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坪上的藏红花开了,”特迪的妈妈站在窗边,望着外面说,“听!黑鹂叫了!每次听到黑鹂叫,我都觉得春天已经来了。”
特迪仍然卧病在床。有时,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在这个印度风格的房间里躺了一辈子,而曾经那个上着学,和伙伴们在街上嬉闹的自己,就像是另外一个特迪。
“真希望能像以前那样到外面去。”他说。
“我也希望这样。”妈妈说,“不过没关系的,宝贝。医生说了,用不了多久,你就又能出去了。今天下午我们来玩有趣的游戏吧,要不就玩你能在床上玩的游戏。你喜欢玩什么?”但还没等特迪回答,她又说道:“哎呀!玛丽亚阿姨来了。”
玛丽亚阿姨住在村子的另一头,通常每两个星期来一次,跟特迪的妈妈待上一下午。她总会把针线活放进包里带来,还会带上一顶白色网眼帽。一摘下进门时戴的大帽子,她就在镜子前换上那顶白色网眼帽。
特迪喜欢她来,因为她织线的速度飞快,还经常给他朗诵诗歌。比如:
“A是一个弓箭手,忙着射青蛙;B是一个屠夫,养了条大狗。”
然后,厌倦了跟她和妈妈坐在一起时,他就可以跑出去玩。
但是,他发现今天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而且,听完她知道的所有诗歌后,他并不想继续听她谈论乔治表哥的妻子和阿普尔比太太的风湿病。
妈妈发现他越来越不安分,脸也红了起来,便邀请玛丽亚阿姨去她的房间,看看她刚买的印花棉布。
她们走后,特迪躺了一会儿,享受着房间里片刻的宁静。但没过多久,他就觉得房间似乎太安静了,时钟的滴答声也显得格外刺耳。他希望玛丽亚阿姨能早点离开,这样,妈妈就能回来陪他了。他真的好寂寞,而且早已厌倦了他的那些书。
仰面躺了一会儿后,他蜷起腿,从膝盖上方望出去,却只能看见窗子的上半部分和窗外宁静蓝天下那些松树的树梢。
“哦,天哪,天哪,天哪!”床单精灵的声音从“床单山”后传来,“今天这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陡峭啊。我还能爬到山顶吗?”片刻后,他便看见她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山顶,在天空的映衬下显得黑乎乎的。而她手中的拐杖,则像根黑色的细线。
“哦,亲爱的床单精灵!”特迪喊道,“你是来给我看另外一个故事的吗?”
“你确定要看故事?”床单精灵问。
“哦,是的,是的,我确定!”特迪喊道,“和玛丽亚阿姨的故事不同,你的故事从来不会让我觉得厌倦。”
精灵摇摇头,说:“我还以为她的故事很有趣呢!”
“她的故事是很有趣,”特迪说,“我没生病的时候最喜欢她的故事,但生病的时候,就最喜欢你的故事。而且,她的故事只能听,你的故事却可以看。”
精灵笑了。“好吧,这次你想选择哪块格子?”她说。
“就要——那块吧。”说着,特迪指向了一块水纹图案的格子。格子的颜色是从白色到海洋绿的渐变色。
“那是一个相当长的故事。”精灵迟疑地说。
“哦,请让我看看吧!”特迪恳求道。
“好吧,”精灵说,“我数数的时候,你一定要盯着那块格子。”
接着,她便数起数来。他听见她数啊,数啊。终于,她大喊一声:“四十九!”
