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烟走至观景台,俯视着日渐西下的a市,和上次来的时候相比,人和事都变了样。她发现每次来,她的心情都是阴郁的,但是见到阿娘山的景色后,那股阴郁又多多少少削减了一些。手掌心传来干燥的摩擦感,莫烟抬起手,观景台的栏杆生了些红锈,有些许露珠垂挂在栏杆的下方,山上的雾气越是临近傍晚越是浓重,这也是为什么阿娘山夜间禁止游人上山,当人埋没在浓雾里的时候,很有可能会发生意外。
那么这片雾呢,它把人带入危险的境地,到了第二天就这么无情地撒手离开吗?莫烟小声地自言自语,但还是被后面的陇博一字不落地悉数听到了。
“阳光会驱散一切的不安定。”陇博望着远处渐渐藏起脸的夕阳。
“可是到了夜晚又会卷土重来。”莫烟紧皱眉头反驳他。
“但至少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一批了。”陇博面带微笑,积极的言语传入了莫烟的耳朵里。
“难道就没有可以彻底解决的办法吗?”莫烟不服,扭过头,略带质问的语气问那个一脸安然的人。
“你能一直不生病吗?不能。同样的,困难也不会因为你解决了一次就永远都不会再出现,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懂的。”陇博灼灼的目光看着莫烟。
“可是连眼前的困局都无法破解,又谈什么往后的困难。”莫烟重又将自己投入阿娘山的美景当中,但是她仍然期待听到陇博继续为她开导的话。可是身后却传来萧凯一行人说话的声音,她不禁像一个鸵鸟一样把自己藏进了即将归入夜色的朦胧之中。
欧阳深的手一直扶着萧梦,这一幕莫烟看了一眼便不再继续关注他们,欧阳深也没有要放手的意愿,萧梦第一次体会到来自欧阳深真切的关心,心里早已开心了一路,这会她就像个小女孩一样,挣开欧阳深的手跟李湄佳一起去算命先生那看热闹去了。
欧阳深见莫烟特地移步到另一边,好让他有位置站,虽说快到闭园时间,但这会在观景台上的人都是为了在这看a市的夜景而停留在此。欧阳深见莫烟从口袋里拿出一把蓝白相间的精致小锁,她什么时候买的他不知道,但是小锁上只写了她一个人的名字,他不知道该伤心还是开心。
伤心的是这把同心锁上没有他的名字,开心的是没有其他人的名字,这个其他人包括陇博。莫烟郑重其事地将小锁挂在观景台旁的同心墙上,上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锁,写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游人的名字和祝福语。不用看也知道,居多的都是情侣锁,莫烟将自己的小锁挂在了最高处的一角,锁面朝向a市,咔嚓一声,莫烟锁好后把钥匙抽了下来,在陇博和欧阳深的注视下她将钥匙朝阿娘山下的密林深处用力扔了过去。
这锁里,是她珍藏的这段时间里的感情,钥匙虽然丢了,但是情还在。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他们真的有缘分,或许某一天自己还能拿回这把锁,但是除了强制开锁,似乎这辈子跟这把锁再见的日子微乎其微。
莫烟眼睛略带深意地忘了欧阳深一眼,夜色临近,欧阳深看不清她的真实表情,微妙地就像她没有在看他一样。等他想要走近看清一点的时候,莫烟早已跟陇博准备下山了。
欧阳深用手示意萧梦几个人准备回去了,萧梦脸带笑意的朝他走去,可以确定的是,今天她玩得很开心,她甚至觉得只要莫烟不开心她就会开心,至于欧阳深在想什么,她只是偶尔会在乎而已。
一行人度过了不温不火的周末,陇博叮嘱莫烟回到家告诉他一声后,莫烟脸上略带倦意的答应后便驱车回家了。一想到要回到那个只有她和哥哥的那个家,她嗓子眼就觉得有点发堵,仿佛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喉而出。这不上不下的感觉惹得她的鼻尖也开始发酸,果然,他就是那个自己心里抵触想起的人吗?不知道他送完萧梦后回到家没,最好还没有,不然两个人撞上一定很尴尬,今天已经够尴尬了。
欧阳大宅灯火通明,但哥哥房间的灯没有亮起,他应该还没回来,莫烟心下稍稍放松了许多。停好车,她带着疲惫的身躯,用胳膊推开厚重的大门,房子大就是这点不好,从一进门就让人觉得压抑,即使里头空荡荡,但是如果没有人给自己开门,这个家仿佛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莫烟将挎包随手挂在玄关的衣帽架上,换下走了一天表面有些皱巴的运动鞋,这双鞋陪伴她走过了在国外的四年,也是该扔了,她曾穿着它走遍许多国家的自然风景名胜,阅过无数的江海湖泊和高山陡崖,也曾在无数次的帐篷露营中幻想,如果哥哥能陪在自己身边该多好。
换个鞋都能有这么多联想,莫烟不禁摇头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看来今天受到的打击不小。她将自己一把摔在软绵绵的沙发上,深呼吸了一口气,目光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上的八头简欧风格的蓝色水晶吊灯,家里原本是爸妈中意的美式奢华吸顶大吊灯。在自己小的时候,有一次其中的一个灯罩不知何故松动了,莫烟正倚靠在茶几上津津有味地看着漫画,正好被灯罩砸了下来撞到头。
这毫无征兆的意外让莫烟一下子傻了眼,她的第一反应是看掉落在茶几上砸碎了茶杯后滚落在地的灯罩,直到五秒以后才意识到自己头部传来的剧痛。
这对才八岁的小莫烟来说简直是一次天大的灾难,响彻客厅的哭声响起,家里的人齐齐出动,刘妈从厨房里跑出来,一声哎呀过后正要过来搂住莫烟喊小祖宗,结果看见号啕大哭的莫烟正被不知何时冲下楼来的欧阳深紧紧地抱在怀里,莫烟哭得稀里哗啦泣不成声的样让欧阳深不敢去查看她的伤势。
后来还是爸妈喊来住在附近的余叔叔过来才帮莫烟处理好伤势,从那以后余叔叔就被聘为欧阳家的家庭私人医生,莫烟从小就不喜欢医院,可以说余叔叔的存在就是为了照顾莫烟而存在的。而且,在那次意外事故之后,家里的吊灯就变成了简约大气的欧式蓝色水晶吊灯,没有了冗杂的灯罩设计,整个客厅的风格也变得简洁明快了许多,而蓝色也渐渐成了莫烟的保护色和最喜爱的颜色。
长大很久以后,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哥哥的手笔。往事像喷泉一般不断地喷涌而出,时而像是伴随着音乐的节奏,忽而多忽而少,时而又像失灵的水龙头,一股脑儿喷涌而出。莫烟在沙发上躺着躺着睡着了,眉头时而皱缩在了一起,时而又舒展开来,她梦到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每一件都历历在目。
刚回来的欧阳深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轻手轻脚走到莫烟的身旁,蹲在她跟前,白天里漠然的他此刻脸上是化不开的温柔,修长的指尖轻轻拂过莫烟的双眉之间,又滑到她光滑的脸颊,唯恐冰凉的指头会把她弄醒,欧阳深一直在控制自己手上的力度。
莫烟似是感到有羽毛拂过自己的脸颊,长长的睫毛动了动,手背揉了揉眼睛,自己怎么睡着了。坐起身叹了口气,看样子哥哥还没回来,说不定今晚人家要跟萧梦共度良宵,嘴角撇了撇,拖着浓厚的睡意上楼,脑子里却一团浆糊地想着,不管了,反正已经跟她没关系了,先努力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