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公司的事务突然地繁忙起来。虽然现在在京城这边已经建了分部，但是众寻科技的总部一直没有搬迁，现在还留在C市。本来科技公司搬家比起工厂来说简单得多，公司不过是几十台电脑一间办公室的事情。公司搬不过来，只有一个原因：人。
众寻科技当初开创的时候虽然主要是陈凡和温言力挑大梁，但是他们两个人的时间精力毕竟有限，而一个游戏真正要做起来，有很多技术性和事务性的工作，不是他们两个人可以完全承担的。当时陈凡就在附近的大学里面招了几名毕业生，搭起了众寻的基础班底，后来出了一些名气，自然就有了更多的人才被吸引而来。这些人普通年龄都要比陈凡温言大。过了这么几年，大多数都已经结婚生子，在C市定居了。
现在公司要搬来京城，虽然对于公司的发展是好，但是对于个人来说却是两难的选择。不过陈凡他们本来对于这件事情没有持强制的态度，毕竟现在网络已经发展起来了，远程办公也不是多么麻烦的事情。京城到省城每天都有数班航班直飞。陈凡在京城这边又拉了一批人，建下了众寻的分部，而几个年纪比较大的技术主干还是留在总部那边，每周定时地干电话会议，协同开发。两班人马隔一段时间就会互访一下。倒是把京城的分部发展得有模有样了。只是这边毕竟还是新建起来的，很多人和事都还需要再磨合，陈凡对于京城这边的依赖和信任程度还是不及对于众寻的总部。
只是这次，却没有想到，竟然是众寻的总部出了问题。先是有人向竞争对手公司泄露了商业机密，温言做的人物原型有两个的精确版模型竟然让对方拿到了原始文件，并且率先发布，据说会进入他们下一版的升级游戏中作为主角出现，既而本地的工商部门又莫名其妙的要求进驻调查，起因是有人指挥众寻在开发过程中编造虚假数据欺骗消费者，对消费者进行误导和欺诈性购物引导。就这样还不算，紧接着另外一家竞争对手又起诉众寻窃取了他们的代码，存在剽窃的嫌疑。
一个个消息纷纷爆出，一时之间，众寻科技这个公司的名字又一次在各种商业报导上了头条。只不过以前这些报纸提到众寻科技的时候，都是一片赞誉之声，有说创始人少年英才，有说游戏创意引人入胜，有说公司管理井井有条的，似乎都在说众寻是中国游戏产业的新希望一般。而这一次，明明只不过是开始调查，明明有些事情上众寻还是受害者，而即使指责众寻是剽窃者的那些指控也都还只是捕风捉影，并没有真正的证据。各路报纸上的消息却好像已经证据确凿，只等着把众寻这个败类公司给停业整顿，最好是从行业里面抹杀掉一下。
这样几个消息砸下来，不只是温言，连一贯都能冷静对待变化的陈凡都有些懵了。
“这是有人在向众寻发难呢。”
太明显了，这么多的事情同时爆出来，那就是要让众寻没有招架之力才是。只是不知道这些竞争对手怎么会联合到一起来，而且，即使是这么多的竞争对手，也没有道理能够把所有的传媒都拧得为他们服务才对，却不知道这中间究竟还有些什么后手在准备着。
这样的发难让陈凡和温言都有些不明所以。商业竞争同样是无所不用之极，这样的道理说起来不过是一句话。但是真正面对的时候却不是这么简单。其实对于众寻所在的这个领域，商业竞争并没有别的行业那么激烈，因为他们说到底，拼的是硬实力，是公司的技术积累和开发速度，至于别的，都是旁门所道。只要你拥有最好的人才，做出最好的设计，有通畅的渠道投放到市场，一个小公司也可以一夜崛起。这才是科技创新赋予这个行业的魅力，也是为什么陈凡和温言会把这个行业作为自己发展的重中之重的原因。他们习惯的都是凭着自己的努力，用光明正大的方法获得成功，却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们必须要面对的，却是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攻击方式。
众寻对于温言和陈凡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从最开始倒卖域名的小皮包公司，到后来开发游戏的小作坊，再到谈下运营合作伙伴，这间公司倾注了他们两人无数的心血，说是他们两个人共同的孩子都不为过。
