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街没有一百种花,倒是有一百多家小店。
张蕾住在百花东街,每天都要从这里走过三四次,几次是去上班,几次是去买次,还有一次是晚上饿了去买炒面吃。
张蕾住在老旧的楼层里,打着几份工,拿着微薄的收入,勉强可以在支付完房租水电费之后留出一部分钱日常使用。楼下的商铺里,不乏便宜的果蔬,和高仿的衣物。每次张蕾都只是看一看那些好看而便宜的衣服,然后想到自己衣柜里的衣服都还能穿,笑着跟老板打了个招呼后就离开。
最近物价开始上涨,张蕾发现钱好像缩水了一样,几次挣扎,张蕾决定再找一份兼职,虽然确实累,但总得在这个城市生活下去不是吗?
晚上,劳累了一天的张蕾洗完澡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要融入黑暗中,可是腹中早已空空如也,肚子开始抗议。没办法,饿着肚子睡不着是毛病,抓了一件外套,穿上拖鞋,张蕾打开房门,穿梭在百花街上。
百花街是附近最热闹的几条街之一,张蕾走在街道上,看到霓虹灯在夜空下亮着,看到小情侣坐在小吃店门口的座椅上笑的很开心,看到上了年岁的老夫妻在街道上慢慢走着……看着这一切,明明都在眼前,不知为何,张蕾却觉得好远,自己,也好孤单。
“老板,来一份炒面,带走。”张蕾熟练地递给老板十块钱,找了一个看起来较为干净的凳子坐着,托着腮,看着夜晚的百花街。
一个背着吉他的男生走到一桌客人面前,双手递过去一张歌单,微笑着说道:“你好,点歌吗?十块钱一首。”客人们看起来被打扰了,满脸写着不开心,“走走走!不点!”男生苦笑着,收回双手,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打扰了”便离开。
男生向张蕾走来,递过来歌单,用一种温柔的声音说道:“你好,点歌吗?十块钱一首。”
夜晚的风有些凉,吹起张蕾白色裙子的花边,露出了白皙的皮肤,脚上踩着一双粉红色的拖鞋。出门时,张蕾只带了二十块钱,刚刚用去十块,现在手里只剩十块钱,张蕾最近一直在省吃俭用打算报一个会计师培训班,考到资格证到一些公司里兼职,增加一点自己的收入。可以这样说,十块钱,张蕾舍不得。
可是张蕾更不忍心看到一个男人在这里受到冷漠的对待,她希望他能感受到一些温暖。张蕾接过歌单,仔细看着,写下了的字看起来很舒服,“你给我唱一首《额尔古纳》吧。”说完,张蕾把歌单还给了男生,也支付了他十块钱。
男生的声音听起来不错,声线饱含深情,偶尔的几个破音为喧嚣的夜市平添几分温暖。听着听着,张蕾就哭了起来,眼泪像珍珠一样止不住的往下落,因为张蕾想家了,想父母,也想有个人陪着自己,不想再孤单。男生吓了一跳,停下拨动琴弦的手,弯下腰问道:“你怎么了?不要紧吧?”
