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萧墨宁扶上车。
她的体力比起一般女人都要强，可惜也架不稳萧墨宁这么个大男人。
气喘吁吁地靠在车门口，秦羽瑄擦了一把额头渗出来的汗水，也不知萧墨宁是真的醉了还是在装模作样，他将身体的大半重量都压给了秦羽瑄，可每当秦羽瑄坚持不住的时候，萧墨宁又会自己适时地用上一点力气，从而减轻给她造成的负担。
从酒吧开始，这一路，秦羽瑄就承受了不少形形色色的眼光。
这绝对是秦羽瑄生平头一回送酒醉的男人回家，关键是她明知萧墨宁很可能在做戏，但她依然这么选择了，大概是他救过自己多次，又或许是她再一次心软了。
叹了口气，秦羽瑄打开车门弯身坐了进去。
烈酒淡淡的香味溢散着整个车厢，萧墨宁歪在副驾驶座，双眼微阖，秦羽瑄推了推他，“萧墨宁，萧墨宁？”
萧墨宁蹙起俊眉，抬起手背摸了摸自己额头，长指用力地拉松了领带，然而并没有睁开双眼。
秦羽瑄无奈，只能抽身替他系好安全带，重新坐好后，秦羽瑄犯起了难，昨晚的别墅路程有点远，她又不知道萧墨宁在市区的住所，总不能直接送往信远吧？
“萧墨宁，”秦羽瑄一边准备发车一边问道：“你住哪儿？我送你过去。”
良久，萧墨宁都没有回答秦羽瑄的话，秦羽瑄抿着唇角，表情颇为不耐，侧眸看向萧墨宁，疑心他是在故意骗自己，可是见到他闭眼皱眉的样子，又下意识地感到迟疑。
她并不晓得萧墨宁的酒量究竟如何，不过孙可可点的那些酒水确实很烈性，就算酒量再好的人，可能也不太会吃得消。
夜色婆娑，街头的灯光错落地铺满车厢，萧墨宁的脸被氤氲得轮廓分明，他紧紧闭着眼睛，秦羽瑄却不由自主地想到，从见到萧墨宁的第一面起，他的双眼就让她印象深刻，从没看过一个男人的眼眸如此漂亮深邃，甚至比女人都要好看，仅仅一眼，便能蛊惑人心。
“萧墨宁……”秦羽瑄试着推动萧墨宁，继而放缓音调喊他名字，对方仍旧没有任何回应，鼻息间匀称的呼吸轻轻吐露在混着酒香的空气。
居然这么快就睡着了？
秦羽瑄抿唇望向街道，一对对情侣携手而过，女孩的手里都捧着玫瑰花和巧克力，她清澈的眸底划过墨色的流光，面色如常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转头看着毫无动静的萧墨宁，她白皙的指头轻敲方向盘，脑子里也在高速运转，既然萧墨宁不说地址，她就得另辟蹊径了，大不了把他送去附近的酒店。
乔皓……
心念电转间，秦羽瑄的脑海飞速地闪现这个名字，只要找到萧墨宁的手机，再拨通乔皓的号码，他肯定会来接萧墨宁的。
这样一想，秦羽瑄的目光又回转到身侧的萧墨宁，她没有乔皓的电话，为今之计只能从萧墨宁这儿找了，莫名其妙的，像是根本无需多加思索，秦羽瑄就能猜到萧墨宁的手机放在了哪里。
秦羽瑄迟疑片刻，终究是伸手再次推了推萧墨宁，“喂，能醒醒么？”
萧墨宁依旧无所觉，如漆似墨的深眸连眼皮都没掀开。
“真是个瘟神，只要碰上就有大大小小的倒霉事。”她扶额哀叹。
半晌，沉默的秦羽瑄终于下定决心，探手朝萧墨宁的西装裤口袋摸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很快就摸到了手机的轮廓，但还不等她拿出来，头顶灼热的呼吸骤然愈加浓烈，男人原本匀称的吐息猛地一顿。
秦羽瑄下意识地抬眸，正对上萧墨宁深敛的瞳孔，她近乎本能屏住了自己的呼吸，手下是男人发热的大腿肌肤，虽然隔着西装裤，灼烫的温度还是透过指尖漫上了手背，又顺着手背尽数窜到了秦羽瑄的脸颊。
她张张嘴，手里的动作也瞬时僵硬下来，路边音像店响起了许茹芸的歌，秦羽瑄霎时一惊，猛然记起自己的手还放在不该放的地方，她打算缩手，萧墨宁却抢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
车厢里，微妙的气氛静谧地萦绕着这对男女，他们的视线互相胶着，以男高女低的姿势演绎着一场特殊的暧昧。
因为拿手机的缘故，之前秦羽瑄的身体呈现大幅度的前倾，若是不仔细看，会发现秦羽瑄整个人更像是趴在萧墨宁的小腹上，而此时，她表情迷茫又慌张，仿若丛林受惊的小白兔，茫然的眼神逗得人心头发痒。
