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说完，顺手塞了一小袋粮食给小丫头，大概五六斤的样子。
虽然她心里很清楚，这样一点粮食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是……但是再多了只怕小丫头也拿不动……自己这样做本来就是想要救人，可不想到时候不仅人没有救到，反而坑害了人家。
自己能做的都做完了，九娘飞快的搜啊了一样四周，准备离开……
原本自己跟着字儿写人一起上路，是想着相互之间有个照应什么的。
可是现在看来别说是照应了，只怕自己迟早沦为人家口中的食物。
这一次自己能侥幸逃走，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那个抓了自己的男人以为交换成功了，没有防备。而那个原本用女儿叫唤了自己的中年男人心中还有一点人性，所以才没有拒绝自己的要求……
想想若是那人拒绝了自己的要求……
就算自己身上有再多的粮食有什么用呢？
为了安全起见，九娘还是觉得自己一个人走比较安全。
可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
原本以为得到了粮食，应该大大方方的放自己走的小丫头，居然……
“姐姐，我跟你走！”
一只小手紧紧的拉着九娘的衣袖，怯怯的声音软绵绵的。
九娘不由停下了脚步，有些疑惑的望着她……
“为什么？”
光是声音就能听得出来，小丫头身体非常弱，只怕这一路上能坚持到这里，也是因着她的家人无微不至的照顾，若不然的话……只怕……
而且她看得出来，其实她的家人根本就不愿意用她交换的……就是那中年男人，也是迫于无奈了……
若是她回去的话，她的爹娘还说不定多高兴呢。
“姐姐，我跟你走。”
只是小丫头好像很坚持，什么话都不说，只是紧紧的拉着九娘的衣角，一脸坚持……
四目相视……
洁白的贝齿，紧紧的咬着嘴唇，原本毫无血色的嘴唇，生生被咬出了一圈淡淡的红晕，眼看着都要流血了。
“算了，既然这样……我们一起走吧！”
最后还是九娘妥协了，轻轻的摇摇头，九娘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她这人呀，最怕这种脾气倔强的。
每每遇上这种人，自己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谢谢，谢谢你，姐姐……”
得到九娘的应允，小丫头脸上浮现一朵灿烂的笑，瞬间原本苍白无力的脸上浮现了一丝活力，甚至连那死气沉沉的眸子里，都有了一丝生机。
“哎！算了……”
九娘无力的摇摇头，仰头望天，心中十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
自己到底是做了好事呢，还是做了好事儿呢？
原本自己一个人逃命就已经是难上难了，现在还要带上一只小拖油瓶……而且还是一只身体不好，随时随地可能挂掉的……若是自己一个人的话，就算真的遇上什么危险，自己也能躲进空间里，别的不说，至少能留的一条小命……
可是现在……
算了，算了……既然已经答应了，就不想了……
“那我们……”
“姐姐，我……”
木已成舟，而且自己跟她也算是同命相连了，既然那这样那就一起走吧，可是九娘的话还没说完，反倒被小丫头先打断了。
“咦？你这是……”
九娘没有想到就是五六斤的一小袋粮食对于小丫头来说都如此沉重，眼看着小丫头艰难的抱起那小小的一袋子粮食，反努力的往人群中挪……那真是挪的，眼看着她每走一步，九娘都觉得无比艰难，就是她在一边看着都觉得累得不行。
“姐姐，我……我给爹爹……他们……他们……”
以为是九娘不愿意，小丫头无措的愣在原地，怯生生的望着九娘，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祈求：“我……我可以……我可以不吃……姐姐……姐姐可以吃了我……”
泪水不断的在眼眶里滚动，小丫头望着九娘，只是……倔强的仰着头，不让泪水落下来。
静静的望着她……
许久……
九娘只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着一样，有些难受……
“我来！”
一把抢过小丫头手里的小袋子，九娘轻巧的拎在手里：“你到那边去躲起来，我很快过来找你！”
“姐姐……你……你……谢谢姐姐，姐姐你真是个好人，谢谢你……”
小丫头显然没想到九娘不仅愿意把粮食给爹爹，而且……而且还亲自帮自己送过去，顿时小丫头激动的险些没有直接跪在地上磕头……只是她的心里已经认定了，自己这条命是姐姐救回来的，而且姐姐还愿意帮助自己的家人……若是能活着，以后自己的这条命就是姐姐的，姐姐让自己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当然了，九娘并不知道小丫头心里在想些什么。
此刻的她只是一个头两个大，好不容易逃出来了，想自己又要返回去……
这简直……
“算了，算了，真是……真是欠你的。你快去躲起来，我没有回来，不准出来……”有些无力的摇摇头，九娘心头那个郁闷呀。
真真是欠了她的了……
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那自己就去一趟吧。