特迪正随着一块浮冰漂浮在广阔的绿色极海里。床单精灵就在他身边,周围全是巨大的冰层和漂浮的冰山。空中没有一丝风,天气冷极了。特迪却很高兴,因为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冰川精灵。他穿着一套仿佛冰霜织就的闪亮衣服,腰间别着把冰锥般雪亮的小刀。他觉得额头上好像飘着什么东西,伸手一抓,才发现是自己戴的那顶大帽子的帽檐。
他们漂啊,漂啊,有时可以看到长着尖牙的海象或眼波柔柔的海豹躺在冰面上。有一次,他们还看到几个侏儒一样的小东西。那些家伙眼睛鼓鼓的,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黑发,抓着浮冰探出水面,直冲特迪做鬼脸。可一看到床单精灵,他们就立刻惊恐地“咯咯”叫着,跳下浮冰跑了。
“那些是什么呀?”特迪问。
“冰川人鱼,”床单精灵说,“都是些淘气的家伙。要是可以的话,我真想把他们全都赶到北极去。”
“哦,瞧呀!瞧呀!”特迪喊道,“那边有几头正在玩耍的小熊。”
他们一直漂到离海岸很近的地方。一块大大的浮冰上,三头白色的小熊正玩得不亦乐乎,活像三个胖乎乎的小男孩。这几只小熊爬上一座小冰坡,又忙不迭地滑下来。
一看到特迪和床单精灵,他们就叫了起来:“哦,熊爸爸!熊爸爸!快来看呀!冰面上有奇怪的东西漂过来啦!”
没一会儿,冰坡后就出现了一头白色的大公熊。他以最快的速度飞奔而来,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咆哮着朝特迪跑去:“嗷呜——嗷呜——你是谁?干吗跑来吓唬我的孩子?”可是,他一看到床单精灵,就立刻温顺多了。“呀,对不起,”他说,“我不知道他是您的朋友。”
“是的,他是我的朋友。”精灵说,“我带他来这儿待一会儿,你能帮我照看他一下吗?”
“没问题。”熊爸爸说,“他可以和我们一起睡在洞里。如果愿意的话,还可以吃点儿我们吃的肉。我会像对待我的孩子那样,悉心照顾他的。”
“很好,”精灵说,“记住你说的话。”接着,她转向特迪,让他上岸去。
“你不一起来吗?”特迪问。
“不了,”床单精灵说,“我不能来。不过,熊爸爸会好好照顾你的。”于是,特迪上了岸。精灵则把那块浮冰推入海中,跟他挥手道别,漂向了广阔的大海。
熊爸爸站在那儿目送她远去,直到她彻底消失在视线里。然后,他转向特迪,说:“好啦,小精灵,快到我背上来吧。我驮你去见我的妻子。不管床单精灵打算把你留在这里多久,她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三只小熊不见了。但熊爸爸驮着他刚一绕过冰坡,特迪就看到他们了。他们正和熊妈妈一起坐在洞口。其中的一只正在舔自己的爪子,另外两只在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熊妈妈则神情紧张,一脸担忧。
“达姆皮和斯博罗里到底在跟我说什么啊?”她说,“还有,你背上的是什么东西?”
“他是个冰川精灵。”年老的熊爸爸低沉地说,“床单精灵想让我们照顾他一会儿。你不会介意的,是吧,亲爱的?”
“哦,天哪,天哪!”熊妈妈说,“应该不会。但我们该给他吃什么,又该怎么照顾他呢?”
“哦,跟那几个小家伙吃一样的就行吧。”接着,熊爸爸转向特迪说:“你要吃肉的,对吧?”
“是的,先生。”特迪怯怯地答道。
“那就没问题了。”熊爸爸说,“喂,孩子们,把这个精灵带去和你们一起玩。”
其中的两只小熊——凡蒂(就是舔自己爪子的那只)和达姆皮都很高兴能有个新玩伴。他们招呼特迪过去,请他一起滑冰坡。但第三只小熊——斯博罗里却恶狠狠地盯着特迪,嘴里还不住地嘟哝:“又来一个抢肉吃的,就像我们家人很少似的。”
不过,他还是跟着去了冰坡,和他们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斯博罗里说:“我知道一座比这儿好得多的冰坡,就在前面不远处。来,我带你们去。”
“哦,”凡蒂说,“要是碰到冰川人鱼怎么办?”
