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有的!宸王娶王妃那日,先皇便封了宸王爷为宸亲王!这事,天下皆知的,那日宸王府双喜临门!”董大人不知灵月想说什么,便顺着灵月的说下去。
灵月转身,提高了几分声音,“那不知此事,众位大人是不是也都知道!”
“确有其事!”百官们同声答道。
而卫后,脚下不稳,微退了步,但很快的她恢复平常神色,只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灵月。这灵堂里,烛火似暗了些,她看不清那个女子,那个水灵月心思太重。
而离若寒看着在堂中那个女子,顿觉陌生。灵月,你终是为了离若宸而放弃了你那些烟雨梦。离若寒知道,他曾是灵月的江南烟雨梦,而如今,这一切都抵不上离若宸。失了神,一切都只能任灵月去了。温润如玉的面容一如昨昔,只是那眼里,竟如月伤。
灵月回头,与离若宸目光相接,感觉到他目光里的温暖,便心里一暖,再走到司马青面前,问道:“司马大人,灵月依稀记得祖训里有过那么一句,亲王者,必是嫡出也。皇帝封亲王,一定要是嫡出之子!是这样的吗?”
离若宸心里暗自点头赞赏灵月,灵月只会去做她有把握的事,正如自己一样。灵月不出来说话还好,若是出来说话,这事便是八九不离十了。他此时已经明白了灵月的想法,这个灵月其实早有对付卫后的法子。亏得自己还担心她,却不知她心中早盘算好了。
司马青点头,“祖训里确有这一条!”他向来是个一是一、二是二的人。
灵月走到离若宸身边,又对众人道:“宸王被封为亲王,是否也代表着先皇的意思呢?是否说,先皇也是将宸亲王视为嫡出了?或者说,是先皇忘了祖训有这一条?”灵月这话前面不打紧,后面才是重点。谁要是说离析没有将离若宸视为嫡出,那便等于是说离析忘了祖训,这话谁敢说?
“这……”百官吱吱唔唔起来,都不知该怎么回答。若说是吧,这卫后现在手持着兵符,轻易动不得。若说不是吧,又等于是将否决了先皇,皇帝是什么都不能错的,更何况这祖训如此大事!
灵月不理会百官,只到卫后面前,微低了头,“皇后娘娘,还请您主持公道!”灵月把“公道”二字说得很重,抬眸自然是撞上卫后的眼,微一笑,这些是她教的。
卫后又怎么不知道灵月那意思,只是,眼看着离若寒就要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却被灵月这一番话给说得非是离若宸的不可!而且,灵月还搬出了离析,一个不小心,卫后便是藐视先皇,卫后不能这样做,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体现得她宽容、沉稳、大度的皇后风度。
不等卫后开口,离若寒便跪了下来:“母后,四嫂说得对,父皇既然封了四哥为亲王,便有意传位于四哥,虽是无诏书,但这些年父皇对四哥的器重,朝野皆知!四哥即位,当是天下民心所向,亦是父皇所希望!”他的话,透着坚决,他本来就不想当什么皇帝,他只想他心爱的女子能够做成她想做的事,哪怕是她想夺了自己的位子给那个人。
灵玉惊呼了起来:“王爷!”离若寒真不想当皇帝?眼看着帝位可得,却要拱手让人?灵玉不服,她还想像卫后一样执掌凤印入主后宫,现在却这样了?
卫后缓缓闭上眼,这个水灵月,不是一心想着江南?是自己错看了她?还是她转了性?
叶贵妃也在一旁道了:“皇后姐姐,既然无异意了,那便该将兵符交于宸亲王!”叶贵妃相信离若宸一旦为了帝,自己便不需殉葬。
灵玉瞪眼望着灵月,“二姐……”她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夺去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后位?
灵月不看灵玉,只是对卫后道:“请皇后娘娘决断!”可心里却道着,灵玉啊灵玉,你为何痴于那后位?你以为,卫后会让你平平安安当皇后吗?灵月不能给卫后时间考虑,也不能如灵玉所愿,她心里有的只是那个离若宸,那是他的夫君。
百官也同时喊道:“请皇后娘娘决断!”
一声接着一声,声声逼得卫后无处可退。
灵堂外,雨下得更大了,只打得芭蕉声声,明日御花园又该是落红满径。
“请母后将兵符交于四哥!”离若寒高声道,他原想,他为帝,成全了灵月回归山林的梦。可是,现在这梦,得是他离若寒一人了。他这一句,表示离若寒从此与这皇位再无关。
灵月惊,离若寒?几乎忘了彼此,望入离若寒眼里,他还是那么待自己,什么都帮自己。离若寒一笑,只因灵月眼里似有泪花。如果,舍了这天下,能得她水灵月为自己落一颗泪,便也值了!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允诺,但是,什么都会帮她,只要她想要的。
“寒儿?”卫后望着离若寒,却看到离若寒望向了灵月,心一跌,自己的这个儿子,却是为了那个女子而让出了天下!他不是没才干,更不是不会谋划,他只是一心有了水灵月!