而众寻也在他们两个人的共同努力下深深地回报着他们。当然，要说起投资回报率来说，众寻现在的回报，还比不上早年积累了第一桶金之后，陈凡依照温言的建议在美股市场所做的那些投资的回报。但是那些是资本市场的回报，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数字的游戏，是用钱生钱的魔术，而不是这样两个人日日夜夜，在电脑前殚精竭虑，在谈判桌上与外商斗智斗勇所得来的。何况，他们投入资本市场的那些资金，最初都是众寻赚来的。
现在出现这样的情况，众寻几乎是被群起而攻之，即使知道在商业的领域应该用最冷静，最理智的方法来对待，他们两个人心里面也还是难免要受到情感上的干扰。
温言对于这些商业上的争斗完全不了解，这样的认知从来没有这么明确地摊在她面前。在众寻面对这样的危机，在陈凡为此焦头烂额的时候，她什么忙也帮不上。这种感觉真的是太糟糕了。
C市那边已经有工商的特别代表入驻了，众寻里面的内鬼是谁还不清楚，几个骨干倒是已经吵翻了天。陈凡作为创始人，也是整个开发过程中的技术核心，必须到现场配合调查，同时也是为了到现场去调查，看看众寻内部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临走的时候虽然心里面的焦急，他还是在安慰温言不用担心，他们这些年的开发都是自己努力得来的，因为温言早年的建议，他们在游戏中不只是没有做引导性消费，还特别设置了防沉迷的系统，应该不至于会对公司造成太大的影响，而被窃取了下一代原型这件事情，本来他们就是受害的一方，之前的那些开发原型都在，事实清楚，肯定不会让对方就这么白得了好处。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这一切都挽回不了，反正他也早就打算着要把众寻的业务全部迁到京城来，那再多一步，把众寻放弃，重起炉灶，他们也不是真的从零开始。
虽然面对着陈凡，温言一直露出放心的笑容，只是让他注意身体，实在解决不了就干脆放弃，但是送陈凡上了飞机，回来的路上温言还是一直都情绪低落。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被自己人所背叛，还要背上这样的嫌疑，最糟糕的是，她还没有什么办法。
想到陈凡到了C市可能面对的种种刁难，温言真恨不得和他一起飞过去。可是陈凡刚刚已经坚决地反对了，她过去没有什么用，而且，她还有一份重要的报告正在撰写中呢。
唉……温言轻叹了一口气。既然是自己无力改变的事情，就不要再花费更多的心力在上面了。收敛心神，她把自己的注意力又收回到面前已经写出大纲的报告上，只是今天似乎这大纲上的每一个字都在和她作对，明明这份大纲是她自己一个字一个字推敲出来的：既要写国际上互联网这些年的起源和发展，引经据典地写主要的经济学家，还有各大咨询公司对于互联网产业未来发产方向的预测，又要参考一些已经兴趣的互联网公司的业务发展路线，用实际的案例来说明互联网对于整体经济的推动力，还要讲清楚现在包括将来进一步发展之后互联网可能出现的弊端，以及如何应对。写完初稿的时候，她还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这次的内容应该已经比较全面了，特别是把一些弊端写进去以后，她也着重写了要强调不做才是最大的弊端。可是现在再看，她也不知道是心情的原因，还是内容的原因，竟然是让她觉得一个字也看不下去。
总觉得自己也算是重生人士，应该会淡定得多呢，却原来还是这么沉不住气。温言不生死有些自嘲。她勉强运行了两遍“清心自在”稍稍缓解了心里面的焦燥，也明白现在自己的状态并不适合动笔，关心则乱，这时候心里面的焦虑感，不是用清心自在就可以解决的。这种深入内里的烦燥焦虑，恐怕只有陈凡到了C市，明了了面临什么样的情况，如何应对之后，才会真正的好转。
心安定不下来，温言索性也不写了。坐到沙发上，给自己泡了一壶茶，干脆拿着手机等着陈凡落地给她打电话报平安。这么着，也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吧。
一壶陈年普洱在热水的浸泡下散发出经年发酵之后醇厚的香气，深红色带着厚重感的茶汤氤氲出淡淡的轻烟。即使心里面还是没有完全放下，在这茶香之中，温言也觉得心情又宁静了下来。
只是没想到陈凡的电话没有等到，宋明心的电话先打过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