“哼!”斯博罗里说,“我才不怕。那座冰坡可比这座好多了。走吧。”
于是,三只小熊和特迪一起跑向那座冰坡。它确实比之前那座更长、更陡,几乎要延伸到海里去了。
才滑了没几次,达姆皮就喊了起来:“哦!看哪!看哪!那儿有几条冰川人鱼,还在冲我做鬼脸呢。”
那里的确有几个丑陋的灰家伙。他们张着鱼嘴一样的嘴巴,趴在浮冰边缘,边朝这边张望,边冲小熊们做鬼脸。没过多久,他们就唱了起来:
“小熊崽!小熊崽!瞧瞧你们的脚趾,瞧瞧你们的耳朵,还有那毛发和鼻子。大海象一定会来吃掉你们,还会分一些给我们呢。”
尽管很害怕,达姆皮还是冲他们连连低吼,凡蒂却哭了起来。
突然,一条人鱼扔过来一块冰,正好砸中凡蒂的爪子,把她掀翻在地。因为凡蒂实在太胖了,所以她一连打了好几个滚,才站了起来。达姆皮朝她跑了过去。她刚一站起来,就跟达姆皮拼命朝家里跑去。斯博罗里和特迪也紧紧地跟了上去。
往回跑的一路上,特迪发现斯博罗里浑身都在发抖。特迪以为他是在害怕,直到追上他,才发现他原来是在笑。“你笑什么?”特迪问。斯博罗里却只是龇牙低吼,以作回应。
回到家后,他们向熊妈妈讲了人鱼的事。为此,妈妈狠狠地斥责了他们一顿,说他们不应该离水那么近,还说他们该去睡觉了。熊爸爸打算明天去狩猎,并打算让小熊们跟他一起走上一段路,所以,他们必须要好好休息。
熊妈妈给了他们一人一份海豹肉,就回洞里去了。
“哦,凡蒂,”斯博罗里说,“快回头瞧瞧,看看你背后是不是有条人鱼。”
凡蒂回头看了看,却什么都没看到。可刚一转回头,她就大声地哭起来了。
“呜呜!呜呜!”她哭喊道,“斯博罗里偷走了我最好的一块肉,就是他。呜呜呜!”
熊妈妈急匆匆地从洞里赶了出来。“你这个淘气的小崽子。”她边喊,边一巴掌朝斯博罗里扇去。但一眨眼的工夫,斯博罗里就躲到了达姆皮身后,于是,熊妈妈那一掌便落在了达姆皮身上。
这下,达姆皮也跟着哭了起来:“呜呜呜!”
“好了,好了!”可怜的熊妈妈喊道,“你们要是不哭,我就给你们每人再加一块肉。”
于是,他们立刻止住哭泣,心满意足地吃起晚餐来。吃完后,他们都上了床。刚一躺下,小熊们就沉沉地睡着了。
不过,特迪并没有睡着。他躺在那儿,一边看冰做的洞顶,一边想来到这里感觉真是奇怪。突然,他听见熊妈妈轻声说道:“老公,老公,你睡了吗?”
“没,还醒着呢。”熊爸爸说,“什么事?”
“老公,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熊妈妈叹了口气,说,“我从未见过斯博罗里那样的小熊。他真是太淘气了,总是把弟弟和妹妹弄哭。”
“你应该打他一顿。”熊爸爸说。
“话是没错,”熊妈妈说,“可我每次打他,他都一下子就躲到了其他孩子背后,并把他们推到前面。他躲得那么快,害得我两次都错手打到达姆皮,而不是他。”
熊爸爸哼了一声,然后他们就沉默了下来。但没过多久,熊妈妈又开始说话,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轻。“你知道吗,老公,有时候我在想,斯博罗里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我如果会数数就好了。那样,就能弄明白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要是只有一加一两个孩子就好了,我也能数清楚他们的个数。可问题是,不是只有一加一两个孩子呀。”
“好啦,”熊爸爸说,“这不是挺简单的吗?瞧,达姆皮,他是一个;凡蒂,她是一个;斯博罗里,他是一个。那么,加起来是多少呢?”
