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可恩躺在床上,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难以入睡。
她想起顾盛白称他妈妈为“那个女人”,他所伪装起来的冷漠,背后隐藏着更多是难受吧!
毕竟顾盛白曾经为了讨好薛希雅,学了按摩手法,那熟练的程度,不是一两日就能学成的,当她问起时,他那种自我嘲笑,更多的是对痴迷作画中的薛希雅的不甘吧!
任谁小时候,被自己亲生妈妈看成比画还不如,小孩子的心灵怎么可能受的住这种待遇?
徐可恩翻了翻身,睁眼再闭眼,反复多次,最后索性睁开眼睛,拿过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凌晨二点了,她却丝毫没有睡意。
她想起在顾盛白家的画室里看到的许多栀子花作品,跟器材室密室里满室栀子花作品,都是出自顾盛白手里。
她曾经听说过,他妈妈喜欢栀子花,所以他画了很多栀子花作品,各姿百态,显然下了很大的功夫,用了很多心思。
徐可恩现在才发现,顾盛白他藏的太深了,他脸上的冷漠,提起薛希雅的疏离,都是隐藏在表明的假象!
他很爱他妈妈的吧!
那么他亲眼目睹薛希雅的自杀,又是多么震惊与害怕?
那时候小小的他,只想要妈妈的关注,却得到的是在他面前上吊的妈妈,那毫无生气,他想得到温暖的人,就这么死在他面前,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想到这,她拉起被子紧紧将自己闷住。
她的爸爸妈妈也是这么冷冰冰的死在她面前,前一秒与她说笑,后一秒乍然间,他们就她面前变的毫无生命气象了。
安安静静的,仿佛刚才的巨响只是错觉,只有汽油滴答的落地声。
小小的她被困在车里,脑袋存在意识,却无法睁大眼睛,安静到四周的任何声音她都听的到,夏夜蝉鸣,汽油落地声,脚步声,还有警车来时的喇叭声。
突然之间像是回忆的开关被触到一样,这一切,都很迅速的充斥她的脑海,让她觉得彷徨,无助,又浮现那时候躺在病榻上,被医生匆匆而行的拉往救护车上,无力的睁着眼睛,看着同样在躺在病榻上,被拖入病车的爸爸,妈妈。
他们紧闭着眼,就像安然睡去一样,如果不是头上的血顺着他们的脸颊流了下来,她真的会以为,他们只是安然入睡了。
同样是面临了家人在面前死去,这种痛楚,无助,彷徨。她亲生体会过,又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说忘就能忘,这种痛,真的是深入骨髓的无助与无能为力。
徐可恩揪着这种心脏泛着难受的劲,最后抵不住困意,渐渐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九点了。
她坐在床上,盯着窗外阴沉沉的天气,吸了口气,才发现鼻子有些塞,喉咙也有些疼痛的感觉。
爬下床铺的时候,唐敏伶刚好洗漱好从卫生间里出来,与她说了声早上好。
徐可恩微笑的回了她一句,唐敏伶有些惊讶的瞅了她一眼,问道:“你感冒了?”
“可能吧,我也觉得自己有些难受。”徐可恩有气无力的回了她一句,转身往卫生间里走。
唐敏伶靠在门框,关心的问道:“需要我买药给你吗?”
“不用了,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徐可恩拿着牙刷挤了牙膏,朝她摆了摆手,自顾自的刷起牙来了。
“那你不舒服,或者等一下需要的话,打我电话,我等一下有课。”
“好……”
听她答话,唐敏伶才收拾好课本,朝打开门走了。
徐可恩吐了泡沫,用水冲了冲,看着镜子里她没有血色的脸,用毛巾沾了冷水拍了拍。
真是人一情绪低落,就容易生病。
洗漱好换了身衣服,拍了拍脸颊,勾出一个自认为气色很好的笑容,准备去学校门口填饱肚子,再去上十点的课。
可走到宿舍门口,被风一吹,却觉得全身很冷,明明现在才刚入夏不久,但自己没来由的先打了个寒颤。
捂着手臂,尽量走到有阳光的地方,却反而被阳光照到,觉得脑袋沉重死了。
一时的忽冷忽热,让她有点吃不消。
往路旁的石凳一坐,才有些好转,可站起来却全身无力,这样的自己让她有些无奈。
真是生病起来,连自己都招架不住的矫情。
掏出手机想拨打个人来拯救自己的时候,手机却先响了起来,盯着上面两个字,平时看惯的小字体,现如今她却觉得看的有些费力气,索性不管了,自己按接听。
“在哪?”
