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急匆匆赶到书房,可到了门前,薛绾又停住了脚步。
她现在不是什么安亲王妃,只是王府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谋士,就算她提出这个要求,姜戎修会答应吗?
正犹豫不决,书房里的姜戎修却扬声道:“谁在哪里?进来!”
薛绾低头整理一下衣裙,讷讷地走了进去,脚下却仿佛灌了铅一样,怎么都迈不动步子。
书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药香味,一旁书桌上是一碗喝了一半的燕窝粥,看样子像是出自曲素素之手。
心被什么扎了一下,从前,他是坚决不会动那个女人准备的饭菜的。
那碗粥也在提醒着她,如今,她不是安亲王妃,只是一个小小的谋士。
姜戎修在王府卧床休息,没有那些公文的烦恼,整个人也十分闲散,这会儿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头发披散地侧卧在榻上看书。
柔和的光线照在他的身上,一点点勾勒出他身体的轮廓,优美的曲线加上他身上淡淡的慵懒,颇有种风华绝代的美。
看他现在的气色,倒像是比从前还要好一些。
“王爷!”好半天,薛绾才强迫自己开口道,对着他蹲下身子行了一个礼。
姜戎修翻过一页书,瞥了她一眼,“你叫什么来着?”
“萧念,我是王府的谋士。”薛绾开口道,原来,他是不记得她的名字的。
这也难怪,王府上下那么多下人,姜戎修要管的事情那么多,怎么会记得她一个小小的谋士呢?
“有何事?”他的声音,透着一贯的冷漠。
本来一心想求他帮忙的,可是听他这么问,薛绾又一下子没了主意,以她现在的身份,提出这样的要求未免太唐突。
可想到爹爹的尸身还挂在城门上,她心中更加不忍,厚着脸皮道:“王爷,属下听说薛丞相的尸体被人挂在了城楼上,说要暴晒七天……”
话还没说完,姜戎修便低下头继续看书了,半晌才冷冷地开口道:“关我何事?”
薛绾心下一惊,抬头惊讶地看着他,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姜戎修嘴里也会说出来这种话。
她从来不知道传说中的冷面王爷究竟冷酷在哪里,今天站在这里,她才明白了。姜戎修一贯的不近人情,甚至有些时候,他连敷衍都不会。
强逼回眼眶里的泪水,薛绾认真地道:“王爷,薛家是王妃的娘家,和王府多少有些关系,如果就这么让薛丞相的尸体挂在那里,别人会说这是皇后她们故意在打王爷您的脸。”
听薛绾说完,姜戎修的目光中带着淡淡的迷茫,扶着额头,道:“王妃,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可是薛家到底和安亲王府有关系呀!”薛绾有些急道,她真的害怕他会拒绝,如果连他都不肯帮忙,以她一个逃犯的身份,就更做不来什么了。
“哦?”听薛绾这么说,姜戎修总算有了一点不一样的神色,他抬头看着薛绾,扯了扯嘴角,“很多事情本王都不记得了,先不管王妃如何,萧姑娘,是你想帮薛家吧?”
“我……”薛绾一时间哑口无言,为什么现在王妃在他心中的地位连一个小小的谋士都不如了呢?
“是。”薛绾点头道,知道自己否认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干脆认了,走一步看一部。
姜戎修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退了,他突然眉头一皱,开始咳嗽起来。
书房里只有薛绾和姜戎修两个人,姜戎修扶着软榻一旁的扶手,指了指一旁的水壶,“拿水来!”
“好。”薛绾如梦初醒,立即去一旁的桌子那里倒了一杯水,递到了姜戎修面前,见他咳得直不起腰来,她忍不住伸出手去,一点点帮着他顺气。
本来只是很寻常的动作,却不想姜戎修面色一凛,一把抓住了薛绾的手,盯着她,质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薛绾杵在了一边,看着姜戎修咳得充血的眼睛,秀眉皱成一团。
“出去!”姜戎修松开了她,目光一指开着的房门,“本王不喜欢别人碰我,你来王府多久了,居然不知道!”
一开口,便是责问的语气。
姜戎修有些生气地瞪着薛绾,这早就是王府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连聂云也不会轻易碰他,为什么这姑娘这么胆大,连这个也不知道呢?
要么,她真不知道,要么,她别有用心。
一想到这一层,姜戎修冷冷地盯着正向门边走去的薛绾,道:“你到底是谁?来王府,究竟有目的?”
薛绾停住脚步,一瞬间竟然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和身后这个人同床共枕两年,而现在一见面却是这幅样子。
薛绾不明白,为什么单独对她如此呢,从前王府的下人,也没有见他对谁这样过,或者说,没有谁敢和这个人这么亲密过。
她强迫自己很慢很慢地扭过头去,淡淡道:“王爷,您都不记得了吗?我是您亲自请来的谋士,精通医术,而且您身上所中的狼毒,就是我帮您配的药。”
如果姜戎修忘得只是最近几年的事情,那么他一定记得自己中毒,但并不会记得是谁给他解毒的。
果然,姜戎修沉吟片刻,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抬头看着薛绾,问:“你还没告诉本王,你和薛丞相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关于萧念,姜戎修压根不记得什么,但府里面聂云和聂十七一直跟着他,人是聂十七保下的,聂云也没有说什么,总不至于有什么问题。
而且他相信自己从前的判断,人既然是他花了功夫请进王府的,那一定有请回来的道理。
比如萧念的医术,或许能让他想起来以前的事情也不一定。
薛绾唇边漾起一抹笑容,用一种十分平和的语气道:“王爷,属下一直住在王府,有幸认识王妃,从前王妃帮了我很多,既然薛家是王妃的娘家,这次薛相落难,作为王妃的朋友,属下于心不安。”
这几句话,同时也把姜戎修放在了道德的标尺面前。萧念只是薛绾的朋友,她都会因为薛绾的好留下来帮忙,身为薛绾的夫君,姜戎修岂不是更应该做点什么。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姜戎修依旧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并没有真的要帮忙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