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砚清懒洋洋靠在身后的软垫上,打着哈欠道:“幸亏听见这句话的人是我,不然,你就要小心你的脑袋了。”
他清楚自己的处境,若非逼不得已,他也不会放着好端端的皇宫不住,非要带薛绾来萧山行宫。
这里是北辰皇室避暑的地方,可是到了秋天,夜里风未免凉了些。
“你呢?说了我的,你总该说你的了吧?”薛绾看独孤砚清想的出神,从一旁拿了一块桂花糕丢到他身上。
独孤砚清笑着接了那桂花糕,随手搁在一边,看着手里那一枚被他捏的有些发烫的棋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从小跟着母亲在江湖上讨生活,知道什么事过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后来又被太子的人追杀,多少次死里逃生。但恰恰是因为经历过这么多,很多东西他反倒看淡了。
“你!”独孤砚清突然抬眸道。
薛绾正百无聊赖地玩弄着自己裙摆上的璎珞,听见独孤砚清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不解道:“我?你让我做什么?怎么又问回来了?”
大殿里的蜡烛彻夜染着,此时已经在烛台上面滴了不少蜡油,烧到根部,不远处的蜡烛突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将薛绾映在不远处屏风上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看着看着,纪砚清反倒笑了,伸长手臂放下自己手里的那一枚棋子,叹道:“问我有什么用,反正是输。”
“我赢了?”薛绾喜出望外,没想到自己从那些古怪的棋谱上面找到了的残局居然真的用到了地方。
也是,多少年都没有人能破解的残局,独孤砚清这么个没耐心的人,怎么可能能解的开呢。
看着薛绾脸上少见的笑容,独孤砚清的神色有片刻的深沉,他缓缓站起身来,拔出一旁架子上的宝剑。
剑指苍天,道:“我独孤砚清在此起誓,十年之内不会挑起北辰和南萧的战争,若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大漠上的男子,顶天立地,独孤砚清发的这个誓,已经是最严厉不过了。
“谢谢你。”薛绾朝着他伸出来来,独孤砚清垂眸,心里面却道:我想赌的,是你的一世幸福。
可是如果她在姜戎修那里也能幸福,输一局又何妨呢?
一局棋下完,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独孤砚清还要赶回去皇宫处理政事,陪着薛绾吃过早饭,就急匆匆走了。
看外面太阳很好,薛绾便命人在院子里放了一张躺椅,懒洋洋地躺在上面晒太阳。
细细捋一捋北辰的局面,太子是皇后嫡子,也是北辰皇子自己立下的储君。可是这位太子的德行,似乎并不像之前别人了解的那样光明磊落,所以不仅仅是北辰皇帝,朝中已经有不少人持反对意见了。
独孤砚清既然可以让北辰皇帝退兵,就说明他现在在朝中比太子人脉更广一些。但真正绝对这场皇位之争胜负的,还是遗失多年的传国玉玺。
薛绾想起之前从萧家老夫人那里听来的,她说玉玺要么就藏在北辰的皇宫,要么就随着当年那位萧家小姐一起消失不见了。
如果是后者,那谁也没有找下去的必要,可如果是前者,那比起独孤砚清,在皇宫里面居住多年的皇后显然知道的更多一些。
想了这么多,薛绾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在秋日的暖融融的阳光里,昏昏欲睡。
“姑娘?”刚进入梦想,薛绾便被身旁的宫女给摇醒了。
“怎么了?”薛绾睁开眼睛,她换了一个姿势,抬头看着那宫女。
“姑娘,皇后娘娘有请。”
“恩。”薛绾轻轻应了声,扶着那宫女的手缓缓起身。
之前她还在想皇后如何如何,想找一个机会会会这个女人,可是没想到有些人比她还耐不住性子。
薛绾回到寝殿梳洗打扮一番,皇后命人准备的轿子早就停在门外等候了。
见是轿子,薛绾便安心坐了上去。萧山行宫离皇宫并不近,皇后派轿子来接她,就说明皇后她也在行宫里面。
比起情况不明的皇宫,萧山行宫显然在独孤砚清的掌控之中,这样想来,薛绾心里就有了底。
一路上兜兜转转,轿子最终在一座外观朴素的宫殿前面停了下来。
门前仍旧挂着夏天用的珠帘,见薛绾走过来,已经有宫女打起帘子。
薛绾从善如流地跟着去寝殿接她的宫女走着,一进门便看见了正座上珠光宝气的皇后。
北辰皇后也就四十左右的样子,保养的十分不错。她头上戴着满满当当的一堆首饰,发髻高高的盘起,身子一动,朱钗垂下来的流苏便开始抖动。
只是在她身旁,还坐着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人,比起皇后的盛气凌人,那人便显得不怎么起眼了。
“大胆!见到陛下还不赶紧行礼!”皇后一开口便是训斥的语气,她嗓音尖尖细细的,听起来便有些刻薄。
薛绾并没有抬头,稳稳当当地跪了下去,“见过陛下,皇后娘娘。”
从前在安亲王府别的没学会,这些乱七八糟的礼数,薛绾做得还是不错的,从动作到脸上的表情,还真挑不出来一点毛病。
皇后盯着她看了半晌,鼻孔朝天地冷冷哼了一声,却是旁边身材瘦小的北辰皇帝开口道:“起来吧,皇后今天叫你过来,是有话问你。”
“是。”薛绾说着起身,飞快地扫了皇帝一眼。虽然只是四十几岁的年纪,他看起来却比皇后要老很多,头发花白,眼袋浮肿,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
看着眼前这个干瘦的老头,薛绾怎么也没办法把他和独孤砚清白白净净的模样联系在一起。
这父子两个人,若论起长相的话,真的没有半点相似。
有那么一瞬间,薛绾甚至怀疑独孤砚清这个九皇子的身份根本就是他胡编乱造的,为的就是能冒充尊贵的北辰皇室,好为自己谋一个好前程。
以他在江湖中的势力和那点别人怎么也摸不透的小心思,这种事情绝对有可能。
一走神的功夫,皇后已经不满地瞪了过来,神情倨傲道:“你好大的胆子,做出这种事情还有脸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