“哦,天哪!”熊妈妈说,“不要问我。我的脑子已经全乱了。”
“那么,亲爱的,你该睡觉了。”熊爸爸说,“知道吗,明天你会头疼的。你想得太多了。”
“是啊,”熊妈妈叹着气说,“的确如此,我也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却又怎么也忍不住。当我还是个小熊崽时,我便一直在思考问题。我就是为思考而生的。晚安。”
“晚安。”熊爸爸说。接着,他们也都睡着了。
看来,特迪似乎是唯一一个还醒着的人。达姆皮一直在挤他,还在他耳边打呼噜。特迪推了他两次,却似乎没什么用。有一次,特迪重重地戳了他一下,达姆皮哼了一声,安静了一会儿,但很快又打起呼噜来。
不过,特迪发现自己竟然不是洞里唯一一个没睡着的人。躺在凡蒂另一侧的斯博罗里动了动,坐了起来。他看了看四周熟睡的小熊,便轻手轻脚地朝洞口走去。
睡梦中的熊妈妈突然低吼了一声,斯博罗里连忙停住脚步,侧耳细听。不过,她并没有醒过来。
特迪想知道斯博罗里要去做什么,所以他刚一出洞口,特迪也悄悄地朝洞口挪去。
特迪站在洞口往外张望,他发现冰面上的斯博罗里已经走出很远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也蹑手蹑脚地走出熊洞,追了上去。
他追啊,追啊,一直跑到离斯博罗里非常近的地方才放慢脚步。接着,他发现那只小熊在一片广阔的水域边停了下来,转过头来看了看,以确定自己没有被人跟踪。不过,他并没有发现特迪,因为特迪迅速藏到了一块冰的后面。
斯博罗里转过头,发出颤抖的长鸣,仿佛是在喊什么人。特迪竖起耳朵仔细聆听,但除了远处冰块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四周一片寂静。斯博罗里又叫了一声,这次终于有了回应。接着,应和声一个接着一个,变得越来越多。斯博罗里站起身,挥起爪子。特迪发现那片广阔的水面上冒出好些条冰川人鱼的脑袋,至少有十或十二条。
他们朝斯博罗里游了过来,接着钻出水面,爬上冰层,在冰面上跳跃滑行,拉扯着斯博罗里的毛发和爪子,像是在欢迎他的到来。此刻,特迪更近距离地观察这些冰川人鱼,觉得他们真是愈发丑陋,眼睛那么鼓,鱼一样的皮肤那么粗糙。
他们都坐在浮冰边上。时不时会有一条人鱼跳进水里,又冒出头来,浑身都湿淋淋、亮晶晶的。接着,他又会爬上来,坐回到岸上的人鱼中去。人鱼们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但他们的声音实在是太奇怪、太沙哑,所以特迪一开始根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最后,特迪终于听出,他们原来是在向斯博罗里打听自己是打哪儿来,以及怎么来的。
“好吧,我来告诉你们他是怎么来的。”斯博罗里说。人鱼们顿时都安静了下来,听他说话。斯博罗里顿了顿,接着压低声音,严肃地说道:“是床单精灵带他来的。”
人鱼们顿时发出一阵颤抖的长鸣,其中几个甚至跳进了水里,好几分钟后才重新露出头来,担心得直皱眉头。
他们爬上岸,坐在浮冰边缘,眨巴着眼睛,默默地望了天空好一会儿。然后,其中一个哆嗦着说:“好啦,其实我们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稍稍吓唬了一下那些小熊崽。”
“用冰块打倒凡蒂又该怎么说呢?”斯博罗里嘲笑道。
“那是斯克瑞奇干的,”除了其中的一条,所有人鱼都嚷嚷起来,“不是我们干的,是斯克瑞奇干的。”
那条没说话的人鱼——也就是斯克瑞奇,还是一言不发,只是用鼓鼓的眼睛看了看其他人鱼,就跳进水里飞快地游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所有人鱼都静静地目送他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接着,一条人鱼惊恐地说:“斯博罗里,你情况可不妙,不是吗?想想你都干了些什么啊。”
“得了吧。”斯博罗里装出一副毫无畏惧的样子,说,“我怕什么?我完全能搞定。”
“怎么搞定?”人鱼们齐声问道。
“好了,听着,我来告诉你们。”斯博罗里说,“熊爸爸和熊妈妈打算明天去狩猎,小熊们都要去。我想,那个奇怪的精灵小子也会跟我们一起去的。等我们停下来休息的时候,我会把他从其他人身边引开,一路带到海边来。到时候,你们一定要躲到冰面下,弄碎他站的那块冰块,让他向着南方漂得远远的,直到冰块融化为止。”