离若寒那一句话,惊了这灵堂所有人。
离若寒,传说他对宸王妃水灵月情重,以前都以为只是传言。但现在看来,水灵月咄咄逼人的要帮离若宸拿到天下,而离若寒却在这时候提出要让卫后将兵符给离若宸,将唾手可得的天下让给离若宸?
灵玉不信,连连摇头退着,他怎么回事?
蓝展站了出来,既然离若寒已经那般了,这立离若宸为新帝的事也便定得了。于是对卫后道:“皇后娘娘,现在是不是可以?”
未等蓝展说完,卫后便摆了手,不让蓝展继续说了下去,转了身,望着离析的灵位,长叹气,“皇上,臣妾当如何?”话里有些凄然,肩膀微微颤抖着,凤冠亦是随之颤着。
离若宸执起灵月手,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乱了,有种不好的预感。
卫后深吸口气,并不回身,只是高声道:“宸亲王,你曾说,未见过先皇传位诏书,那本宫现在告诉你,先皇有留下诏书!”
离若宸眼里闪过一丝惊,稍纵即逝的。
卫后突然这样说了,蓝展马上道:“那请皇后娘娘请出诏书来!”蓝展认定,离析便是有传位诏书,必然也是传位于离若宸的,毕竟,离若宸回京就是他蓝展得了离析旨意去请的。
卫后点头,“司马大人,请出先皇传位诏书吧!”其实,诏书早在司马青手上了。
“是!”司马青站了出来,自袖里拿出那遗诏,依诏念道:“朕应天命二十九年,忧危积心,日勤不怠,务有益于民。奈万物自然之理,有始即有终,人岂真有万岁之寿?不过虚活一世罢,其奚哀念之有。皇后之子若寒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内外文武臣僚同心辅政,以安吾民。丧祭仪物,勿用金玉。孝陵山川固其故,勿改作。天下臣民,哭临三日,皆释服,勿妨嫁娶。”
后面的话,没有人听了,只在那一句“皇后之子若寒仁明孝友,天下归心,宜登大位。”
灵月眉挑起,这诏书是离析留下的?
不等灵月开口,那蓝展等一派支持离若宸的臣子便都有了疑问,蓝展更是问了,“皇后娘娘,这遗诏是皇上所写?”离析最后几日病得很重,哪还有力气去写遗诏?更何况,离析若是真有写下遗诏,又如何会没有人知道?
蓝展话一出,其他臣子也是问了起来,“皇上既有立下遗诏,为何皇后娘娘要等到这时候拿出来?”
卫后仍未回头,只是声音略有些模糊,“此遗诏,正是皇上亲手所书,各位大人若是不信,可去辩对以前皇上所批阅的奏折!”烛影摇晃,碎了多少心?
离若宸走到司马青面前,拿过那遗诏细细看了,他的眼眸一点一点变得深沉了起来,那字迹,他认得,那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字体,眼触到那“若寒”二字时,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的父皇,传位于离若寒?
老天莫不是在跟离若宸开玩笑?
灵月见离若宸脸色不对,想走过去,却移不了步,只是,心被揪着。
司马青问离若宸,“宸亲王可还有其他意见?”
不等离若宸开口,叶贵妃便冲了上来,扯过那遗诏,看了一遍又一遍,连连道:“不可能,这不可能,这遗诏是假的,不可能的!”怎么可能?离析不会去写下立离若寒为帝的,离析明明都说了,要立离若宸!
卫后声音有些倦怠,“可还有人有异议?”声音似是颤着,一字一字道来,却坚决得紧。
离若寒也是听到那遗诏上说传位于他,而愣了。
离析怎么传,也不该传给他的。
只是,那遗诏,连离若宸都不疑了。
离若宸收了瞳仁里的怒与伤,双眸漠然。帝王家,才真叫变化无常!也许,离析不过是利用自己,他真心想立为帝的是离若寒!若不然,又如何会有那么一纸诏书?利用离若宸替离若寒扫清登位的障碍,离若寒温温君子,想来更是一代明君。
一只小手轻轻握住他,纤细柔弱,几近无骨,那手却是温暖的。
离若宸贪婪的不舍那温暖,紧紧抓着,不让她离去。
卫后左手自袖间取出兵符来,交于离若寒,仍未转身,只是对离析那灵位道:“皇上,您安心吧!寒儿不会负了您所托的!”话漫漫如叹,“司马大人,让钦天监选好黄道吉日,寒王即位吧!”或许,卫后能做的就是这些了。
“是!”司马青答道。
卫后再道:“各位大人,以后新皇就请各位大人尽心辅佐了!”卫后说着,声音却慢慢低了下来,渐不可闻,而头渐渐仰去,身子摇摇欲倒。
“皇后娘娘……”宫人们忙扶住她。
却惊的,几声惊叫。
卫后胸口竟插着一把匕首,深深刺入了心口,血蔓在那素色常服上,竟是苍白的素服刺眼。
“母后!”离若寒大惊,冲过去抱住卫后,不让她倒在地上,又冲那些百官吼了起来:“快传太医啊!”可是,怀里卫后却抬起右手,那手上鲜血一片,她抓住离若寒的手,摇了头,不必传太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