【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漂在塔镇上空

    漂在塔镇上空

    小岳回到家里进屋也没开灯,正要脱衣上床睡觉,见床上除了他媳妇之外还有一个人,躺在自己的位置上。正想着那人是不是自己,就见黑暗中他媳妇起来了,高声骂道:“操你妈你不是死出去了吗,谁叫你回来的?”小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招到劈头盖脸的一顿好打。小岳就跑,抬腿刚要跑出门去,后面一个枕头飞过来正砸在他的脚后跟上,小岳一个跟头从门口摔了出去。小岳在门口蹲了一夜,第二天媳妇出门时不防备地让他给吓了一跳。气恼之中打了他一顿又把行李也扔了出来。小岳这才住进宿舍里。宿舍的主任是小岳家的一个故交,和他父亲的关系一直很好,主任看着小岳也怪可怜的,宿舍里床位又不紧张,就收留了小岳。
  • 诗咏五千年

    诗咏五千年

    中国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度,大多数中国人往往带着与生俱来的历史感。中国又是一个推崇诗歌的国度,几乎人人都有过诗情荡漾的岁月,有为数可观的国人,会把浓重的诗情一直保持到晚年,吊古咏今,乐此不疲。所以,中国历史上出现过许多脍炙人口的咏史诗。《诗咏五千年》以诗说历史,配以小故事为讲解,生动形象的解说了中国古往今来的重要历史典故,500首有余,是一部很好的学习历史的科谱类大众读物。
  • 思想政治工作原理

    思想政治工作原理

    本书分为总论和分论两编,共十四章。总论共八章,主要阐述思想政治工作一般原理,对各领域的思想政治工作实践都具有普遍的指导意义。分论共六章,主要针对不同领域的实际情况,提出做好和落实思想政治工作的目标、内容和方法的特殊要求。
  • 北周小跟班

    北周小跟班

    第一世,开局有点惨,穿越成一个粗使奴仆。跟着主人刘昉,搭上皇帝宇文赟,终于靠上随国公杨坚。卑微的下人,翻身成为逍遥快活的公子哥,要经历多少风雨……第二世,惨上加惨,稀里糊涂成了“小太监”。先遇皇后阿史那,再逢贵妃李娥姿,终于靠上了大周皇帝宇文邕。备受欺凌的小顺子,逆袭成为权震后宫的顺公公,这场闹剧该如何收场……不知第三世,是不是还是这么惨,还能否逆天改命……
  • 黑帆信条

    黑帆信条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田园时代的旧世乐章渐成绝响,属于大海的全新诗篇正在谱写。冒险家们挥舞着刀剑开拓新世界,神明的牧者在血与火之中传教,无法无天的狂徒们则在海洋中肆意横行。这就是这个时代,属于海盗的时代!(读者群秦泽亚的小酒馆:772782692)
  • 梦中的酒香

    梦中的酒香

    这天是周六,受约去参加个作品讨论会。这种会好哇,动动嘴,就有水果吃,有三百元的车马费,作者若再大方些,还能顺盒好烟。帕弗尔宾馆的顶楼,那会议室装点的可以,见棱见角的横幅还是金字,俗点但瞅着挺吉祥。记得在八十年代初,若开作品讨论会,作者就像一只挨宰的鸡,如今不同了,提倡和谐,落实最好的是文人间的嘴皮子,都他妈被蜜蜂睡过,于是,作品讨论会像作者娶小老婆,喜兴着呢。捧着作品的目标人是外县的,不熟。文研所的老于是招集人,电话中说,你们省报总该弄个记者来,发条消息最好。远远的瞄了瞄那位。
  • 隐形武器科技知识(上)(青少年高度关注的前沿武器科技)

    隐形武器科技知识(上)(青少年高度关注的前沿武器科技)

    前沿武器是高技术的武器种类,我们学习前沿武器的科学知识,就可以学得武器的有关高科技知识。这样不仅可以增强我们的高超军事素质,也可以增强我们高度的军事科学知识。
  • 龙巫道

    龙巫道

    夏有罪巫,囚于龙城。这是一个龙城罪巫,从偏居一隅之地,走向辉煌大世,洗巫之名,灭巫之敌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