“好,好!这事包在我们身上。”人鱼又跳又叫地齐声嚷嚷着。然后,他们转向斯博罗里,喊道:“快过来,回去之前,跟我们一起去水里玩会儿吧。”
“好呀。”说完,斯博罗里就像脱外套一样脱下了熊皮。原来,他竟是一条穿着旧熊皮,假扮成小熊的人鱼。
斯博罗里和其他人鱼都跳进了水里,尖叫着又是拍水嬉戏,又是互相拉扯,渐渐地越游越远了。
“不过,我并不认为你们能让我漂走。”特迪自言自语道。
接着,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放熊皮的那块冰上,拿出小刀,在熊皮背上割了个口子。然后,没等那些人鱼回来,他就飞快地穿过冰层,回到熊洞,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在熟睡的小熊中间躺了下来。
斯博罗里再次偷偷溜进洞时,小熊们已经开始不安分地扭动身子,熊妈妈也打起哈欠,伸起懒腰来了。
“嘿!嘿!”熊妈妈说,“你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啊,”斯博罗里说,“刚才,我好像听到海狮的吼声,所以出去看了一下。”
“好吧,你不用再回去睡觉了。”熊爸爸说,“因为今天我们得走很长一段路,现在该出发了。”
说着,熊爸爸便出了熊洞,后面跟着熊妈妈。然后,熊妈妈站在洞口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小熊们也睡眼惺忪地出来了。
“哦,妈妈!”达姆皮喊道,“快看斯博罗里的背!”
“哎呀,他的背怎么了?”熊妈妈问。
“我的背好好的!”斯博罗里低吼着转过头去,试图看清自己的背怎么了。
“哎呀,一点儿也不好!”凡蒂喊道,“哦,天哪!斯博罗里把自己的整个背都撕裂了。”
“怎么啦!怎么啦!”熊爸爸喊道,“这是什么?”他走过来,看了看斯博罗里的背,什么都没说,就开始撕扯那块熊皮。不一会儿,他便扯下了熊皮。一条眨巴着眼睛的人鱼出现在他们面前。他浑身颤抖,嘴张得仿佛一条喘气的鱼。
“哦,天哪!哦,天哪!”熊妈妈的脸色顿时变了,简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白。她失声大叫道:“他竟然不是我的孩子。”然后,她便一屁股坐到地上,号啕大哭起来。熊爸爸则怒吼一声,后腿一蹬,霍地站起身,对着人鱼劈手就是一掌,打得他骨碌碌在冰面上滚出老远。
熊爸爸连忙追了上去。然而,还没抓住他,那条人鱼就站了起来,拼命朝远处那片广阔的水面跑去。熊爸爸追了他整整一路,有时赶上了,就再补上一巴掌,打得他飞出老远。可人鱼最终还是跑到水边,跳了进去。不过,在以后的日子里,他的头可能一直都要痛了。
熊爸爸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好了,”他说,“我想,再也不会有人鱼来捉弄我们了。来吧,来吧。我们该出发去打猎了。”熊妈妈却只是摇摇头。发现斯博罗里是条冰川人鱼后,除了哭得东倒西歪,她什么都没做。“我去不了了,亲爱的。我真的去不了了。”她说,“现在,一想到那条讨厌的人鱼如何日复一日地跟凡蒂和达姆皮玩,而我却从来不知道这回事,我就浑身发抖。”
“那我一个人去。”熊爸爸粗声粗气说,“孩子们就留给你了。不过,精灵,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啊。”熊爸爸对特迪说:“你要是愿意,我可以驮着你。也许你能看到我抓住一只小海象。我想,在斯博罗里背上割了一刀的那个人,一定是你吧。这也是床单精灵带你来这的原因,不是吗?”
“是的,先生,是我干的。”特迪难为情地说,“不过,恐怕我不能跟你一起去,我得回去了。”此时此刻,他眼前的那些熊、冰层,还有远处的绿色海水都抖动起来,越来越模糊。他隐隐约约地听到小熊们的喊声:“哎呀!哎呀!别走啊。”因为,他们已经在昨天就喜欢上他啦。
然后,他们的声音逐渐消失了。特迪又回到原来那个熟悉的房间。床单精灵正坐在他的膝盖上,床边的花瓶里插着一束雪莲花。门开了,妈妈握着门把手,站在门边跟外面的汉娜说着什么。就在那一刻,床单精灵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