好歹自己手好，脚好的，比起那小丫头来顺利的回来的机会要大的多。
“姐姐，你要小心些！”
小丫头有些担心的叮嘱，九娘只是点点头，然后挥挥手，示意她自己藏好，然后猫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向人群中靠拢。
“滚开！”
“你大爷的，你叫谁滚开！”
“这是我的！我的！你们都不准抢！”
“哈哈哈，太搞笑了，这上面写了你的名字还是怎么的？怎么就成了你的了？”
还未靠近，阵阵争吵，打闹声便先传了过来。
九娘深深吸口气，小心翼翼的弯着腰，慢慢的沿着低矮的灌木绕过人群……
只是……
只是她弄这些粮食出来，只是想要引开这些人的注意，从而给自己赢得一线生机，得以逃脱。
但是现在看来……
“哼！这可不能怪我……”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即便还有一段距离，都能清晰的闻到，不用说争斗期间肯定是发生了摩擦……九娘心头有些沉重，不过……还是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是的，这一切跟自己没有关系，自己不过是想要自保而已。
但是……但是似乎也不能怪这些人，对他们来说，他们也只是想要吃上一口饱饭……
怪谁？不怪谁？谁的错？
九娘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想不通。
心头一团乱麻，似乎有什么不断的在心底发酵……慢慢的开始膨胀……
她原本只想做一个安静的姑娘……
“娘……娘……你们不要打我娘……”
“爹爹，爹爹……你起来呀……起来呀……”
“唔唔唔……放开我……放开我……”
“哈哈哈，敢抢老子的东西，简直是找死！”
哭喊声，吵闹声……响彻正片林子……血腥味越来越浓……
不知道是不是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漆黑的天空，连月亮都没有了踪迹，四周黑麻麻一片，只能凭着声音判断是否有人……
即便如此，九娘心头还是很庆幸。
好在此刻是黑夜，好在天空没有月亮……
黑夜，包容了一切血腥和罪恶。
就算知道，这一切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可是只要不去看，自己就可以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曾发生。
但是……但是为什么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让人心里发慌……
黑夜还在继续，而争斗，一样在继续。
不知道过了多久，九娘默默的回到了跟小丫头约定的地方，只是她手里的小袋子依旧紧紧的攥在手里。跟去的时候一样，又不完全一样，借着微弱的星光，依稀可以看到袋子上染上了一团团暗红……
即便不说，九娘和小丫头心里也明白。
血！
对，那是血！
血淋淋的鲜血。
“走！”
麻木的拉起小丫头的手，九娘僵硬的吐出一个字，便没有再开口。
九娘不说话，小丫头亦没有询问，漆黑的夜里，两道瘦弱的身影，就这样漫无目的的在林间穿梭。
很久很久之后，当九娘已经当了娘，甚至已经当了奶奶，一张张幼小的脸仰头望着她，问她当年的她也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小丫头，是怎么把一个身体瘦弱，走两步都困难的萧小丫头带出那片林子的。
毕竟……毕竟那片林子，那一夜可是葬送了几百人呀……
别说是老人和孩子了，就算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也……
九娘只是摇摇头，和蔼的笑着。
不知道。
对，她也不知道。
人呢，有时候还真的不得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命运这样一说……
“姐姐……我……我们……我们出来了！”
当天边亮起第一道红霞，小丫头呆呆的仰着头，激动的身体微微颤抖。
她们，她们出来了，他们真的出来了……
她们俩活着走出了这片林子。
“是呀，我们出来了，我们活着出来了！”
仰着头，九娘低沉的念叨着，小心翼翼的把背上的丫头放了下来。
那丫头刚刚一着地，九娘也跟着虚脱的跌坐在地上，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手脚都已经麻木了，鞋子早就不知道掉到了什么地方，脚上不满了一道道深浅不一的伤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小丫头一句话都没说，默默的爬过来，艰难的把身上的衣裳撕成布条，小心翼翼的帮九娘把脚包裹起来。
只是小丫头大概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显得有些笨拙。
“噗呲！”
眼看着小丫头把自己的脚包裹成了一团粽子，九娘忘记了疼痛，忍不住噗呲一笑。
小丫头无措的望着九娘，两人相视一笑，顿时……仿佛整个人都开朗了……
劫后余生！
对，这才是真正的劫后余生。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