秦羽瑄的大脑当机了一秒，迅速脱口解释，“我……我是在拿你的手机，别误会。”
她的手被萧墨宁紧紧地攥住，饶是如何用力都抽不出来，联想到昨晚的插曲，秦羽瑄此刻是真的有些慌了，暗骂自己鬼迷心窍。
“秦羽瑄……”萧墨宁定定地凝视着秦羽瑄，醇香的酒气从他嘴里溢出，夹杂着体温喷薄在秦羽瑄的面上以及颈边，他的声音非常沙哑，透着一种撩人心扉的性感。
秦羽瑄警惕地盯着萧墨宁，也不知道是不是经过了昨晚被袭吻的经历，她的眼眸潜意识地停留在萧墨宁的薄唇，生怕他会再对自己“无礼”，然而这样的举动在萧墨宁眼里，则变成了另一份难言的暗示。
萧墨宁垂眸看着仍然被自己桎梏住的秦羽瑄，淡笑一声，“你唱歌真好听，一直都很好听。”
秦羽瑄错愕地挑眉，一直很好听？她已经很久没在公共场合唱歌了，怎么是“一直”？
“这话什么意思？”秦羽瑄语气防备，狐疑地观察萧墨宁的神情，不得不说，这画面有些微诡异，她的纤手还放置在萧墨宁的腿部，萧墨宁的大掌亦紧握着她的腕，可两人的神色却是天差地别，一人戒备谨慎，一人神思迷蒙。
萧墨宁浅浅勾唇，攥住秦羽瑄的手掌微微一紧，手掌清晰的纹路仿佛都能烙在她的肌肤，他伸出另一只手抬起秦羽瑄的下颌，“长得也很美……”
随着这句话出口，秦羽瑄的心底像是炸开了一锅沸腾的油，那些燃烧的火苗从心口疾速扩散到了面庞，最后直冲脑顶，萧墨宁的赞美很简单，不带丝毫轻挑的味道，偏偏令秦羽瑄有了破天荒的羞赧。
那些先前盘桓脑海的疑问倏地消散，秦羽瑄愣愣地直视着萧墨宁，而男人的头已然向秦羽瑄慢慢低了下来，太过安静，僵着身子的秦羽瑄甚至能清楚地听见彼此的心跳声，萧墨宁的呼吸渐次逼近她，与她馥郁的气息交相缠绕。
有过一瞬间，秦羽瑄的所有思绪都被萧墨宁幽黑的眼瞳所吸纳，只是眼睁睁地任凭他一点点地靠近自己，一寸一寸地剥夺自己呼吸的空气，就在萧墨宁的唇只差毫厘就能碰触到秦羽瑄的脸颊时，她倏然推开了萧墨宁。
萧墨宁晃动了一下，借着这股大力重新靠回椅背，又悠然地闭上了眼。
秦羽瑄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单手撑着车窗，不经意地扫过后视镜，里面倒映出女子素面绯红的窘态，是她最陌生的另一面。
这一刻，她明白他是在装醉，他也懂得了她的拒绝。
***
匆匆给乔皓打完电话，秦羽瑄在原地等待着他赶过来。
萧墨宁始终未能给予秦羽瑄丝毫反应，秦羽瑄沉着脸保持看向窗外的动作，霓虹照进车厢，两个人默契地不置一词。
“萧墨宁，有些话，我想趁现在跟你说个透彻。”须臾，秦羽瑄的视线投向空茫的夜空，沉声开了口，“我看不明白你接近我的目的，但无可否认，你帮了我很多次，或许你是真的出自善心，也或许有其他目的，可是我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太多超出预计的纠缠。”
萧墨宁的睫毛轻轻颤动，眼睛依旧没有张开。
“我并非什么都不懂的无知少女，更对灰姑娘嫁入豪门的戏码没有兴趣，我也不需要有像你这样的男人来垂青，我只想平淡安稳地过完这辈子，至于你……”秦羽瑄摇头失笑，“给不了我想要的。”
萧墨宁膝上的拳头紧握，隐约能见到线条突兀的青筋。
“我不愿去过问，在你心里我是怎样的，因为那都不是最真实的我，我不像你看到的那么好，相反，我是个千疮百孔的人。萧墨宁，依你的身份，只需要挥挥手，就会有一大群女人争先恐后地对你献殷勤，你实在没必要对我做一些无厘头的事情。”
“我很感激你的施以援手，不过很抱歉，我的心不能交给你。”
言罢，秦羽瑄看都没看萧墨宁一眼，决然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车内贴着车膜，歪在椅背上的萧墨宁默不作声，唇角却显得僵滞，身旁的座位一空，独属于她的幽微香气也清冷了不少，而他亦是需要竭尽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下车追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