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兰提手上的一桶冰有些化水，桶壁冒出的水珠拖着长长尾巴滴落地面。
她可不理解这些个老板，这样的小事乐趣何在，能让他们笑上这么老半天。
刘亚玲晃悠来到杨兰身边，搭着杨兰肩头嘻笑而语。“你们可能不知道，她就是从小心高气傲惯了。”
“你们也认识？”袁老板一脸惊奇，努力撑大着小眼睛，发暗的嘴唇微张。
秃顶男人躺靠沙发大张两腿，手碰下美雪手臂，又指指桌面酒杯。美雪拿起酒杯递他手上，就如古时伺候帝王般恭敬又不失笑意。秃顶男人举起手中酒杯轻咂一口，手晃酒杯眼睛微眯看着杨兰。
见杨兰眉头紧皱不吭一声，刘亚玲得意左望一眼后转头继续。“当然，那时候她家有钱，我还经常去她家吃饭。她虽然没个好脸色，但我还是很感激。就算被她欺负，我们也还是好姐妹。是不是美雪？”
美雪脸色难看，嘴抖了抖，双手摆放黑色裙摆上抓握，看着杨兰满眼愧疚。“你先去工作吧。”
杨兰微笑示意感激，转头冷眼看着刘亚玲，右脚挪了挪，却仍站原地。不是她不想走，是刘亚玲的细鞋跟从刚才到现在还一直死死踩在杨兰裸露的大脚趾上。
刘亚玲微笑转身对立，拍拍杨兰的肩眯眼低语，“你看我，真是太不小心了。真是对不起。”
杨兰皱眉不语，提着冰桶往右面桌走去。
如若因为曾经，刘亚玲会这么厌憎自己，她无话可说。那时的她，确实傲气，也不懂生活的艰辛。细鞋跟踩踏到的大脚趾传来一阵疼，她也没表现在脸上。对她来说，这不算什么，也不在乎刘亚玲的动机目的，美雪的表现倒更让她在意。为什么偏巧刘亚玲会在这里，而美雪并未感到惊奇。她们之间，除了儿时熟识，好像还藏着什么联系。
冰块拿去的时候，右面小桌的七八个男女都挥手表示不需要了。看来已是玩得差不多尽兴，桌面尽是空掉的啤酒饮料罐，横七竖八。果汁杯啤酒杯空果盘，满桌狼藉。除了嘈杂说话声，也没人再点歌，自动播放着悠扬曲调。
杨兰转身，绕道往大沙发后回到吧台。老员工或站或坐悠闲呆在吧台边，张漫妮张梦洁左右围着张老板正在说笑，她们面前，一人摆放一杯椰汁。
见杨兰跨进吧台，张梦洁快乐兴奋得脸像朵花一样，“杨兰，快去快去！去倒椰汁，张老板请我们喝的，我们都喝两杯了。”
冰桶放下，杨兰看眼张老板。他礼貌温和笑着，镜片后双眼微眯，右手搭吧台，一手晃着手中酒杯，杯中褐色液体和冰块交织混绕，冰块磕碰方杯发出轻响。
转一圈回来一对比，感觉顺眼多了。杨兰礼貌淡淡笑着，“谢谢张老板。”
张老板刚喝小口酒，不知为何突似被呛到，差点喷出来。放下酒杯，喉结一动，捂嘴狼狈咳着。
张梦洁大力拍着张老板的背，疑惑侧脑看着。“张老板，不是答应也请杨兰喝饮料的嘛。”
张老板垂首点头，让杨兰去拿，咳得脸都有些微红。
张漫妮倒是面无表情，低头喝椰汁，什么也不说。
倒杯椰汁站在吧台里，杨兰看眼张老板，又看眼周围的老员工。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想想又没说出口。
张老板把杯中的酒一饮而空，放下后就喊买单。
李部长噔噔噔从大沙发桌跑来，张梦洁让到一边。她微笑得不自然，侧靠吧台桌。“张老板，真是抱歉。你看，我也没想到他们…”
“没事没事，玩得开心才不愿意走。她也两杯饮料，你一起加上算算。”张老板指指杨兰，笑容满面。
“行，真是谢谢你理解。”李部长绕进吧台，一巴掌轻拍在杨兰屁股上，“还不喝快点。”
杨兰愣了一会，拿掉吸管端起杯，仰头咕噜咕噜三两下喝完。又拿一罐椰汁倒了一杯。
张老板笑着站起身，“不急不急，不喝都没关系。”
李部长拿着算好的账单纸，神情认真。“这是规矩，你们好说，但我们不能浪费你们的好意。”
张老板认可点头，“所以我才喜欢来你们店。”
杨兰两杯椰汁下肚，不禁打了个嗝。她突然感到轻松了一些。不管刘亚玲把这里说得如何不堪，这里总有人是在勤奋工作，认真做人。人自身污浊，自然哪里都不是干净之地。人若自身正气，又哪会惧污泥脏身。
刚送走张老板，袁老板他们也喊着买单。刘亚玲醉眼迷蒙傻笑着，被袁老板扶走。呼啦啦一帮人离去，剩下大沙发桌的秃顶男人和美雪。
杨兰，张梦洁张漫妮被叫去大沙发桌，其余人在收捡东西。
三人刚刚落座，秃顶男人依旧靠躺沙发开口了。“刚那傻逼是谁？”
“哦，你说那位客人，是我们的常客。”美雪面无表情回应，像是在例行公事汇报情况。
“哈哈，我故意等他走才喊买单的。”
他突然一笑，整个人也抖着坐起身。杨兰三人都有些震惊。不是笑得像两百斤的傻子，他就是个两百斤的傻子。
美雪干咳一声，开口介绍起这位秃头傻子。“他是我们这家店的老板，袁老板。你们都自我介绍一下吧。”
搞半天，眼前这色眼眯眯不太正经的人，是她们的老板。肥头大耳，鼻大嘴显小。
他抓起酒杯压了口酒，转头看向左侧并排而坐的三人，眼眯得都看不见了。“你们不用紧张，也没什么老板不老板的，我就是开着玩的，你们要在这开开心心的工作赚钱。你叫什么名字？”
见他财大气粗端着酒杯直指自己，杨兰吐了两个字便低头。“杨兰。”
“张漫妮。”
“老板，我叫张梦洁。”
除了杨兰，张家两姐妹倒是神情自若许多。
“你们三个，自己去拿饮料喝。”
见三人都没动静，袁老板哈哈大笑。美雪在一旁又解释开了。“店分三人份，袁老板，我和李部长，他来消费也是需要买单的。他请你们喝就去拿吧，也算提成的。”
杨兰抬头看着美雪，才暗暗放心下来。暂时这份工作可不能丢，她生怕这个老板要查看她身份证，她现在可是一无所有，除了美雪，无人收留。但美雪和这位袁老板，和刘亚玲的关系，让她颇为在意，疑惑重重。
张梦洁主动去拿饮料的档头，杨兰忍不住开口，“美雪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