然而没等她先问,电话里面的人倒先开口了。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徐可恩就已经猜想到是她家白白了,昨晚彻夜失眠,对他的怜惜,加上早上起来的不舒服,跟现在的生病现象来看。
徐可恩止不住矫情起来了,对着手机那边的顾盛白嗷嗷道:“白白,我生病了,难受,难受……”
她一连重复了好几个难受,顾盛白抽起身,走出宿舍。
同宿舍的男生朝他问道:“顾盛白,去哪啊?”
顾盛白理都不曾理会他,拧开门,走了出去,将关上,中途没有半丝迟疑。
“你现在在哪?”他穿过长长的走廊,走下楼梯时朝她问着。
“我也不知道。”徐可恩看着熟悉又模糊的小道,脑袋动起来就疼,索性摇头答不知,“但我记得是从宿舍里出来,然后延着路一直走,走不动了,就坐在路边石凳上了。”
手机那边沉默了一下,随后道:“那你坐在那里,不要动。”
“好……”
她脑袋胀的疼,耳朵也开始耳鸣起来,真是很难受。
真是好久没生病的她,一生起病来,全部一起发作,让她真的招架不住啊!
顾盛白来的时候,徐可恩已经爬在石凳上迷迷糊糊昏睡了过去。
他拍了拍她的脸颊,她都不动一下,一个姿势保持不变。
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才发现她已经在发高烧了,摇她也不醒。顾盛白只好抱起她往校门口走。
徐可恩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
鼻翼充满消毒水的味道,本就鼻塞,呼吸的稀薄的空气,而且吸到的是她讨厌的消毒水,真的有够她受了。
脑袋又沉重,喉咙又涩又痛,简直在折磨她啊!
人一生病,意志力就会薄弱,这全身的不适感,徐可恩有些想哭,但事实上,她真的哭了,眼泪顺着眼角流进枕头里,一下子沾湿了一角。
门把被拧开,徐可恩立马将被子盖上头顶,将自己闷住,她可不想自己的窘状被谁看到。
她一开始以为是护士,然等了一会都没有声响,弄开被子,盯过四周,才发现站在她床边的是顾盛白。
徐可恩憋进去的眼泪又想流了,楚楚可怜的吸了吸鼻子。
“哭什么?”他在她床旁边坐在,低头看着她擒着泪珠的眼角,伸出食指将它抹掉。
徐可恩被他温暖的动作弄的越发想哭,支起身抱着他的腰,将脸埋进去,呼吸着他的味道来掩盖消毒水的味道。
“白白,我难受,全身难受。”
“乖,好好吃药,休息几天就能好了。”
“我不要!”
他难得温柔对她,徐可恩越发得寸进尺。
“能不能快点好起来?”
世人都说生病起来的都会无理取闹,顾盛白深有体会,如果是以往,他会毫不留情的推开她,但如今不如往日,他知道自己舍不得。
摸了摸她被汗水侵湿的碎发,柔声安慰道:“乖乖养病,就能很快好起来。”
“那能不吃药吗?太苦了。”
某人又开始得寸进尺。
“行,那你准备吊点滴,每天准备打针,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去说一下。”
“不用了,不用了。”
徐可恩立马萎了,那还敢再说啥,她是宁可吃药也不打针,两个对比,她还是觉得吃药比较亲切。
“睡一下。”他低声说道,想将她放平躺在床上,徐可恩却不肯,反而使劲抱着他的腰。
“白白,你就这样让我睡吧,我不喜欢医院的消毒水味,鼻子塞着,再闻着这些消毒水味,我会越发难受。”
她在他怀里钻了钻,越发抱紧他的腰。
“白白,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等我睡着,你再把我放在床上,好吗?”
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恳求,虚弱的模样,任谁都舍不得去拒绝。
就在徐可恩以为他会嫌弃她身上因生病印出来的热气而拒绝时,却没想到头顶传来他轻轻的“嗯”声。
这简直是让她又喜又惊。
欢喜的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一阵疲惫感一来,她阖上眸子,闻着他身上的好闻的味道,沉沉的睡了过去。
顾盛白低头盯着她恬静的睡颜,将她刚刚乱动时贴在脸颊上的发丝给拨开。
轻轻的将她放平躺在床上,拉起被子给她盖好。
她睡的很安静,嘴角带着笑,很是惹人怜爱。
他端详着她的脸,止不住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轻轻的,没有带来任何声响。
最后微微叹息,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修长的食指点着她小巧挺直的鼻梁。
“真是拿你没办法。”