“没事。”张蕾答的飞快,用力吸了吸鼻子。
老板扯着嗓子吼道:“炒面好了!”张蕾起身,从老板手中接过炒面,淹没在黑暗中。
张蕾没有想到,在会计师培训班里还能再一次见到那个弹吉他唱歌的男生。男生显然也没有想到,他径直的就坐在张蕾旁边,跟张蕾拉话,“那晚你没事吧?哭的那么厉害。”张蕾没什么心情,因为她想要好好听课,顺利考得资格证。
“我叫刘渲,住在百花西街,我看你那天走的方向应该是百花东街。”张蕾怒目而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刘渲解释到,自己只是想跟张蕾聊一聊,因为她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女孩子哭,总觉得是自己的错。接下来的时间里,刘渲和张蕾一起探讨了百花街哪家小吃店最好吃最便宜,哪一家老板最和气。整节课,老师讲什么,张蕾什么也没有听。她一直都在和刘渲聊着天,因为,张蕾真的很需要和别人聊聊天,讲讲话。
课程结束,刘渲提议一起回家,不容张蕾拒绝,刘渲便拉着张蕾坐上了自行车。张蕾坐在后座上,一只手抱着刘渲的吉他,一只手拉着刘渲的衬衣。
张蕾偶尔偷偷抬起头,偷看一下刘渲。张蕾又一次抬起头,没成想刘渲刚好回头,四目相对,两人的心脏跳得飞快。自行车左右摇晃着,十几米之后刘渲才重新控制住了车把,一路上,张蕾没敢再偷看刘渲,刘渲也没敢回头。
到了张蕾楼下,张蕾连忙把吉他塞进刘渲手里,像一只兔子一样蹦着上了楼。也许是运动过后,张蕾的心脏跳得很快。
到了家门口,张蕾在包里找钥匙,找了几遍都没找到,张蕾急得哭了出来,连忙下楼去找开锁的人。刚一下楼,就看到一辆自行车陪着一个背着吉他的男生在路边站着。
刘渲走上前,询问道:“你怎么了?眼睛那么红?谁欺负你了?”张蕾哭的更大声了,“我钥匙丢了,回不了家!”刘渲掏出纸巾,擦了擦张蕾眼角的泪,“我还以为什么呢,就这个,走,三分钟,哥给你弄开它。”
张蕾带着刘渲上了楼。刘渲从包里掏出几根铁丝,往锁眼里伸了进去,左别一下,右别一下,啪嗒一声,锁开了。张蕾好奇的问:“你怎么会开锁啊?”刘渲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小时候钥匙总丢,为了早点回家,只能撬锁,时间久了,就熟了。不过,为了完全考虑,你还是抽空去换一把锁,毕竟钥匙丢了。”
张蕾撇撇嘴,“买回来了我不会换,请人换得要好多钱。”刘渲拍拍胸脯,说自己全包了。第二天一早,刘渲敲开张蕾的门,拿出带来的工具,为张蕾换上新买的锁。张蕾很感动,给刘渲钱他不要,说只要张蕾晚上多去给他做个托就好了。
张蕾和刘渲在白天的时候会一起逛着百花街,买一些新鲜的菜,回家一起做饭,为了省钱,两人搭伙吃饭。晚上的时候,刘渲先背着吉他出门,张蕾后一步出门。刚一到小吃店附近,就看到刘渲在询问客人是否点歌,张蕾掏出五十块钱,喊道:“吉他王子!我要点歌!老板,一份炒面!”在张蕾的带动下,只要一有客人坐下,都会先喊一声“吉他王子,我要点歌”。
张蕾和刘渲几乎每天形影不离,吃着自己做的菜,唱着自己写的歌,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张蕾知道,自己似乎已经离不开刘渲了,刘渲也知道……
一晚,张蕾照常去当托,刘渲抱着吉他走上前,轻轻问:“我为你写了一首歌,能唱给你听吗?”张蕾错愕,但还是点点头。
“无论明天的日记里写了多少不甘,无论将来的苦难是否堆积成山,无论我来时的路是否长满荆棘,我都会找到你,然后陪着你。
你做我的太阳,我做永远追随你的向日葵。既然时间安排我们相遇,那我们便不负盛情、不负时光、不负相遇……”
张蕾吃着炒面,眼泪滚到了泡沫盒里。刘渲唱完,张蕾早已哭成泪人,刘渲掏出纸巾,为张蕾擦着眼泪:“怎么了?是不是炒面太辣?”张蕾扑到刘渲怀里,撕心裂肺的喊着:“炒面不辣!生活很苦!你却很暖!”
刘渲拍了拍张蕾的后背,问道:“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我是你的太阳,你是我的向日葵。”
夜晚的百花街虽然喧嚣,但是风吹过的时候,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感到很幸福。无论过多久,刘渲和张蕾都记得,在百花街,一个男生抱着吉他唱了一首专门为女生写的歌,女生的眼泪把整个夜晚和整颗心脏都烫了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